從餐廳出來,巧不巧的又碰見韓少卿。閱讀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在京城12月的寒風裡,喬悠悠就不相信他不冷。
「悠悠,宋主任,好巧啊。」
宋梓彤禮貌的打招呼,「韓總。」
「你們這是?」
「吃過了,準備走。」不似宋梓彤的客氣,喬悠悠很直接,口氣也不怎麼好。韓少卿這個人小心眼,屁大點兒事非要再轉告給秦念,她最煩嚼舌根的人。
韓少卿眯著眼睛輕笑,「悠悠是生我的氣了嗎?那改天請你吃飯算賠罪行嗎?」
褚司在喬悠悠車邊踢了半天的土坷垃,等著喬悠悠捎他回家,好不容易人出來了,卻又被攔著。湊著燈光,褚司打量著韓少卿,琢磨一會兒,邁步走過去。
「三嫂,我沒開車,送我回家唄?」人還沒走到跟前兒,褚司就扯著嗓子大喊,生怕人不知道喬悠悠是他嫂子一樣。
直接忽略宋梓彤,褚司笑眯眯的和韓少卿握手,打了招呼。
順杆兒爬的事兒,喬悠悠一般很樂意干,口上雖然叨念褚司是個大麻煩,腳還是麻利兒的跟著他走了。
喬悠悠把鑰匙翻出來扔給褚司,自個兒鑽進副駕駛。褚司燙手山芋一樣拿著鑰匙,一幅很惴惴不安樣子,嘟囔著:「我喝酒了,我害怕警察叔叔捆我進局子。」
喬悠悠扣好安全帶,「那你就用美人計迷惑他饒你一命吧。」
褚司坐進車裡,把車門摔得很響,聲音也不似剛剛那般玩鬧的說:「喬悠悠,你怎麼能這麼混?
褚司生氣了,喬悠悠不確定他生氣是不是因為她質疑他的性向。
車子很猛的衝出去,喬悠悠條件反射的伸手抓門上的把手,心有餘悸的呵斥讓他開慢點兒。
「都說我喝酒了。」
理由充分,喬悠悠無以反駁。
車窗閃過霓虹燈,褚司的臉忽明忽暗,喬悠悠覺得自己是有點兒過分了,畢竟是小叔子,剛剛還墊了飯錢,怎麼能那樣不給他面子?
「四兒,剛剛的話別往心裡……」
「我三哥哪點兒不如那個宋梓彤?」
「嘎?」話頭轉的太快,讓喬悠悠有些接受不能,緩過話里的意思之後,喬悠悠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哪裡不如?沒比過,可又為什麼要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
「還有那個韓少卿,他對你怎麼笑得跟花兒似的?」
「花兒……」喬悠悠呢喃著重複,陡然高著嗓門吼:「初四你什麼意思?敢情以為我給你三哥戴綠帽子啊?一帶還是倆!有你這樣的兄弟沒有?」
「炸什麼毛?我心有疑問,不說出來堵得慌。你以前怎麼就喜歡宋梓彤了?比我三哥真是有多少差多少!至於韓少卿,勉強能和我哥比一下,多看兩眼也正常,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眼光這麼高的你,當年怎麼覺得宋梓彤好了?啊對了,」褚司大手掌拍了下腦門,「人家當年是傳媒校草,後來還是Y視的一棵參天大樹。」
「停車!」
「幹嘛?」
「我讓你停車!」
「不成,送我回家。」褚司也賴上了。可是喬悠悠不管不顧了,抬腿朝著褚司跺了一腳,特狠,疼的褚司呲牙咧嘴,可是油門不減,闖著紅燈往家狂飆,愣是把一輛敦實的沃爾沃開成賽車,人少的路口還甩個尾什麼的。
到了家門口,喬悠悠抱著樹大吐特吐,一晚上的西餐全倒出來了。褚司拍著喬悠悠的後背,嘴裡還一直念叨著:「可惜了可惜了,那麼貴的東西,沒過腸子呢就出來了。」
胃袋被吐個乾淨,喬悠悠頭昏昏的站起來,眼裡都有淚花了,手指頭戳著褚司的鼻子說:「今兒的事兒我記著了,你能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就能把你埋在糞堆里讓你憋死。」
褚司偏過頭,聳聳肩膀,「隨您的便。」
褚母看見喬悠悠,摘了眼鏡站起來,「怎麼這個點兒回來了?」
喬悠悠快步走過去淚眼婆娑的說:「媽,您給評評啊。」
褚母心裡一抖,難不成是又吵架了?拉著喬悠悠坐在沙發上,語氣軟了許多的問:「怎麼回事兒?」
「今兒晚上看見褚司和一姑娘吃飯,我看見了當然開心了,想著晚上回來跟您說說呢,可是褚司呢,防我跟防賊似的,不想讓我告訴您,還把我的車開得跟賽車似的,晃得我內臟都移位了,剛在門口還吐了呢。」
褚司一條腿剛跨進客廳,老太太帶刀子的眼神就掃了過來,沒敢出聲,低著頭留著牆根走。
「明兒把姑娘領回來,讓我見見。」
「不是給您相得兒媳婦,領回來也是白搭!」
褚母怒了,拍著沙發站起來,隔空指著褚司說:「不是也得給我領回來!兩條腿跟風火輪似的,天天的滿世界亂竄,淨做些不著四六的事兒,一大男人,領姑娘回來見家長怎麼了?」
喬悠悠坐在沙發上揉揉眼角,拔劍張弩的情形,她應該給老太太鋪個台階的,不然難保火不會燒到她身上來了。
「媽您別動氣,四兒估計是想好好挑挑再把人領回來。今晚我住這兒成嗎?太累了,不想開車。」
褚母瞪著褚司,褚司手插在褲袋裡一語不發。
「讓張嫂把你的房間收拾一下,換床新被子,今兒可真新鮮,居然要在家裡睡。」褚母拿起被扔在沙發角落的書,轉身回了房間。
客廳剩下他們兩個人,褚司用口型說:「扯平。」
「平你妹!」
「我沒妹!」
開了床燈,喬悠悠盯著昏暗的天花板。除了剛結婚那兩天,她還真的沒在宅子裡睡過,今晚躺在這兒,自己都覺稀罕。房間是褚頌的,自打他當兵走了之後,估計也沒住過幾晚。
結婚的時候很匆忙,新房倒是現成的。領證那天,在宅子裡吃了全家宴。飯後,老爺子留他們在家裡歇著,褚頌沒有反駁,喬悠悠也只能聽從。一張床兩個人,被子分天下,各自擁被睡覺,相安無事,連話都沒說。喬悠悠雖然和褚頌結了婚,可是心裡有個坎兒沒邁過去,根本不正眼瞧褚頌,而褚頌也攤著一張死魚臉,冷的能結一層冰。
喬悠悠翻了身,盯著鵝黃色的床燈,直到眼前一片雪花,眼睛酸痛無比眼淚都涌了出來,才閉上眼睛關了燈。在這個房間僅有的一晚記憶,卻是不怎麼好。雖然沒有爭吵,更沒有打架,卻還不如打一架來的痛快。
那次褚頌走了之後,他們之間半年都沒有聯繫。這可是新婚夫妻啊,半年不通電話、沒有簡訊,說出來誰信?連喬悠悠自己都不相信!一直以來,她和褚頌是哥們兒,結婚之前,時常打個電話逗個貧,可結婚了,反倒是疏遠了。可能是一時半會兒他們都不能適應這種關係的切換,從哥們兒變夫妻,完全沒有過度,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生硬的轉變。
躺在褚頌的床上,撫著空蕩蕩的床被,喬悠悠承認,她想念褚頌了,真的很想。
周五晚上,喬悠悠接到通知,收拾行裝,周六早上8點準時出發。
「去哪兒?」
「明兒你就知道了。」
「別啊,你總得讓我知道是往南還是朝北吧?出國還是國內?」
「北,國內,祖國的大好河山你走遍了嗎?總想著往外跑,國外有什麼好的?吧嗒吧嗒說的話一個字兒我也聽不懂!」
喬悠悠在地毯上拱了拱,胳膊撐起身子說:「老太太您可真逗,您教法語的時候,我123還不認識呢。」
「我忘了,不成嗎?」
「成!您說大冬天的,去哪兒不成還要往北,京城就夠冷了,這不是成心找不自在?」
「往北怎麼了?詩里還說呢,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喬悠悠囧了,覺得今晚的喬媽媽格外興奮,都有點兒過頭了,居然還能背起詩來,還好沒有一時興起拉著她「吟詩作對」。
兩位媽媽周六一早便集合,喬悠悠睡眼惺忪的打開大門,看見門外兩位衣著光鮮、精神抖擻的60歲老太太的時候,右眼不停的狂跳。
「媽……」還是倆媽!一直覺得旅遊這事兒有些蹊蹺,她卻懶得多想,現在總算是屢清楚了。往北。不是去別處,就是褚頌部隊所在的地方。喬悠悠還天真的以為她家母上大人想去看「冰雪大世界」。
都瞞著不告訴她,是怕她不願意?還是怕她偷偷跑掉?難道她人品就差到這種地步嗎?她自認為還沒有不講理到為了不去部隊看服役的丈夫而離家出走這種地步。
那褚頌呢?他知不知道?或者,他知道,卻不抱希望,不認為自己會去看他?
喬悠悠雖然想他,卻沒有那個意識要到部隊去看他,她知道他忙,去了也不一定能見到,一年之中他很多時候是不在駐地的,太多事情牽絆著他,喬悠悠早就習慣他主動給她電話,通報近期的情況,說點兒樂子逗她一笑。
「別愣著了,趕緊換衣服,車在樓下等著呢。」
喬悠悠乖乖的回了房間,換好衣服拉了大箱子出來。想著要不要給褚頌帶點兒什麼,可是卻失敗的發現,自己居然一直不知道褚頌愛吃什麼,喜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