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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就吃完!季微涼一皺眉,把魚肉塞進了凌瑾曦手裡。
左未央看得直搖頭,對龍琴低聲道,你說季微涼這樣的真的算女人麼?她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一點兒也不開竅。
她是開竅得太早了。
那她是不喜歡這個小子?左未央點點頭,立刻會意。
不喜歡也算不上吧,大概根本沒把他當男人看。龍琴又為季微涼弄了一塊魚肉,等著她回來吃。
你們在說什麼?季微涼理所當然地接過龍琴準備好的魚肉,香滑幼嫩帶著淡淡的甜,哇,這魚是真的好好吃!
嗯,喜歡就多吃點。龍琴為季微涼縷了一下頭髮。
好!季微涼眯著眼笑,一邊吃魚,一邊和他們說著各種奇奇怪怪的見聞。
凌瑾曦吃光了碗裡的魚,然後閉上眼繼續修煉。
直到天泛魚白,季微涼才開始犯困,龍琴提著她率先飛回萬福雲船。
左未央也叫醒了睡著的凌瑾曦。
你們都是這樣的麼?凌瑾曦揉揉眼,對於他們的友誼感到很意外。
我們都是對事不對人,事情說完了,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左未央伸了個懶腰。
所以,即使失去城主之位,你也不生氣?凌瑾曦不太理解這種友誼,好像無關任何利益,卻又處處牽扯。
城主之位本來就是她給我的,一開始就說好了,我只是暫時代任。左未央滿不在意地扭扭腰,走了,回去了。
等回到萬福雲船,季微涼卻不在虞城駐紮的清風苑。
可能是龍琴把她帶回自己的住處了吧。左未央並不在意。
我去接她。
沒必要吧。左未央覺得凌瑾曦有點小題大做了。
凌瑾曦卻只是行禮後離開。
晨霧籠罩的小徑,龍琴的封禁帶著暗金般的色澤。
凌瑾曦面無表情,抬手輕輕觸及,一道道波紋漾開,等到第六道波紋散開,他舉步走入流風苑。
你果然不簡單。龍琴浮在空中,看著不請自來的凌瑾曦。
抱歉,雖然打擾,但是我必須帶微微回去。凌瑾曦很禮貌。
我不會讓你帶她走的。
一片幽光出現在龍琴的指尖,那是他的五弦琴。
凌瑾曦卻沒有動作,只是抬頭看著龍琴。
嗡——
弦動琴響,暗金的靈力漾開晨霧,凌瑾曦頓覺得心口震顫。
這是季微涼最近教的,五行五音,共振五臟,殺人於無形。龍琴輕輕勾起嘴角,他不過十歲孩子的身形,此刻看上去卻十分危險。
凌瑾曦沒有說話,他只是捂著心口向前走去。
一道道琴音中,他找到了季微涼所在的房間。
房門打開,季微涼抱著枕頭睡得很香,被凌瑾曦打擾後,她這才睜開眼,不悅地把頭埋進被子裡。
嗡——
又一聲弦動。
季微涼瞬間夢醒,爬起身捂住凌瑾曦的雙耳,大聲喊道,龍琴,你在做什麼!
屋外,龍琴看著手中的五弦琴面露不悅。
季微涼,你是不是沒有好好教我?
你有病吧你,大清早彈奪魂心音,你想殺人麼?季微涼氣得不行,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蹦下床,卻被凌瑾曦一頭栽進她的床鋪,頓時火氣更甚,對龍琴也更加不客氣。
我……凌瑾曦拉住季微涼的手腕,神力……
嗐,我忘記了,你放心恢復神力,我在!
手一揮,沒有靈力,關不上門。
季微涼扒拉開凌瑾曦的手,自己下床去關房門,順便給了龍琴一個眼神警告。
躺在床上,凌瑾曦很快睡著,季微涼握著他的手,直到確定那神諾靈域亮起,終於忍不住犯困。
兩個人握著手,一個睡在床上,一個半臥床下,都睡得天昏地暗。
幽藍的神力如同星沙,隨著他們的呼吸明暗呼應。
門外,一縷星光撲向幾次試圖打開房門的龍琴,沒有任何遲疑,龍琴切斷了那一寸血肉。
神諾靈域?!
龍琴退後,那種毒得入骨入魂的東西,哪怕是他都不得不忌憚。
什麼是神諾靈域啊。禹白夢奉命來接代城主,此刻正在龍琴身後不遠處。
哼,你們能活著走出花影居,也該慶幸他不想殺你們。龍琴的血滴落,浮靈枯骨火隨之燃燒。
怎麼說?禹白夢不解。
那是世界上最噁心,最惡毒的東西。龍琴心有餘悸。
禹白夢不明白,低賤的山神之子,有什麼值得龍琴在意的。
呵,開始了。龍琴握住自己受傷的手指。
什麼開始了?禹白夢不懂,她突然就被放了出來,然後突然有了新的代城主,她需要護衛那個凌瑾曦,所以她來了這裡。
在虞城,命令是絕對的,她可以任性,但是契印不允許她違背城主金令。
萬仞山的神諾不是虞城可以招惹的,整個越州都不該有萬仞山神諾。
殺了他?
愚蠢!一巴掌落在禹白夢臉上。
禹白夢捂著臉退後了幾步,面對著高貴如龍琴這般的修者,她甚至沒有資格生氣,只能躬身告罪,禹氏白夢無知,惹怒尊上,還請尊上恕罪。
不要打擾他,他不是要去西洲麼,就讓他安安靜靜地去西洲吧。龍琴閉了閉眼,鼻翼微微動了動,那是他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萬仞山的神諾,甚至連神諾靈域都已成型。
天地間,有那麼多的山神之子,但是起源只有萬仞山。
無始無終,無生無滅。
一出生就將一切獻給了萬仞山神,一無所有的萬仞山神子,擁有最純粹的星力。
據說每隔千年,萬仞山的神子便會離開萬仞山,肆意而為,直到死去。
千年之期未至,那就是自己逃出萬仞山的了。龍琴心中越發不安,這樣的東西怎麼會為季微涼許下神諾,甚至靈域已然如此強大。
也只有如越龍淵這樣長久的家族才明白,萬仞山的神諾意味著什麼。
告訴她,我先離開了,讓她自己務必小心,絕對不要激怒那個山神之子。
……是。
隨著話音落下,一聲龍吟,龍琴消失無蹤。
這段記憶模糊,另一斷記憶又出現。
很快濾水器過濾出一小罐乾淨的水,左瑤瑤不敢浪費,燒開的水放入洗淨的竹蟲,然後快速撈出。
去買一隻雞。左瑤瑤對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是。侍女很快離開。
左瑤瑤把竹筍投入燙過竹蟲的水中,她並不是不講究,而是緋地容不得人講究。
天黑之前,左瑤瑤做好了飯菜,油炸竹蟲,竹筍炒肉,還有一隻烤雞,送到了磨骨躲藏的地方。
也許是不安,磨骨從來不在床上睡覺,她總是喜歡挖地洞,然後躲在裡面。
這裡倒是好。打量著磨骨剛剛找
到的溶洞,左瑤瑤為那個躲在角落裡的孩子送上親自做的飯菜。
我不吃!磨骨還在生氣,聲音還帶著哭腔。
這可是我特意給你做的。左瑤瑤慢慢坐到磨骨身邊,你不吃,我會很難過的。
那你還對我凶!磨骨嗚地哭了起來,聲音在溶洞中迴蕩,恐怖又悽厲。
我沒有對你凶。
嗚嗚嗚,那怪我咯?
磨骨,我知道你不理解,但是人在這個世上是有責任的,你也說了,你是緋地唯一的神,那你怎麼可以不在意緋地的存亡呢?左瑤瑤耐心地為磨骨解釋。
你不懂,沒有關係,你可以慢慢學,你是神,你有漫長的生命,去理解一切。左瑤瑤摸了摸磨骨的頭,可是我是人,我遲早會死的,我不能一直照顧你。
不行!我不要你死。磨骨撲進左瑤瑤懷裡,拱來拱去,就像一頭小野豬,我會殺上神庭,他們一定有方法讓你變成神的!
那我們不說這個,你乖乖吃飯,等你吃完飯,我再去處理政務。左瑤瑤對磨骨永遠很耐心。
有什麼事會比親近我這個神明更重要的,難道是你覺得我不夠強麼?磨骨不撒手,越想越委屈,不由得又哭了起來。
我要打理好緋地。左瑤瑤說出了心中所想,我要竭盡全力,讓緋地富裕安寧。
為什麼?緋地難道比我重要嗎?你明明是先遇見我的,為什麼要在意緋地?這地方又窮又破,難道會比我重要嗎?磨骨還是不懂,祂只想一直一直黏著照顧祂的人。
因為,緋地會是我們的家,我要把家照理好。左瑤瑤目光融融,而且,你不想知道我的世界是什麼樣麼?我也很想家,在緋地,我能按自己的心意改變緋地,你會幫我的,不是嗎?
當然!我是神,我在緋地是無所不能的!磨骨覺得自己又行了。
那你乖乖吃飯,吃完飯就好好休息,不然你怎麼有力氣幫我?哄好了磨骨,左瑤瑤才能安心做其他事。
改變緋地,不會是一朝一夕,左瑤瑤也並不打算利用磨骨,她會靠自己,讓這裡慢慢富裕起來,讓磨骨有一個永遠的歸處。
當晚,篝火明亮,其中一口大鍋滾著熱湯,翻湧濃香。
一旁還有許多木枝,串著奚老捕殺的竹鼠。
此地的土著戰戰兢兢被拉了出來。
篝火旁,新來的領主正牽著一個小孩等著眾人。
奚老,讓他們吃吧。左瑤瑤握緊那孩子的手,不讓她亂跑。
是。奚管事領命。
很快一個個骨瘦如柴的村民都拿到了一碗熱騰騰的肉湯,他們恐懼著,傳說中聖都來的領主,有食人的惡習,這碗裡的真的是野獸的肉嗎?
你這樣做,怎麼可能有用?變成小孩的磨骨對此嗤之以鼻。
我相信人心。
那我就讓你看看人心!磨骨微微昂起頭,祂矮小的身體爆發恐怖地威壓,如同蠻荒中甦醒的惡獸,微微睜開了嗜血的眼,古老的聲音帶著沙礫一般的質感,卻又仿佛山林中的風鳴鳥叫。
瞬間,不安的人群驚恐地跪下,甚至有好幾個打翻了湯碗。
磨骨,左瑤瑤亦是驚詫,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讓他們喝湯。磨骨眼神淡漠,祂是緋地的神,祂就是緋地的規則,這些活在緋地的東西,順從就能存在,忤逆必然滅亡。
作為一個不管事的神,緋地有太多太多的棄族,那些人或許不懂磨骨的語言,但是這裡是緋地深處,能活下來的,都是緋地屬族,都是祂的屬族。
神巫,您終於回到了緋地。一個少年激動地爬到磨骨腳下,沒有您,緋地一片寂暗,您的回歸,是緋地最大的幸事。
磨骨淡淡看了那小子一眼,嫌棄地退了半步,喝湯,不喝的死。
是!少年端起滾燙的湯。
幸好左瑤瑤一直盯著,立馬就制止了少年,這麼燙的湯,不能喝太急,會燙傷的!
在左瑤瑤靠近那少年之前,無形的力量已經控制了少年。
聽她的。磨骨皺眉,祂討厭人群,愚蠢又弱小,骯髒又軟弱。
左瑤瑤看著呆滯的瘦弱少年,無奈地捧起少年的雙手,低頭吹了吹熱湯,然後自己試了試,這才鬆開手,示意少年慢慢喝。
少年終於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呆呆地喝下了一口濃湯。
眼看巫祝喝了一口濃湯,其它族人這才跟著動作。
而磨骨已沒有耐心,嗅著一旁烤得焦黃的竹鼠香氣,祂索性自己取了一隻,大大咧咧的坐在篝火旁大快朵頤。
所有的一切對祂來說都沒有意義,就像家門口的一窩螞蟻,在磨骨眼裡,這些傢伙都一樣,即使不一樣,那又如何?
哪一個人能記得自己見過的每一隻螞蟻,哪個人會在意對螞蟻禮儀。
吃慢一點。左瑤瑤操心得像個老婆子,立時上去為磨骨擦嘴。
在左瑤瑤的照顧下,很快磨骨就吃完了一整隻竹鼠,一旁的巫族和左家的護衛卻只敢端著濃湯看著。
終於,磨骨吃飽喝足,轉身走向火堆。
磨骨!左瑤瑤又是一驚。
一旁的奚老這次及時拉住了左瑤瑤,對她搖搖頭,主上,那是緋地之神該做的。
赤紅的火焰中,幼小的孩子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走過燒得通紅的炭火。
左瑤瑤捂住嘴,不讓自己的恐懼驚擾磨骨,直到那孩子頭也不回地走過火堆,她才急急追了過去。
而她的身後爆出一陣癲狂一般地歡呼,巫族們一改之前的沉默惶恐,他們怪叫著手舞足蹈,目光狂熱而熾烈,那少年更是一下跳了起來。
並非形容,而是他真的跳了起來,古拙詭異的舞蹈,伴著搖曳跳躍的火光,無數怪叫的巫族,那場景之弔詭,讓守在一旁左家的護衛都脊背發寒。
這樣近乎癲狂的歡慶,這樣近乎恐怖的信仰,因為純粹,所以越發震撼。
溶洞中,左瑤瑤低頭細細檢查磨骨的雙腳,你真的沒有受傷?
沒有吧。磨骨眯著眼,祂吃飽了,現在有些犯困。
以後不許這樣了,太危險了。左瑤瑤拍了拍磨骨的腳心,你走進火堆的時候差點嚇死我,看你每走一步我都忍不住心疼,你以後不許這樣了,不然你再走一次我得少半條命。
我走一次,你就能收服一群聽話的奴隸,不好嗎?磨骨無所謂。
不好!左瑤瑤認真地看著磨骨,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信徒,而是緋地的臣民。
那隨你。磨骨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我太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話還未說完,磨骨就閉上了眼。
如同融化了一般,磨骨趴在緋地的土地上閉上了眼睛,緋地的土地如同活物,涌動著很快將磨骨包裹,隆起一個小小的土包。
我入睡後,會留給你一個分身,它沒有任何能力,你遇見危險就殺了它,我就會醒來。
土堆上一顆嫩芽迅速成長,彈指之間便開花結果,然後徹底腐敗凋零。
左瑤瑤心裡又是憋屈又是擔心,憋屈的是,磨骨從頭到尾都沒有好好地和自
己交代一句,擔心的是磨骨在沉睡中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臭小孩,要睡就睡,就不能換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麼?左瑤瑤眉頭緊鎖,上前戳了戳那個分身。
磨骨?
小孩不吭聲,眨眨眼撲進左瑤瑤懷裡。
你不會說話?
小孩啊了一聲。
那你就叫蘑菇吧。左瑤瑤抱起那孩子,以鼻尖蹭了蹭蘑菇的臉頰。
土腥混著草木的氣息,蘑菇身上的味道說不上多好聞,但是左瑤瑤卻忍不住的為之心軟。
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就讓磨骨安心的修養,沒有人可以打擾磨骨。左瑤瑤微微眯了眯眼。
對左瑤瑤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貧窮,不是沒有錢,而是不被愛,不被需要,不被認可。
若不是磨骨,或許她會留在聖都,做一個行屍走肉一般的怪異貴女。
可是,那只是如果。
就像現在,左瑤瑤想的也是獨善其身,可是如今磨骨沉睡,那麼左瑤瑤就要考慮,如何在這段時間保護好磨骨。
你想要做什麼,我都不會一味地勸阻,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做的事會有什麼後果,但是,我在,我會一直在。
這些奇奇怪怪的記憶無始無終,無頭無尾,它們似乎完整又那麼殘破。
然而在這個名為動物園的界中,它們一直在流淌。
虞城中,凌輕坐在上位看著眾人爭吵。
神宮的人,聖都的人,凌家的人,亂糟糟吵成一片,一旁左家人和虞城官員還躍躍欲試。
他們中的主力是神宮和聖都,爭吵也只是為了讓自己的人得到緋地的權位,而凌輕已經看他們吵了數日了。
緋地最多可以有多少官職?終於凌輕開口問道。
緋地最多的時候有官員及其屬官三十九人。緋地的明弗旨一直留意著主位,見機立刻上前答道。
我是說最多可以有多少。凌輕依舊戴著面具,普普通通的木製面具,看上去有些老舊,卻無人敢因此小看他。
這,並沒有什麼規定。明弗旨如實回答。
嗯,那緋地可以擁有多少軍隊。
最多的時候,有三千。
奴隸呢?
……
說。
緋地之人皆為緋地之主的奴隸。
嗯。凌輕點點頭,現在緋地就你們幾個官員?
看著眼前只有四人的緋地官員,凌輕有些無奈。
現在緋地加上我等和屬官共十一人。明弗旨諂笑著,只是那諂媚的笑容中透著說不出的苦澀。
挺好。凌輕大手一揮,你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今天就走吧。
走?緋地的官員愣了。
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離開虞城就好。凌輕說得隨意,卻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凌家護衛,護送各位官員出去吧。凌輕在面具後低笑,神宮之人一聽那笑聲,立時不再說話。
可聖都的女官卻依舊不服,上前詰問,凌君,你為何要把本地官員全部送走。
那留下?聖都比神宮少十一個官位,你可答應。凌輕說話慢條斯理,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凌君,虞城官員之事還請再議。女官不卑不亢,她容貌秀美,骨架修長,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可惜,美色對神宮的人來說一文不值。
和誰議?凌輕看向一旁的左家人,你怎麼說?
凌君決定就好。
帶著椎帽的女子淡淡應聲。
嗯,所以蘭息女官還有什麼意見?
瑤姬為緋地之主,當為緋地考量,沒有熟悉緋地的官員,只怕會有諸多不便。蘭息微微皺眉,繼續勸說。
聖都的陛下也沒想到,瑤姬出發,凌家幾乎從不出門的長子會自願同行,一時間,竟讓聖都陷入被動。
那蘭息女官說說,你覺得應當如何?日日爭吵不休,至今沒有一個結論,要不,你來當這緋地之主,我和瑤姬也能躲個清靜。
緋地官員不能隨意送走!必須請緋地之主請示陛下,得到陛下應允。蘭息女官堅持,她微微昂起頭,精緻清雅的臉直面木製的面具,眼神沉靜而堅定,竟然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
真是個美人。凌輕輕嘆著轉向一旁的左家人,我有些喜歡蘭息女官呢。
椎帽中的人沉靜如初,只是一語不發的坐在一旁。
這樣,蘭息女官去請示聖都,我約莫得先做些其它的了。
此事已定,凌輕起身,逕自離開。
椎帽女子亦跟在凌輕身後離開。
長長的迴廊外飄著細雨,凌輕抬手接住落檐的雨滴,恍若自語,你說,左瑤瑤會介意我納妾麼?
不會。椎帽女聲音低啞。
唉,竟然不介意,真可惜。凌輕搖頭,面具下的喜怒無人能窺探。
主人說了,她身體不適,凌君想做什麼,隨意就好。椎帽女便是左瑤瑤身邊唯一的女管事,知幽。
也好。凌輕點點頭,我們都得清靜,你告訴左瑤瑤,該她的,我一點不會少。
凌君多慮了,該主人的,本來就是主人的,怎麼會少。椎帽下知幽冷了眼眸,左家也好,左瑤瑤也好,不需要凌君任何東西。
地位也好,封土也罷,一切都是左瑤瑤該得的,不需要這人來給。
嗯,你說得對。面具下凌輕笑意愈濃,這批虞城的官員帶去給左瑤瑤吧,她應該用的上。
聖都和神宮的人會答應麼?知幽不相信凌輕。
左家,凌家,神宮,聖都,虞城,五方人馬,虞城的人留在這裡只會歸服聖都,把他們送走,他們就只能聽命左瑤瑤。
神宮本就是我的人,都是人生地不熟,聖都女官亦拿我無可奈何。凌輕毫不在意地說出自己的底牌,對於左家人,他並沒有太大指望,也不會刻意打壓,只要左家人不添亂就夠了。
知幽指尖一顫,她沒想到凌輕會如此直接,凌君放心,左家人從不多事。
那就好,讓左瑤瑤好好修養,有我在,聖都和神宮的人,都不能打擾她。凌輕收回手,落在他手心的雨水不知何時已經被化為冰塊。
隨手丟下那片薄冰,凌輕的手沒有沾染半點水漬。
凌君的話,我必會轉達。知幽躬身握拳退走。
凌輕只是笑笑,昂頭看向落雨的沉沉天幕,笑道,都是棄子,何必呢?
知幽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垂著頭匆匆回了房間。
房中江亦河正在查閱卷宗,凌家願意主動將城主府的卷宗都交給左家,這是江亦河意料之外的,但是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江亦河。知幽猛地推開房門,怒視著江亦河。
怎麼了?江亦河抬眼看了知幽一眼,那眉眼仿若墨筆勾畫,濃郁又澄澈,奈何這樣一雙眉眼主人,聲音卻清冷至極,仿佛結冰的河水。
我!知幽咬住唇,深深呼吸,壓抑自己的怒火,凌輕不簡單,他要把虞城的官員送到主人私地。
呵,
這凌輕可真是好人。江亦河繼續翻看手中的卷宗,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江亦河,凌輕不僅是凌家人,還是神宮的神官,他還想收服聖都的女官。知幽大步上前,奪走江亦河手中的卷宗,你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左瑤瑤都不在這裡,你要我怎麼辦?江亦河蹙眉,不滿知幽的粗蠻。
果然,指望不了你。知幽丟掉奪來的卷宗,我會自己處理,你別干擾我。
你怎麼處理?江亦河依舊沉靜,他眼中似乎根本看不看知幽,即使他正在與知幽說話。
與你無關。知幽轉身,做好你該做的事,否則我弄死你!
啪——
知幽轉身的瞬間,一把長刀敲向知幽的左肩。
知幽不閃不避,硬受了那麼一下,反倒是她身後的江亦河眼皮一跳。
那江家護衛怒視知幽,江家貴勛,豈容你一個賤婢放肆!
淡淡看了那護衛一眼,知幽語帶戲謔,何不拔刀?
知幽身後,江亦河瞪著那護衛緩緩搖了搖頭。
乘著那護衛走神的片刻,知幽抬手握住肩上的刀鞘,她行動如風,不過一轉身,已然連刀帶鞘奪入手中。
知幽面對著江亦河舉起那把刀,這裡不是聖都,你的人,太弱了。舉手揮刀,刀鞘砸在實木案几上,留下數道裂紋。
江亦河目光灼灼,一直看著知幽,直到她離開。
主人,屬下無能!江亦河的護衛抖著被知幽奪刀時扭傷的手臂跪倒在地。
真是騙子。江亦河的聲音軟了不少,不緊不慢地走過護衛身邊,她在聖都,果然是裝作打不過你。
主人……
退下吧,下次我與她說話,你們都在外面候著吧。江亦河緩步走出書房,濛濛細雨中,他撐起一紙油桐傘,慢慢走向細雨深處。
知幽是什麼人?
是賤奴,小時候就被人扒光衣服當街售賣。
那時江亦河也在街頭,看著那個被扒光衣服依舊像瘋狗一樣的女孩,他突然很想馴服她。
可是有人比江亦河更快,那個人就是左瑤瑤,左家的長女,灰撲撲的月色披在那個瘋狗一樣的女奴身上。
放了她!左瑤瑤抱著那個傷痕累累的小女奴,不顧那傢伙滿身的傷痕和污穢。
十金。奴隸主眯著眼站在一旁,獅子大開口。
左瑤瑤祈求地看向身旁的左家人,卻只得到冷漠的勸諫,左家之女,如此行事是傷了尊榮,請主上歸家。
我一定要!左家給不給錢!彼時的左瑤瑤尖叫著推開上來抓她的左家人,那樣的醜態,讓江亦河皺著眉躲到了長輩身後。
救不了她,我就殺了她!左瑤瑤的袖箭射倒了奴隸販子,也震懾了左家人。
好,那請主上歸家去取金來。左家的管事卻依舊不為所動,對於左瑤瑤的瘋名,聖都早已無人不知,左家怎麼可能不對其嚴加管教。
不。左瑤瑤顫抖著抱緊那個衣不蔽體的小女奴,我自己能得到十金。
那請主上儘快,誤了神修,只怕神宮會降罪。左家管事冷眼看著左瑤瑤,篤定她身上掏不出十金,名為左家長女,實際上……
你過來。左瑤瑤叫過那個奴隸販子,我願意簽下奴契,自賣自身,到時候我給你購買奴隸的錢,了結這樁交易。
這……作為神眷者,左家長女,即使左瑤瑤是個出了名的瘋子,她依舊是聖都的貴族,果然,這個左家長女就是個瘋子。
就在奴隸販子猶豫的時候,左
瑤瑤已經自己寫好了奴契,遞給了奴隸販子,去吧,你拿去神宮。
主上!左家管事擋在奴隸販子面前。
這是我神眷者的金印,我已落印,十日之後,就在此地交易。作為左家的女兒,左瑤瑤被左家管束,但是作為神眷者,左瑤瑤並不受左家制約。
一旁圍觀的江亦河瞪大了眼,出身貴族的神眷者自賣自身,還是真是有意思。
十日之內,無數人沖向奴隸市場,想要買下進過神塔的左家大小姐,瘋子又如何,她是貴族,是神眷者,把她買回來關起來不就好了嗎?
只要讓她生下足夠多的子嗣,總會有正常的。
破爛的奴隸市場建起了高台,蜂擁而至的人群被告知要收費入場。
腿上挨了一箭的奴隸販子靠在一塊木板上,十金入場。
十金?!十金都夠買一個女奴了!一個漢子大吼,他倒是沒有指望買下貴族神眷者,但是這樣的大事,貴族神眷者自賣自身,多少年才能見一次,誰不想來湊熱鬧啊。
大漢一開口,人群紛紛附和,他們大多也是來看熱鬧的。
那可是貴女,是三次得神傳授的神眷者,你見過嗎?奴隸販子大聲嗤笑眾人,如此貴人,豈是你們可以隨便見到的?十金開個眼,你們若是覺得虧,趕緊散開,別擋了其他人。
奴隸販子話音剛落,一群人立時急急衝上去砸錢,頓時,還在遲疑的大漢也被裹挾其中,迷迷糊糊地交了十金。
入了柵欄,大漢頭還是暈的,還來不及心疼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多賺來的錢財,就見一排長桌開始上菜,更有一眾壯碩的奴隸喊著號子,推動一個巨大的怪獸。
大漢先是一驚,然後便見那怪獸舉起巨掌,踏於鼎上,濃烈的香氣頓時鋪天蓋地。
好香!不可抑制的,大漢第一個走向巨獸腳下的大鼎。
一個彩衣舞姬旋轉著飛到大漢身旁,第一個勇士,當享美酒。
彩衣舞姬雙手掬了一捧鼎中酒液,送到大漢面前。
大漢一愣,在舞姬的笑中神魂顛倒,傻傻低頭,飲下美酒。
好酒。大漢不由自主地開口贊道。
咚咚咚——
沉沉鼓聲,宛如心跳。
妖媚的彩衣舞姬已然站在巨獸之上,雲彩一般的紗衣飛舞。
咚咚——
柵欄外無數人急急將錢砸給奴隸販子,瘋了一樣的往裡闖。
鼕鼕鼓聲中,舞姬縱情起舞。
咚咚咚!
隨著最後的鼓點,巨獸頭上的花球炸裂,無數花瓣爆出香風,舞姬亦隨之消失。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整個聖都都為之瘋狂,下一個柵欄卻攔住了瘋狂的人群。
百金,方得入。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帶著執戟護衛擋住了人群。
眾人正是激越,眼看就要不可控制,卻見護衛身後是成群的美人,裊裊娜娜行過轅門。
是那個跳舞的仙女!一個乾瘦少年喊了出來,引發人群的又一次騷動。
這次的美人都端著各色食器,各種香味,引得轅門外眾人饞蟲亂跳。
第一席,長空。一位青衣侍女,神色莊重溫雅,領著眾侍女立在其中。
不過千金,這裡可是聖都,誰家給不起一樣。一個貴族少年擲下千金,率先入了轅門。
有人開頭,自然就有無數人效仿。
很快,轅門內皆是歌舞佳肴,各色新奇的菜品被接連送上。
江亦河也在其中,不同於其他人的意亂情迷,江亦河掛著乖巧的笑,安安靜靜
地坐在角落。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江亦河從不會讓自己陷於危境,那些看他乖巧漂亮,想要靠近的,都會被他的護衛打斷腳丟出去。
眼見如此,許多大家子亦如此操作,入得轅門的人本就不多,很快就變得更少了。
看著花錢找打的人被丟出去,彼時才十一歲的江亦河笑得越發乖巧可人。
一宴三席,長空為飛禽個,莾森為走獸,碧游為水族,其中穿插各種遊戲,讓那些聖都貴族頗為受用。
而帳幕中,左瑤瑤平靜地像沒有任何感情。
求主人收留。奴隸販子趴在左瑤瑤腳下顫抖,今日如此多的貴族在這裡被打,他若是沒有靠山,只怕一族都活不下去了。
何必呢。左瑤瑤目光呆滯,就在剛剛左家又來了,而她依舊不想見。
……奴隸販子不敢開口。
你並沒有過錯。左瑤瑤輕嘆,垂眸看向那奴隸販子,你我都是可憐人,你為難過我,為了求生,我現在亦在為難你,也是為了求生。
主人,老奴願付出一切,永遠追隨主人。
左瑤瑤苦笑,你本自由,該承擔代價的是我,我會幫你,也會等著你背叛我。
說完,左瑤瑤便讓那奴隸販子離開了。
這世上有萬萬千千的人,可是如左瑤瑤一般的人,能理解左瑤瑤的人,萬中無一。
夜幕降臨,夜風帶著某種張力,讓帳外的人心若發狂。
終於帳幔掀開,左瑤瑤站在其中,比起舞女,她不夠美艷,比起侍女她不夠端雅,她只是普普通通的站在其中,平凡得讓人索然無味。
萬金,入內。這次守著帳門的,是一個矮小的孩子,那孩子嘴角緊抿,眼神銳利,就像一頭猛虎餓狼,等著擇人而噬。
你是什麼……那人還未說完話,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將之狠狠丟出轅門。
給錢,進去。那孩子十指悠然蠕動,不給,滾蛋!
左瑤瑤平靜地行禮,她身後放著三個大木匣。
這是最後的拍賣,意思很簡單,能從其中選中她,那便能買回左瑤瑤。
帳幔落下,數個人影往來,最終歸於平靜。
當時的聖都熱鬧非凡,到最後,甚至連王庭都參與其中。
那時年幼的江亦河眼睜睜看著各家瘋了一樣的對三個木箱子出價,只因為其中一個就有左家長女。
最後的結果卻是,左家買下了左瑤瑤,後來,連那個奴隸主也自願成為了左瑤瑤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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