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

2024-08-26 09:44:44 作者: 君sola
  第二百八十六章——浴房

  我心中隱有些犯怵,面上卻不好表示。

  畢竟我已打定主意,今夜定要使出渾身解數去拿捏住洛神,又怎可在此時露怯。若讓她曉得了,還以為我好欺負,到時在她身上討不到半點巧,反倒要被她破城而入。

  長生卻甚是期盼,烏溜溜的一雙眼亮了亮,坐直了身子,道:「我以往聽過醫館裡的鬼故事,客棧里的鬼故事,房樑上的鬼故事,井邊的鬼故事,諸如此類,卻還未曾聽過浴房裡的鬼故事呢。白姐姐,你快些說來聽聽。」

  這都是些什麼古怪的鬼故事,竟將平日裡慣常見到的那些場所皆包含在內。

  說這些鬼故事的人實在是過於壞心眼了些,因著越是常去之處,鬧起蹊蹺來,便越是覺得悚然,總覺得那些東西正在自個身邊徘徊。

  好罷,浴房便浴房罷,只要不說臥房裡的,我姑且忍了她。

  洛神淡淡開口:「有一位女子,夜裡去浴房沐浴,因著她近來新修了個浴池,便尋思著泡個花瓣浴解乏。」

  「……停。」我立刻堵住她。

  「怎麼?」洛神瞥向我。

  我蹙眉道:「為何是個女子,修了浴池,還非得花瓣浴?」

  她肚裡的墨水怕是比那浴池裡的水還要深。

  這鬼故事分明是她現下胡編的,什么女子,新浴池,花瓣浴,每一樣都能與我對得上,她竟在鬼故事裡編排我。

  「不為何。」洛神道:「故事便是這般。」

  長生迫不及待地想聽下去,急道:「白姐姐,之後呢?那個泡花瓣浴的姐姐如何了?」

  若不將這故事說完,長生只怕是不願睡了,我只得繃著神色,假裝並不在意,繼續聽洛神編下去。

  洛神緩緩道:「那女子走進浴房,地上擱著水盆,是她先前用來浸花瓣的。她先去瞧一眼花瓣,再行到掛衣架旁更衣,等她褪下外衫子,掛於架上,卻聽到身後那水盆發出了一聲響動。」

  我:「……」

  可恨,她竟說得這般細緻。

  長生將懷裡的被子往上攬了攬,聽得津津有味。

  洛神接道:「那女子聽得聲響,覺得奇怪,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水盆已挪了下位置,地上留了一道水痕,幾片花瓣留在地面的水痕上。」

  長生立刻道:「我曉得,是水盆鬼!」

  我:「……」

  哪有這種鬼。

  「世上沒有這種鬼。」我得好生糾正長生這認知,不能讓她被旁邊那個說鬼故事的黑心肝帶偏了。

  「為何沒有?」長生疑惑道:「我聽了好些個故事,萬物皆有靈,故事裡的活物能成精,死物定也能成怪罷?狐狸都能變成狐狸精,為何水盆不可變成水盆鬼?」

  我:「……」

  她怎地還聽過狐狸精的故事?

  我沉了臉,盯著洛神。

  洛神曉得我在想什麼,肅然道:「是正經的狐狸精故事。」

  我才不信她,輕哼了一聲,以示存疑。

  長生催道:「白姐姐,那水盆動了之後呢?」


  洛神道:「女子正在看那水盆,卻又聽身後的掛衣架有了響動,回頭一看,她方才褪下來的外衫子不知為何,已跌到了地上。」

  長生雙眼亮晶晶的,又道:「我曉得,是……」

  她話還未完,我立刻攔住她:「沒有衣架鬼這種鬼。」

  「好罷。」長生鼓了下她粉嫩的小腮幫子。

  洛神說這種故事時,神色都是幽涼的,聲音更是涼得似要在我的肌膚上呵出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繼續道:「窗子閉合,未曾有風,總不至於是風將衣衫吹落的。那女子撿起外衫,重新掛好,走到浴池旁灑花瓣,同時伸手撥動水面,去試那浴池的水溫,隨她輕撥,水面水紋輕輕盪開來。」

  說到這,她輕頓片刻,望著我道:「只是待女子轉身後,浴池的水紋非但未散,反倒還更明顯了些,片片花瓣隨著水紋搖來晃去。」

  長生緊緊摟著被子,還朝我這邊湊了湊,用手遮掩在嘴邊,說悄悄話似的道:「我曉得,水底有鬼。」

  長生的聲音帶著稚氣,可壓低聲音說有鬼時,卻又莫名地帶出了幾分詭秘感。

  我心底驀地一個哆嗦,下意識捉住了長生被子的一角。

  我最怕能隱藏某些東西的地方,比如雪下,水中,泥漿里,厚厚的落葉堆中。

  因著藏在底下,視線被遮擋,人根本不曉得底下究竟有什麼,光是想像便足以駭然。

  洛神輕飄飄瞥了一眼我捉著被角的手,我被她發現,忙又將手縮回來,目光偏開,心想斷不能讓她瞧出我眼中的緊張。

  長生用手搖了搖洛神的胳膊,道:「白姐姐,你接著往下說。」

  洛神溫言道:「說下去可以,但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長生問她。

  洛神道:「聽完這個故事,你可能夠乖覺睡下?」

  長生很想聽個有始有終,無論什麼故事,說到一半斷在那裡,怎不讓人抓心撓肝,她怕若自個不答應,那這鬼故事便聽不完了,便道:「自然能的,白姐姐你將故事說完,我便睡下。」

  我聞言,總算鬆了一口氣,這鬼故事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能將長生哄睡。

  「這個浴房鬼故事能說長一些麼?」長生眨巴了下雙眼。

  「嗯。」洛神頷首道:「水溫適宜,花瓣也已妥當,那女子作勢要拆腰帶,準備沐浴。她將手擱在腰帶上,解了片刻,那腰帶正是將松未松的狀態,之後尚未用力,那腰帶卻自個鬆了下來,跌落在地。」

  我覺得腰身有些涼意了。

  長生連連點頭:「我曉得了,是鬼將那位要洗花瓣浴的姐姐的腰帶給拆了。」

  我:「……」

  長生煞有其事地點評道:「這鬼很是好心,怕洗花瓣浴的姐姐累了,還這般體貼地幫她拆了腰帶。」

  我實在是服氣,真不曉得長生這小腦瓜子裡裝了些什麼。

  不過也是,旁人家的小孩一聽到鬼這個字眼都要被嚇住,偏她還纏著要聽睡前鬼故事。

  我道:「哪裡是好心,這女鬼這是要占那女子便宜,連腰帶都拆了,她想得美。若是我,我必得好好教訓她。」

  洛神奇道:「清漪,你怎曉得是個女鬼的,你親眼瞧見了?」


  我:「……」

  洛神道:「那女子有些恍惚,以為是自個先前已然拆得差不多了,這才掉下來,便沒有理會。她褪了衣衫,步入浴池中,周圍的水紋亦隨著她這入水的動作,晃得越發厲害。」

  她再度看著我,聲音越發輕了:「一人沐浴時,不至於有這般的水紋。尤其是待她在水中沉下身子時……」

  我立刻站起身來,繃著神色道:「我走了。」

  長生忙道:「姐姐,你要去哪裡,不聽完這個故事麼?」

  我向長生笑了笑:「姐姐夜裡還有些事要忙,得先去準備,你聽白姐姐的話,她會在此陪你。」

  「好的。」長生以為我當真有要緊事,不願耽誤我,立時應聲道。

  我斜了洛神一眼,快步走出了門。

  外頭夜色沉沉,雖然院子裡掛了燈籠,但仍抵不住那股子黑暗的覆蓋,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搖曳的光影。

  萱華軒地處僻靜,周圍又是竹林,夜風吹來,遠處的竹林颯颯而動,我聽著那風聲,脖頸處似有似無地浮起了一層冷汗。

  這是我自個的家,我這會子看著外頭的天色,竟有些怕起來。

  都怪洛神。

  冷不防肩上被人輕拍了一把,只聽身後傳來一聲低柔的輕喚:「清漪。」

  我忙回頭看去,洛神正站在我身後,頭頂的燈籠在她臉上落下一層朦朧的光暈,渺然沉靜。

  見她出現,我心中方安心了些,道:「怎地出來了,長生不是要聽完鬼故事才願睡麼?」

  「待會再回去接著說。」洛神不動聲色地覷著我:「你這是要去何處?」

  我氣她明知故問,道:「自然是沐浴,熱水早好了。」

  她這回當著我的面說那浴房的鬼故事,還說得那般細,分明是故意使壞,讓我不敢一人去浴房。

  原本我備了那麼多花,特地送去大浴房,就是想與她在裡頭花瓣共浴的。可她卻來了這麼一手,竟想以嚇唬我的方式令我對浴房心生怯意,最後讓我主動去央她共浴。

  我才不著她的道。

  非得晾著她不可,待會她休想進我的浴池。

  洛神道:「你若怕的話,且等一等,待我說完故事,陪你一起進浴房。」

  算她還有良心,這會子曉得主動來邀我。

  我心中卻仍有氣,冷哼道:「才不怕。你說的這個鬼故事半點都不嚇人,不過撓痒痒罷了。」

  「當真不怕?」她眼中隱有笑意。

  她越是這般,我便越氣,今夜非要讓她瞧瞧我的本事不可,立刻道:「你莫要小瞧我,我怎會怕?現下我就去沐浴,你必須等我沐浴完畢,才准進來。」

  她似笑非笑地覷了我好一會,才躬身向我行了個禮,低眉順眼地道:「遵命,殿下。殿下今夜即便是一個時辰不出浴房,我也會好生候著。」

  我:「……」

  她轉身回房,卻又轉身,在我耳邊輕喃道:「花瓣記得給我留一些,我也要……洗。」

  那話語間的停頓似羽毛一般在我耳邊撓過去。

  我心中驟熱,她卻脫開身,步伐輕捷地走了。


  只留著我站在原地,身子一邊冷,一邊熱,恨不得立刻將那些花瓣全用了,一片都不留給她。

  不過為了證明我未曾懼怕,我還是得獨自去浴房沐浴,否則豈不是被她看了笑話。我逕自去臥房收拾一番,取了乾淨衣衫,手裡掌了燈,走入大浴房。

  萱華軒曾被徹底燒毀,如今這軒子是之前新修的,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大了許多,各處構想皆是出自我和洛神之手,只為往後過日子能更舒適。

  我們修了兩個浴房,一個尋常大小,一個面積更為敞闊,裡頭擺設更是耗費了我頗多心血。那間尋常浴房裡擺著的是浴桶,而大浴房裡則是浴池。

  浴池很大,本來就是修來兩人一起沐浴,熱水自然也要得更多。若要在浴池裡沐浴,所需準備的時間只會更久,是以下午洛神是在尋常浴房裡沐浴的,更為便捷。

  此時大浴房裡一片漆黑,我望著裡頭那些擺設的輪廓停駐在昏暗中,竟看出了幾分影影幢幢的氛圍來,心中懊悔為何先前不提前點燈。

  我只得硬著頭皮,掌著燈,將大浴房裡的四盞燈一一點上。

  火光瀰漫開來,照著燈罩上繪上去的白鶴,每隻白鶴身姿皆有不同,或垂首,或展翅,被燈影襯著,似要自那燈罩上飛將下來。

  先前我為了共浴時的曖昧氛圍,大浴房的燈罩特地備得厚了些,透出來的光比一般的燈罩要淡上許多。

  即便此刻點了四盞燈,大浴房仍是一片朦朧的昏黃。

  風從外頭吹拂進來,吹動了浴池旁邊遮掩的層疊紗幔。

  那紗幔還是白色的,隨著風輕輕飄蕩,遮了光,也擋了視線。那輕紗背後的浴池此刻是何模樣,我只能瞧個模模糊糊。

  朦朧燈色,紗幔輕拂,一池春水,在我當初的設想中,都是為了往後與洛神共浴時的趣味。

  現下我卻只覺得腸子悔青。

  大浴房裡只我獨自一人,眼前輕紗籠光影,若說那翻飛的白紗幔背後此刻藏著一個女鬼,我也是信的。

  我抑住心慌,走到先前擱花瓣的那兩個水盆邊上蹲下來,用手撥弄了下裡頭的花瓣,想瞧瞧花瓣是否還新鮮如初。

  還好那些花瓣一直被井水養著,仍是滋潤的。

  我確認過花瓣,勉強放心了些,站起身來,向白紗幔背後的浴池走去。

  只是走到半途,我想起什麼,腳步頓住。

  一個發涼的念頭從我心底緩緩鑽了出來,牽著我,讓我忍不住地想去回頭看一眼。

  猶豫片刻,我深呼吸了下,回頭看去。

  那裝著花瓣的水盆邊上灑了許多水痕,幾片花瓣落在地面水痕上,淒淒涼涼,一時之間竟和洛神所言有那麼幾分相似。

  我:「……」

  我揉了揉手臂,心中強自鎮定起來。

  為何地上會有水和花瓣,道理我當然是清楚的。我方才撥動了下水盆里的水,花瓣多,水滿,輕輕一動便會溢出,那水是我自個灑出來的,花瓣也隨水晃出了幾片,落在地上。

  但道理懂歸懂,一旦與洛神說的那些細節對上了些,總是有種微妙的發冷。

  我立刻又看了一眼掛衣架,掛衣架倒還是好端端的。

  但我一想起洛神先前提到了掛衣架,總覺得眼前那掛衣架也蒙上了幾分涼意,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我腳步匆匆,掀開紗幔,來到浴池邊上放水。

  浴池邊上擺著檀香色的矮案,上頭擱著一個造型精緻的小香爐,裡頭並未燃香。

  這矮案也是我備在此處的,可以擺上些葡萄之類的水果,還有清酒,方便拿取。如此與洛神共浴時,一邊幫她洗,還能一邊餵她,更添愜意。

  可惜此刻我想的根本不是愜意,而是嫌那紗幔將外頭的光遮了些,忙將我帶進來的燈擱在矮案上。

  這燈是最亮堂的,我瞧著這燈,這才像是找到了些安慰,在一旁撥開青竹管處遮擋的撥片,開始朝浴池裡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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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還是你最精緻講究了,這裝修設計情趣一流啊【。

  還能女鬼普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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