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源從未見過這樣的虞澤,渾身散發著冰冷尖銳的戾氣,精緻漂亮的眉眼間,更是籠著一層濃重的陰霾。
下一秒,少年伸手用力地推開了他,然後自顧自地往宿舍樓門口走。
「虞澤?」
「小澤?」
兩道呼喊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周承安收回了陰沉沉的眼神,衝著虞澤溫柔又扭曲地笑了起來:「小澤,你終於下自習了,哥哥可是在這兒等了你很久呢。」
虞澤仿佛沒聽到有人在說話似的,腳步頓也不頓地繼續走。
周承安臉上的笑容不變,轉了方向跟著他往裡走,一邊走一邊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小澤,電話拉黑哥哥也就算了,現在哥哥都親自來了——啊!」
虞澤在他挨近的一瞬間,閃電般反手扭過伸過來那隻胳膊。只聽咔嚓一聲脆響,轉眼間又嫌髒似的,立即鬆開了手。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再碰我?」少年的嗓音里像是含了冰渣子,在寂靜的夜裡,冷得人發抖。
周承安甩了甩胳膊,忽略掉鑽心的疼痛,還想跟著人往宿舍樓里走,「小澤這樣的態度,真的令哥哥傷心呢——」
話還沒說完,一堵會移動的人形牆擋到了他的面前。
「餵。」祁源下巴微抬,垂著眼睛俯視著對方,「你沒聽出來,虞澤讓你滾嗎?」
周承安唇角邊的笑意終於維持不住了。明明沒有比自己高多少,但是偏要採取這種俯視的姿態,真是令人討厭。
當然,最令他感到生氣的是,這個人竟然敢那樣親密地摟著小澤。而小澤……為什麼會願意讓這個人碰他?
周承安的眼神變得十分怨毒,故意挑釁道:「這是我跟小澤之間的事情,輪得到你這個外人來插嘴嗎?讓開。」
祁源微眯了一雙深邃的眼睛,目光也沉了下來,「什麼外人內人的,我只知道——」他露出了一個充滿血腥氣的笑容,「如果你現在不走,待會兒,恐怕就不能站著從這兒走出去了。」
如果是一般人這樣說話,別人會覺得只是在放狠話而已。但眼前的男生這樣說,卻讓人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能暴怒起來,把眼前的人脖子生生擰斷。
周承安控制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
祁源又盯了他幾秒,這才收了一身的壓制氣場,雙手重新插回褲兜里,懶洋洋地轉身往宿舍樓里走。
周承安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對著空氣喊了一句:「小澤!阿姨說她很想你呢,過幾天就是阿姨的生日了,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回家哦。」他知道虞澤能聽得見。
「再瞎幾把叫,報警告你擾民,信不信?」祁源不耐煩地回過頭,再次警告了一句。
這二中的門衛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了?明天他就去投訴保衛處玩忽職守。
他邁著大長腿,兩步台階並做一步,還是沒能追上率先上樓的人。等到他上去了,虞澤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關上了宿舍門。
本來今晚一切都好,結果硬生生被那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傻逼給破壞了。祁源越想越覺得煩悶,既不敲門,也不回自己宿舍,就這麼站在虞澤的宿舍門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站了老半天后,他摸出了手機,給虞澤發了一條消息:【睡了嗎?】
那邊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就在他等得有點不耐煩時,手機振動了一下:【說。】
【有一道題吧,它讓我感到非常地困惑,今晚不解決就會睡不著的那種,你能給我講講嗎?】
【來我宿舍。】
這麼幹脆?祁源微微挑了挑眉頭,格外虛偽地客套:【不太好吧……這麼晚了會不會太打擾你了?】
剛發出去一秒,面前的宿舍門就打開了,兩人四目相對。
虞澤垂眸看了一眼手機上新鮮還熱乎的消息,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站在自己宿舍門前,連書包都沒放下的人,最後語氣冷淡地回道:「打擾到我了,你可以走了。」
「哎,別啊!」祁源連忙伸手抵住了即將闔上的門,長腿一跨,半個身子卡了進去,不要臉地笑了一聲,「既然門開都開了,我哪有過門而不入的道理?」
虞澤懶得搭理他,轉身往屋裡走。
祁源順手關上了宿舍門,眼睛不由自主地粘上了少年的背影,這才發現他換了一身寬鬆的白色運動服。
微長的黑髮發梢霧著水汽,凝神仔細盯著,還能看見細小的水珠在白的發光的皮膚上滾落,消失在略有些寬鬆的衣領間。
操!他的眼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咳咳,那個……」祁源不自在地暼開了眼神,剛想說點什麼,又猛地想起來:「你洗澡了?膝蓋的傷口怎麼樣了?能碰水?」
虞澤坐回到書桌前的椅子上,翻開了試卷,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嗯,沒事。你想問什麼問題?」
祁源皺了皺眉,走過去,「讓我看看。」說完也不管人願不願意,強行把人轉過來面對著自己。
「我說了沒事……唔……」虞澤輕輕地哼出了聲。寬鬆的運動服褲腳被捲起,剛洗完澡還沒擦乾的小腿突然接觸到冰涼的空氣,生理性地被冷得顫了顫。
小巧圓潤的膝蓋上青紫一片,破了皮的地方血跡被水衝掉了,露出有些發白的皮肉,還在隱隱滲著血。看起來很可憐兮兮的。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祁源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你打算就這麼放著它?傷口要是能自己癒合,還要醫院做什麼?」
虞澤抬起了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傷口難道不會自己癒合嗎?」他之前受傷,明明都是自己慢慢好起來的。
「你——」祁源都要被他氣笑了,乾脆不再說話,把下午蘇婷玉開的藥都翻出來,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到虞澤對面,俯下身子仔細地給他處理膝蓋上的傷。
可虞澤好像對這樣的情形很不自在,不斷地試圖往後縮,想要躲開溫熱的大手的觸碰。
然後就被握住了小腿彎,隨之而來一聲低喝:「再亂動我就把你綁起來!」
手心裡的人終於不動了,乖巧地伸著筆直纖細的腿,老老實實地讓他處理完了傷口。
「膝蓋一直在活動,沒辦法貼創可貼,只能先這樣了。」祁源的目光又在線條流暢的小腿上流連了片刻,「在宿舍就先不要穿長褲了——」
說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以前都沒有受過傷?還是沒人幫你處理過這種傷?」
虞澤沒有說話,彎腰放下了捲起來的褲腿,岔開了話題:「不是說有問題要問嗎?」
祁源瞬間就意識到了,虞澤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沒再追問下去。
他心中有很多疑惑,包括今晚出現的那個所謂的「哥哥」,但——好像還沒到時候。虞澤不想說,他也不會主動問。誰還沒有點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呢?
做人,這點眼力見兒還是要有的。
他站起來,笑了一聲,語氣不太正經:「有點困了,突然又不想問了,想回去睡大覺——人生有什麼事,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呢?」
虞澤:「……滾吧。」
祁源盯著少年濕漉漉的髮絲,忍住了想要上手替他擦乾的衝動。他的眼神又深又沉,語氣卻是懶懶散散的:「行,那我滾了。你也早點休息,學霸更要注意勞逸結合,嗯?」
而虞澤已經投入了知識的海洋中,根本沒空搭理他,他只好摸著鼻子,自己打開門退了出去。
當天晚上,一向睡眠好到一沾枕頭就雷打不動的祁源,躺在床上卻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他一閉上眼睛,眼前一會兒浮現少年在籃球場上扣籃的漂亮姿勢,一會兒浮現一截白的晃眼的精瘦腰腹,一會兒又變成了濕漉漉的滴著水的髮絲……
「操!」黑暗中,他猛地睜開了雙眼,一拳捶到了牆上,震得床都在動,「祁源你他媽魔怔了吧?」
他實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無比煩躁地揉亂了滿頭硬茬茬的頭髮,一聲聲地喘著氣。
想了半天無果,他摸到了手機打開,決定玩兩把鬥地主再睡。
結果就是盯著歡樂鬥地主的界面走神,被人狂轟濫炸地扔了一頓板磚爛番茄和臭雞蛋,最後生氣地退了出來。
鬼使神差地,他打開了手機搜索界面,輸入了幾個字:CP是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源哥打開新的世界,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