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愣了愣,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不可思議道:「你沒有醉?所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靳楠粗暴地扯開了手上包紮的繃帶,單手制住他的腰,把他逼成抵著桌沿的姿勢,盯著他的眼神可怕得像是要活生生吃了他,「我要你,從頭到尾我要的都是你,聽見了嗎?」
江晨受不住這樣炙熱的目光,雙手無措地撐在桌面上,慌亂之中極力暼開眼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該走了。」
靳楠低低地嗤笑了一聲,滲血的掌心往上,掐著尖尖的下巴,逼他直視自己眼底洶湧澎湃的欲-念,「你怎麼會聽不懂?你不是都聽見了嗎,我一邊叫你的名字一邊出來。你想知道我腦子裡當時在想什麼嗎?我想的是你哭得可憐兮兮地求我用力干——」
「靳楠!你胡說什麼!」臉皮比紙還薄的江小醫生哪裡聽得了這種葷話,耳根子的熱度登時一路蔓延至脖頸下,粉白色晶瑩剔透,惹得男人眼睛更熱了些。
手指在下巴里側的軟肉上狠狠蹭了兩下,靳楠的眸色晦暗不明,「我胡說?激動什麼,還有更刺激的沒說給你聽呢。」
「大少爺?是您回來了嗎?」吳嫂聽見客廳的響動,披著衣服出來查看。
老宅子裡的人都隨老爺子,睡得早,這會兒萬籟俱寂的,他們兩人在這拉扯了半天,難免驚動了旁人。
江晨瞬間像是觸電的魚兒似的撲騰起來,大驚之下一腳踹了出去,正踹上靳楠的小腹,踹得他悶哼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是我,吳嫂。」他微微揚聲應了一句,又壓低了嗓音,威脅驚慌失措的小醫生:「你信不信我當著吳嫂的面親你?」
「你……」江晨被他不要臉的程度震驚得瞪圓了一雙小鹿眼,「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靳楠微微眯起眼睛,唇邊逸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小晨晨,看來你是還沒領教過我的卑鄙無恥啊。」
江晨的心臟猛地往胸腔撞了一下,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立即抬手抓住了結實緊繃的小臂,清新水潤的眼睛裡盛滿了哀求,「大少爺,求您,別……」
「大少爺,這麼晚了您吃過了嗎?」吳嫂又往他們這邊走了兩步,發現兩人奇怪又彆扭的姿勢,「小晨你怎麼坐在桌子上,你受傷了嗎?」
「沒事,吳嫂,你先去休息吧。江醫生,跟我上來。」靳楠率先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江晨揣著一顆咚咚直跳的小心臟上了二樓。推開虛掩的門,靳楠正坐在大床邊上解領帶。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關上門。」修長有力的手指捏著領結往下滑,靳楠漫不經心地指揮道。
江晨下意識反手關了門,但腳卻仿佛被膠水粘在地板上似的,身體貼著門一動不動。
靳楠徹底扯開了領帶,隨手扔到一邊,又脫了西裝外套。
他掀起眼皮子,瞥了一眼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似的小東西,語氣無喜無怒:「站那麼遠幹嘛?怕我吃了你?過來,幫我把外套掛起來。」
前後不過十分鐘左右,他看起來完全恢復了正常,跟往常沒什麼不同,仿佛發了一晚上瘋的另有其人。
江晨不著痕跡地摸了摸風衣口袋裡的針筒,心道,這人要是再發瘋,大不了就給他一針。
做足了自我心理建設,江晨慢慢往床邊走了過去,然後朝他伸出手,「大少爺,衣服給我吧。還有,您叫我過來幹什麼?」
他有意用生疏又客氣的稱呼,把兩人的距離拉遠一點。
「你說我叫你過來幹什麼?」靳楠隨手甩開了手上的西裝外套,抬手就把人拉了下來,「干、你啊。」
江晨猝不及防地跌倒在他懷裡。
同一天在同一個人懷裡跌倒兩次,脾氣修養再好的江小醫生也不由惱羞成怒:「我真是豬才會相信你!」
「小豬豬,乖乖讓哥哥吃了你不好嗎……」靳楠順著他的話說,一寸寸地捏過肖想過無數次的骨肉,嗓音又低又啞。
江晨這才明白,他今夜是不會輕易罷休了。
他心一橫,閉上眼睛,放棄了掙扎,「你就是覺得好奇,想試一次是吧?」
靳楠的動作頓住了,「你什麼意思?」
「你不就是想跟我睡?行。」江小醫生極力克制著羞恥,佯裝鎮定,可不難聽出他的嗓音里細細的顫抖。
「小晨晨,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點。」靳楠嘖了一聲,捏著他的後脖頸,「我想要你,是因為我喜歡——」
懷裡的小東西飛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鴉羽似的眼睫垂下,完全不敢看他,語氣里卻是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然,「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今夜過後,你做你的大少爺,我依然做我的家庭醫生,我們之間,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似乎是覺得這四個字極為可笑,靳楠拉開了他的手,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然後覆在他耳畔咬牙切齒道:「你想都別想,江晨,你這輩子都別想跟我一筆勾銷!」
「從你踏進靳家大門,從你開口叫我哥哥,從你抱著你的丑熊爬到我床上非要我抱著你睡的那一刻起,我們倆就註定了要糾纏到底,不死不休!」
*
靳楠十歲時母親因病去世,靳父整日忙於事業,經常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人影,更別提如何照顧唯一的兒子了。
直到家裡的保姆一再請辭,理由無一例外都是沒有能力照顧好靳家大少爺,還望靳先生另請高明時,靳父才終於意識到,出大問題了。
他一直無暇顧及的兒子,長成了一個性格陰沉孤僻,難以捉摸的少年。
但他又實在分-身乏術,只能將靳楠送去靳家老宅,請老爺子幫忙照看。
出於愧疚,靳父從孤兒院帶回了一個孩子,想讓他成為靳楠的玩伴兒,代替自己陪伴兒子長大。
這個孩子就是江晨。
靳楠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才一丁點兒大。
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多少有些營養不良,整張小臉瘦得只剩一雙圓乎乎、水潤潤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眨巴眨巴,昂著小腦袋仰視樓梯上一臉陰沉的小哥哥。
半晌後,一道又軟又糯的嗓音響了起來,「哥哥!」
靳楠當下臉更黑了,「誰是你哥哥!」
可惜他的抵抗甚至沒能持續一個月。
比年畫娃娃還要可愛的小東西,每天像個跟腳滾的小動物似的,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屁股後面,奶聲奶氣地哥哥前哥哥後叫著。
剛開始,靳楠會冷著臉掐他滑嫩的小臉蛋,可被欺負了的小東西不哭也不鬧,只會傻乎乎地咧著牙齒笑,大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笑得人心都要軟掉。
轉折點在某個周五的晚上,他在學校跟人狠狠地打了一架,回老宅子時已經很晚了。
他悄無聲息地溜了進去,卻發現客廳的燈還是亮著的,一個雪白的糯米糰子窩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哥哥!」小東西一見到他頓時清醒過來,登著小短腿滾了過來。再定睛一看他臉上青青紫紫的傷,頓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靳楠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抱住他,伸手捂住了哇哇大哭的小嘴,低聲罵道:「小東西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把爺爺吵醒了我賣了你!」
聽到要賣了他,小東西瞬間止住了哭嚎,但大眼睛裡豆大的淚珠還在往他手上滾,燙得他心裡一悸。
滿身傷痕的少年,抱著小聲抽噎的小孩兒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低聲恐嚇:「不准哭了,再哭我就真賣了你!」
小孩兒當了真,白生生的嫩藕似的胳膊圈著哥哥的脖子,拿哭得像小花貓一樣髒兮兮的臉蹭他的頸側,「哥哥……哥哥你疼不疼呀等?晨晨長大了,幫你、呃、打跑大壞蛋!」
很多年以後,靳楠還記得那一瞬間受到的震顫。自從他媽媽去世以後,再也沒有人問過他疼不疼。
誰能想到,第一個問他疼不疼的,第一個要保護他的,竟然是一個丁點大的小奶娃娃。
雖然他不需要這樣的保護,但那個小奶娃娃長大後,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成了一名醫生。
*
那天之後,靳楠對小江晨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仿佛找到了新的樂趣,把小東西當成自己的專屬玩具,並致力於把他餵成一個真正的圓球。
小江晨是一個很會恃寵而驕的奶娃娃,感受到了哥哥的變化,愈發黏人起來,連吃飯都要坐在哥哥腿上吃才香。
甚至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裡,抱著他的小丑熊敲響了哥哥的房門。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到我這來幹嘛?」靳楠打開了房門,睡得正香卻被吵醒,臉色難免有些難看。
「哥哥,晨晨怕怕……」肉嘟嘟的小臉皺巴巴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轟——啪——打雷了嗚……」
「你這個小東西,怎麼就不知道怕我呢?」靳楠無奈地嘆息一聲,還是讓開了身子,「進來吧。」
小東西歡呼一聲,像一道小炮彈一樣倏地彈進了他的床上。
他抱著軟乎乎的棉花糖似的小雪糰子,迷迷糊糊地想,大冬天的有個人肉抱枕也還不錯,暖和。
這一睡,就睡了將近十年。
小雪糰子就這麼在他手裡,長成了俊秀又漂亮的少年人。
那段時間靳楠剛開始接觸公司的一部分事務,忙得焦頭爛額。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江晨突然提出要住校,理由是高三學業太忙,住校能省下時間好好複習,準備高考。
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尋常人家孩子叛逆的時期,靳楠表示能理解,但是絕不接受。
他解開了白襯衫的幾粒紐扣,眉宇間攏著一層淡淡的疲倦,「別坐公交了,讓司機每天起早送你。」
「可這樣還是浪費時間啊。」江晨站在他面前,溫聲細語地說道:「大少爺,我已經跟爺爺說過了,爺爺也同意了。」
靳楠猛地抬眼看向他,「你叫我什麼?」
江晨微微怔了怔,「大少爺?」
「誰讓你這麼叫我的?」靳楠的臉色沉了下來,「江晨你是皮癢了還是想幹嘛?靳家容不下你了是吧?」
「我……」江晨沒敢回嘴,只低垂著腦袋,固執地重複了一遍,「我想好好複習,考醫大。」
提到醫大,靳楠跳動的神經緩緩平靜了下來。
他知道小朋友的理想一直是做一名醫生。
「最後三個月,周一到周四住校,周五回家,別再跟我討價還價了,聽見了嗎?」最後,靳楠到底還是做出了妥協和讓步。
「知道了,謝謝哥……」
他捨不得跟小朋友鬧矛盾。
但所有的忍耐讓步,都毀於高考結束的那一晚。
那天靳楠推掉了重要的應酬,親自開車去接考完的江晨回家,卻透過車窗看見他心愛的小朋友,被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堵在了校門口。
那一瞬間,他清晰地聽見,自己腦袋裡長久以來繃著的那根弦,啪地一聲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