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楠×江晨(完)

2024-08-26 09:57:14 作者: 西樓望雪
  「我給過你離開我機會,整整四年的時間。閱讀但你最後選擇回來了。」靳楠兇狠地盯著眼角委屈泛紅的少年,惡聲惡氣,「既然你選擇回到我身邊,就不要妄想再次逃開,明白嗎?」

  小朋友高考結束的那年,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不知不覺變了質。

  無法克制的動心動情,簡直如同燎原之火,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好在他只愣了愣神,便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在他靳楠的字典里,只有愛不愛一個人,沒有能不能愛一個人。

  「你……你那是給我離開機會嗎!」江晨再次被男人的不要臉震驚了,連掙扎都忘了,「每天打一次視頻電話,每個月要見一次面,寒暑假不許我留校,最後……最後連實習也要逼我簽訂江醫院,你什麼時候給過我機會?」

  「是我逼你簽江醫院的?」靳楠臉色一黑,強行忽略掉前面一大段的控訴,只抓住他最後一句話,「所以呢,要是我沒提出來,你打算簽哪裡?你要留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城市永遠不回來?」

  江晨:……人家好歹是一個二線城市,哪裡鳥不拉屎了?

  男人怒氣沖沖地瞪了他好半天,突然之間又泄了氣。

  「五年了,江晨。」高傲的從不低下的腦袋埋進了他的頸窩,低沉鬱悶的嗓音傳來,「看得見,摸得著,卻不能碰,不能吃,我忍得還不夠久嗎?」

  他絕不是那種能委屈自己的人,但他所有的忍耐都給了懷裡這個小朋友。只因為足夠珍惜,足夠愛憐。

  但他一次次的忍耐,換來的是小朋友一次次的逃避。人回來是回來了,卻又迅速地搬出了靳家,就因為他叫著他的名字……

  「哥哥。」遲疑了良久,江晨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輕輕碰了碰那顆鬱悶的腦袋,「我們……真的回不到以前那樣了嗎?」

  「以前哪樣?」靳楠調整了一下姿勢,低低地哄道:「就這麼不能接受嗎?哥哥繼續疼你,愛你,只不過換一種關係罷了。」

  江晨眉心一動,「那變或者不變,又有什麼區別呢?」

  「區別?那區別可大了。」靳楠一下子來了勁兒,抬起腦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眼睛,「像以前那樣,哥哥天天晚上抱著你睡,好不好?」

  「不行。」江晨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呵呵。」靳楠沉沉地笑了,「看,你也知道區別。區別就是你已經長大了,你知道哥哥現在抱著你,滿腦子想的是什麼……」

  「寶兒,親情還是愛情,太好區分了。哥哥不滿足於只當你的哥哥,要我親眼看著你戀愛結婚生子,除非我死了。或者說,你想祝福哥哥和另一個女人白頭偕老——」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唇又被那隻細細顫抖的小手給捂住了。

  「別說了……」溫軟的嗓音帶了一絲哭腔。

  只要光想像這樣的場景,他就會心痛到無法呼吸。

  靳楠親了親柔軟的掌心,眼神無限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冷酷無情,「寶兒,今天,哥哥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以從這裡走出去,但是從你踏出靳家開始,我永遠不會再見你。」

  男人的話就像是淬著毒的利刃,毫不猶豫地扎進江晨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剜著他心上的肉,疼得他瞬間忍不住哭了出來。


  靳楠硬著心腸繼續說道:「從此以後,我的死生與你無關,你也一樣。」

  「我不要嗚哇哇哇嗚嗚嗚——」小朋友終於憋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在他懷裡,將滾燙的眼淚糊滿了他的脖頸。

  靳楠收緊了雙臂,唇角露出了一抹微彎的弧度。

  他垂下目光,凝視著小朋友可愛得令人心痒痒的發頂,眼底涌動著難以捉摸的情緒。

  做夢!要他放開懷裡這個小東西,簡直是做夢!

  如果小東西今天做出要離開他的選擇,他會把他帶到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藏起來,鎖起來,叫他從此以後每日每夜都只能對著自己一個人。

  這輩子,甚至下輩子,他只能是他的。

  *

  兩人就這麼確立了新的關係,卻是偷偷-摸-摸的地下戀。

  靳楠哪裡受過這種委屈,第一次談戀愛居然就得不到名份,簡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但他到底捨不得強迫心愛的小朋友。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等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全世界還有誰能阻止他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呢?

  不過偷偷-摸-摸也有一點偷偷-摸-摸的好處。

  小朋友自覺對不起他,在人前越是跟他客客氣氣,保持距離,關上了房門,就越想補償他。又甜又軟又黏糊,一副任他為所-欲-為的小模樣,簡直活生生要了他的命了。

  這樣刺-激的地下戀情,持續了將近三年的時間,江小醫生順利通過了江醫院的實習期,正式成為了一名救死扶傷的住院醫生。

  在這期間,靳楠眼睜睜地看著他那智障表弟祁源領回來一個清清冷冷的美人兒,搞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出櫃,然後就正大光明地把對象帶回了家,旁若無人地在他面前秀恩愛,酸得他倒牙還要強忍著羨慕嫉妒。

  他開車把一身傷的祁源從祁家接回來的那天晚上,獨自站在冷風中抽了很久的煙。

  他那智障表弟難得誠懇地跟他道了一句謝謝,還說了一句人話,說將來他的事,他們也會不遺餘力地幫他。

  他心裡苦笑了一聲,沒接這個話茬。

  他和小朋友之間的事,誰也幫不了。他這邊早就準備好了,但他只能耐心地等,等小朋友自己想明白,過了自己的那道坎。

  雞飛狗跳的一晚上過去,他一身整整齊齊地坐在臥室的大沙發上,指尖捻了一支沒有點燃的煙。

  他並沒有菸癮,但抽菸的頻率和心煩程度成正比,抽得最厲害的時候是江晨躲著他的那段時間。

  兩人在一起後,他幾乎都不抽了。小朋友不喜歡煙味兒,他也怕嗆著嬌氣的小朋友。

  可今天他忍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敲響了。

  夜深人靜,靳家老宅陷入了一片沉寂,這輕微的聲響也顯得突兀,將他硬生生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打開房門,門外站著的正是讓他日思夜想、輾轉反側不能安眠的罪魁禍首。

  小朋友剛洗完澡,穿著傻兮兮的小兔子棉麻睡衣,小臉蛋白裡透紅,頭髮濕漉漉地滴著水,望向他的眼神更濕漉漉的,看著尤為惹人憐愛。

  「幹什麼?」靳楠一隻手撐著門檻,語氣不冷不淡地問了一句,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江晨朝他走了一步,小小聲地說道:「你讓我先進去。」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不說你是來幹什麼的,不給進。」

  「你幹嘛這樣呀……」江晨伸出小拳頭輕輕捶了他一下,「誰又惹大少爺不高興了?」

  「哼。」靳楠冷笑一聲,「誰惹我不高興了,你心裡不清楚?」

  說罷,一伸手就把人猛地拉了過來,撞進自己的懷裡,牢牢桎梏住,語氣依舊冷淡,「三更半夜,穿成這樣來敲我的門,還想進我的房間,說,你是不是想勾我?」

  「靳楠你——你又在胡說什麼!」江小醫生的薄臉皮霎時染上了緋紅,費勁地扭頭看了兩眼四周,就怕走廊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眼見男人一副油鹽不進的冷臉,江晨只好使出了殺手鐧,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軟軟糯糯地撒嬌賣乖,「我們先進去好嗎,哥哥?」

  靳楠就這麼不動聲色地回望著他,深不可測的眼底暗色危險地涌動著。

  可惜不過短短几秒,他就完全敗北,抱著懷裡可恨又可愛的小朋友原地轉身,嘭地一腳踢上了房門。

  他帶著江晨一步一步往沙發前挪,實在氣不過,掐住了圓嘟嘟的臉頰肉,恨恨地低語:「你就是吃定了我捨不得拿你怎麼樣,可著勁兒地折騰我吧!」

  江晨心裡清楚他在生什麼氣,也不頂嘴,只哼哼唧唧地任由他掐著,像個乖巧的人偶娃娃。

  反而是掐著的人自己心疼了,鬆手抽了一條毛巾,又用溫熱的掌心貼了貼幼嫩的臉頰,「疼不疼?」

  「不疼……」江晨頭上頂著純白的毛巾,像一隻毛絨絨的小動物。

  小動物在男人懷裡動了動,把自己轉成面向他的姿勢,摟著他的肩膀和他輕聲道歉:「哥哥,對不起哦……」

  靳楠的身子僵了僵,隔著毛巾揉了一把他的頭髮,耐心地把頭髮上的水吸乾,「說什麼呢,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對不起你,或者對不起爺爺和靳家,我選擇了前者。」江晨伸手拿掉了毛巾,濕漉漉的又亮晶晶的眼神毫不避諱地盯著他,「因為我知道,只有你會原諒我,會一直愛我。就當作是我恃寵而驕吧哥哥。」

  靳楠被他一番話說得心裡酸酸甜甜,一顆心像是在醋缸里泡了幾天,撈出來又淋上了滾燙的一層蜜糖,刺啦刺啦的,既熱又軟。

  「你能這麼想,哥哥很高興……但是寶兒,你到底想瞞他們到什麼時候呢?」靳楠捏了捏他的小下巴,「你有沒有想過,紙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祁源那小子今天出櫃了。」

  眼神里的愛意是藏不住的,他可以在人前克制住不去碰江晨,但他無法抑制自己的眼神。

  從前靳家的人不會聯想到這一層,但如今祁源高調出櫃,搞得這麼轟轟烈烈,他們倆,又能瞞多久呢?

  「啊本來……」江晨有些苦惱地皺了皺小鼻子,「我一直在努力的,哥哥,我會努力考上主治醫師,我想至少成為一個……能獨立的人,能挺直脊樑、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的人,然後我們一起,想辦法祈求爺爺和叔叔的諒解……」

  「可三少爺今天出櫃了。雖然爺爺嘴上不說,但我們都能看出來對他老人家的打擊,這種時候,我們怎麼能再雪上加霜?」


  對於靳家來說,收養了他,他卻把靳楠帶上了這條路,無疑是忘恩負義,以怨報德。

  靳楠聽到他的剖白,先是心中一喜,以為苦盡甘來,不料他轉了個大折,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半晌後,他咬著牙開口道:「寶兒,你先一個人待一會兒。」

  江晨聽他的語氣不太對,心裡打了個突,下意識問道:「你想幹什麼?」

  靳楠:「我去殺了祁源那個臭小子!」

  「冷靜點哥哥!」江晨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摟住他的脖頸,將自己徹底窩進他懷裡,「千萬別衝動,你又不一定打得過三少爺……」

  「你說什麼?」靳楠挑了挑眉,臉色愈發黑沉,語氣更是變得極為危險,「你說誰打不過誰,嗯?」

  「他他他!他打不過你!」小朋友迅速改口,討好地親了親繃得緊緊的下頜,用特別真誠的聲音讚美他,「哥哥天下第一厲害!」

  「那你還不放開我?」靳楠不吃他這一套,「我去殺了他。」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三少爺身邊還有虞澤同學呀,他好像……比三少爺還要更厲害一點哦……」

  靳楠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長地回道:「別人家的媳婦兒都知道幫老公打架,你怎麼就不知道要幫幫老公呢?」

  「我……我我……」江晨被他脫口而出的「老公」鬧得面紅耳赤,白生生的小臉蛋熱得快要冒煙,磨磨蹭蹭地哼哼了老半天,在他懷裡軟軟地喊了一句:「老公……我只會治病,不會打架嘛……」

  當他說完這句話後,男人穩如狗的氣息驀地變得極為凌亂。

  江晨突然有點後悔了。

  當然後來嗓子都哭啞了卻被逼著叫了一整夜的「老公」,還被祁虞夫夫聽了牆角的事,暫時不提也罷。

  *

  又一年春天,草長鶯飛春意濃。

  年輕的主治醫師正在例行查房,突然心中一悸,手指間握著的鋼筆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江醫生,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旁邊的小護士們一波爭著幫忙揀筆,另一波直接湊了過來,關切道:「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病房裡的病人們也紛紛出聲關心這位溫柔愛笑的主治醫生,「江醫生身體重要啊!您要是不嫌棄就在我們床位坐一會兒,休息一下!」

  江晨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剛準備接過小護士遞過來的筆,白大褂的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聲。

  然後,病房裡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見江醫生好看的一張臉霎那間變得慘白。

  靳楠出車禍了。

  不知過了多久,死寂的心臟重新跳動,凝滯的血液重新流淌,江晨猛然從噩夢中驚醒,拔腿就往外跑。

  連環追尾,重大交通事故,急診室里塞滿了頭破血流的傷員,有的擔架上甚至蒙了白布。

  江晨瘋狂地在急診室里打轉,頭暈目眩中,好像看到了靳父的臉,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當下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

  「靳叔叔!」他大喊了一聲,來不及等對方回應,目光下移,終於找到了靳楠。

  男人正虛弱地躺在擔架上,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渾身都血淋淋的,看起來極為可怖。


  「小晨……」靳楠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掙扎著掀開了沉重的眼皮子,朝他的方向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他一下子撲了過去,一把握住了那隻血乎乎的大手。

  「你怎麼樣了,靳楠,怎麼會這樣……」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江晨六神無主地碰了碰男人頭上的血,突然回身大吼道:「人呢!快來人!我要做手術!來人!」

  「寶兒,冷靜一點……」靳楠輕輕拉了他一下,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已經……沒救了……讓、讓能活下來的……」

  「你閉嘴!」江晨回過頭來,淚流滿面卻異常兇狠地瞪著他,「你敢,靳楠你敢!你敢死我下一秒就跟你一起下地獄!」

  男人無聲地笑了笑,「寶兒,你這麼、愛我嗎……我好像咳咳……還沒聽過你說、說愛我……」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想聽多少遍我都說給你聽!求你了哥哥,求你別丟下我嗚嗚嗚嗚……」像一隻絕望到極點的小獸,江晨痛苦地握緊了他的手,跪在他身前難以抑制地嗚咽出聲。

  「那個……江醫生,我們現在要帶這位先生去檢查一下他的腿骨,您……」耳畔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詢問聲。

  「啊?」江晨沉浸在悲慟中,一時反應不過來,眼淚還在嘩啦啦地流。

  「爸爸,您聽到了,我並不是一廂情願,小晨他也是愛我的。」剛才還一副要死不活的靳楠,此時突然恢復了中氣,並且語氣相當得意,「小晨沒了我會活不下去,我也一樣。沒了他,我不如就在這場車禍中死了吧。」

  一旁沉默不語的靳父,臉色青白交加,來回變換了好幾番,最後不忍直視地暼開了頭。

  江晨:???

  靳楠擦了擦臉上沾的血跡,俊美的面容上笑容迷人又邪氣,「寶兒,剛才你的告白我都聽到了,我也愛你,乖。」

  年輕的主治醫師這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緩緩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麻痹了的雙腿,模糊的淚眼向下看了一眼男人的雙腿,對身後的實習醫生吩咐道:「先去治療別的病人吧,這位先生等一會兒一起治。」

  「小晨晨,你對我想做什麼?」靳楠直覺不好,撐起了上半身。

  江晨露出了一個標誌性的溫柔笑容,「打、斷、你、的、腿。」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