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兒…」
」長姐…長姐……」
一道道嘈雜的聲音在腦海里迴旋，顧染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身體沉重且難受。
皺了皺眉，在一聲公式冰冷的「大人」中，艱難的睜開腫脹的眼睛，虛虛眯著，很沉重的抬眼，困難的觀望眼前的情況。
身體軟綿無力，同時伴隨一種沉重腫脹的厚重感。
顧染聽著腦海里那道鬆口氣的機器音說：「主神大人！您終於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
顧染神思慢慢聚攏，腦袋卻還是有些沉。
注意力儘量集中，總算看清點眼前的環境。
這光景像是傍晚，昏黃燭光跳躍在漸漸暗沉的精緻房間，房間內所有古雅的物件都蒙上了一層晦暗的色彩，陰沉沉的，色彩飽和度很低。
旁邊在銅盆里濡濕手帕，正要俯身體貼的為她擦拭面容的丫鬟看到她虛虛睜開一條縫的眼睛，登時眼睛一亮，大喜過望的激動喊：「啊，小姐您醒了！」
顧染嘴唇微動，想扯扯唇，至少給這小姑娘一個笑容，然而努力了半天，不僅一個音節都出不來，就連平日簡單至極的笑容也勾不起來。
一股深深的無力倦怠感籠罩著她，身體除了不適就是不適，感覺好像整個人都陷在了棉花里，要被棉花擠壓在其中窒息了一樣難受。
小丫鬟驚喜的叫了一聲後，也不等顧染回她一句什麼，就自顧放下手裡的手帕，快手快腳的匆忙往外跑去。
聲音漸漸跑遠：「夫人，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顧染仰頭，眼皮沉重的看著房頂，問000：「我這是怎麼了？」
000回她：「大人你是生病了。」
「因為花粉過敏？」顧染無力的垂了垂眼皮。
「對，除了花粉過敏，您這具身體本身也很柔弱，常年病痛纏身，所以這一次再加上花粉過敏，就更加嚴重了。」
「如果不是因為系統，您昏迷期間就已經脫離這個位面了。」
顧染靜了片刻，才慢慢開口：「這麼嚴重啊。」
「我可以藉助系統把身體直接變強嗎？」
000支支吾吾：「人設可能會ooc。」
「就是不行的意思？」
「您可以藉助位面內的力量治好身體。」
「我記得之前做任務時沒這麼多限制，我之前不是還能用積分跟系統商城兌換一些萬能解毒丸嗎？」
為什麼現在不行？
000默默開口：「因為您覺醒了記憶，力量也隨之覺醒，如果不限制您的行為，您動用力量，可能會導致位面崩塌，所以染塵大人就重新塑造了命軌，加了一些限制。」
顧染聞言，就明白了。
000以為她會說點什麼，結果她只是沉思了一下，就接受良好的說了句：「好吧。」便不再多問。
那小丫鬟出去沒多久，就領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顧染皺著眉，從昏沉感里略微抓出一絲清醒，然後虛弱無力的睜著眼睛，看著又亮堂了一個度的房間，還有眼前一身精緻裝扮，面露擔憂的顧母。
聽著她紅著眼睛，一邊用手帕抹眼淚，一邊抽泣著小心翼翼的輕聲喚自己：「染兒，你可算醒了，這三日真是嚇壞了母親。」
顧染無力回復她，顧母絮絮叨叨跟她說完一堆關切擔憂的話，下人叫的宮裡太醫也終於匆匆忙忙的來了。
眼看太醫要跪下行禮，心急的顧母直接擺手，讓開位置道：「行了，別多禮了，快些過來看看染兒如何了？」
太醫收起差點跪下的膝蓋，唯唯應了一聲「是」，便上前來為顧染查看身體。
「如何？」
太醫看完，顧母就迫不及待的問。
不等太醫回答，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聲音渾厚的說：「我聽說染兒醒了。」
顧母抬頭去看，顧太尉身邊領著小兒子顧恆，還有一個安靜沉默的顧塵一道進來。
「剛醒來，我正讓太醫看呢。」
顧夫人這麼說，顧太尉三人已經到前來。
下人們自覺搬椅子過來給家主坐。
太醫秉手做禮，「顧太尉。」
顧太尉面色嚴肅正經的點點頭，問：「李太醫，你看得如何？可有大礙？」
他旁邊一大一小兩個小少年也緊張認真的朝太醫和榻上病懨懨的顧染看去。
「太尉放心，小姐這次能醒來便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身上紅疹未散，體格太虛，恐怕得在榻上將養一段時間才能下榻行走。」
顧母一聽，立刻淚眼婆娑的拉著顧染的手哭泣：「我可憐的女兒。」
顧染眼睛轉了轉，儘量溫柔的看著這位愛女兒的母親，想要寬慰她，可惜身體不給力，她實在有心無力，只能給顧母一個勉強疲憊的眼神，更惹得她傷心。
「唉，沒有生命危險就好，在榻上養著就養著吧，反正這麼多年了，她這一身體一直都是藥養著的，也習慣了。」
顧太尉嘆著氣，順帶抬手拍拍自己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周圍的下人都低著頭不語。
顧恆面露不忍，顧塵也目光深沉的看著榻上的顧染，不知在想什麼，也是繃直著嘴角，沉默不語。
李太醫點點頭：「是。等下我再開幾副藥給小姐吃著，一日三次不可斷，或許能好得快些。」
「好，多謝了李太醫。」顧太尉笑著感謝。
「都是該做的，」李太醫擺擺手，拿出宣紙寫藥方，寫到一半，又抬頭：「對了，我方才想到小姐這病是因為花香引起的，所以這些日子萬不可再讓她接觸花朵。」
顧母一聽，立刻點頭：「好好好，之前擺在房裡的花兒都撤了，過幾天我再讓人把她院裡的花都裁了。」
顧母邊說邊自責：「都怪我之前竟然沒發覺染兒身上總起紅疹是因為那花兒，還以為是天氣慢慢熱了，她皮膚嬌嫩，受不得熱才起那疹子，竟然差著害了我兒性命…」
李太醫：「夫人也不用太過自責，小姐這病之前也沒有先兆，若非此次太過嚴重，就連我也想不到竟然是那小小的花朵惹出的禍。」
「這段時間正是盛春，外面到處都是盛開的花朵，小姐好之後，能不出門也儘量不出門吧，等外面花謝了再出。」
顧母連連點頭：「李太醫放心，我曉得的。」
「好了，這是藥方，夫人讓人隨我去太醫院取藥吧。」
李太醫拿起藥箱表示。
顧母點了身邊一個丫頭跟去取藥，「好，麻煩你了李太醫。」
等太醫走後，顧母又拉著顧染的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才抹著淚離開去廚房讓人給她做些吃食。
昏睡了三日，顧染也確實有些餓了。
顧母一走，顧太尉也打算去書房裡處理事務了。
臨走之際，將兩個兒子顧恆和顧塵留下，讓二人陪一下自己長姐，同她說說話解解悶。
兩人一個快聲應：「是！」
一個點點頭，輕聲：「嗯。」
顧太尉拍拍自己親兒子顧恆，又看了一眼低頭認真專注的看著顧染的顧塵，猶豫一下，又抬手，寬慰似地拍拍他，這才動身離開。
等顧太尉走後，房裡就只剩幾個走動的丫鬟，還有顧塵，顧恆和榻上的顧染。
「姐姐，你還不能說話嗎？」
七歲的顧恆胖嘟嘟的，還是一副小孩兒樣，稚嫩的很，等父母一走，就趴到顧染床邊，抬起胖手一下一下好奇的戳著顧染的胳膊問。
這小胖子平日裡被顧母寵的無法無天，只有在脾氣不好，經常冷臉打罵人的顧染面前乖巧一些。
對這個姐姐，顧恆可比對顧父顧母畏懼多了。
雖然這些年顧染身體也不好，經常病懨懨的，但也不影響她心情不好時舉起鞭子抽人。
顧恆就被抽過，因為他打碎了顧染的一盒胭脂，那之後他就不敢再隨便動姐姐的東西，也不敢在姐姐面前放肆了。
在他眼中，顧染就像個暴躁的母老虎，可沒想到有一天，母老虎也會有這樣臥在榻上話都說不了的虛弱時刻。
顧恆一面覺得好奇，一面也似試探一樣小心翼翼的點著顧染的手。
顧染看著這小胖子，心裡忍不住一笑，臉上卻沒有多餘力氣給他反應，只能緩慢的眨眨眼。
顧恆一看她眨眼，猶豫一下，大著膽子湊到顧染臉上：「姐，你眨眼的意思是不能說話嗎？」
顧染再次眨眼。
目光卻落到旁邊停在原地不敢動的顧塵身上。
顧恆察覺到她目光，也朝顧塵看去，撇撇嘴，皺眉哼哼：「都怪他！要不是他，姐你以前怎麼會跌進湖裡傷了身體。哼，你還好意思出現在我姐面前，還不快滾出去，看著你就煩！」
顧塵剛來顧家的時候，跟顧染起過一點小矛盾，然後顧塵不小心一推，就把顧染推進了湖裡。
雖然最後也是他跳進去把顧染撈出來的，可顧染也還是因為這落下了病根，從此抱著藥罐子過活。
也是因為天天喝著那些苦藥，顧染心情暴戾，這才經常找顧塵麻煩，還常常欺負他。
顧塵因為愧疚，也常常不反抗，任由她撒氣，還守口如瓶，從不在顧太尉面前說顧染欺負他的事。
這也是之前在長公主府里，他明明知道顧染聯合周月兒給他下藥的事，見到顧染後除了無力和警惕外，卻別無怨恨的原因。
顧恆一句話，顧塵臉色瞬間就白了。
看看咄咄逼人的顧恆，又看看榻上眼神難看的顧染，顧塵心裡一顫，頭低得更下，僵硬的點點頭。
剛要跟從前一樣順從的應一聲「好」，然後利落滾下去。
榻上的顧染忽然瞪著顧恆，聲音沙啞無力的艱難開口：「不…不…走！」
「姐？」顧恆睜大眼睛緊張兮兮的看著顧染。
反應過來顧染說了什麼，又快速回頭叫顧塵：「哎哎哎，等等，我姐說不讓你走！好好待著。」
顧染：「………」
她真的很想笑。
顧塵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看著顧染遲鈍的點點頭，「好，不走。」
在原地躊躇了一下，他眼睛忽然看到旁邊的銅盆。
思考了一下，便慢慢上前用手在盆里試了試溫度，而後看著顧染：「長姐，這水有些涼了，我重新去換一盆來給你擦拭面容。」
顧染眨了眨眼。
顧塵沖她恭敬點點頭，就去換水。
只留下顧恆在在這兒無聊的跟顧染叨叨。
等顧塵端水回來，顧恆看了看外面天色，有些急切的跟顧染說了一句：「姐，我有點事先走了，讓顧塵在這兒陪你，我改天再來看你啊。」
說完，警告顧塵一聲：「你好好照顧我姐啊，不然我揍你！」
舉了舉拳頭威脅一下人後，小胖子就迫不及待的一溜煙跑了。
都沒等到顧塵點頭答應他。
小胖子走後，顧染也有些昏沉了，眼睛只留了一條縫，勉強看著顧塵動作鎮定的在銅盆里擰著帕子，試了試溫度，拒絕了丫鬟的幫忙，自顧上前體貼的為顧染擦拭熱辣辣的臉頰。
顧染半夢半醒中默默享受著他的伺候，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多久，耳邊又聽到一陣人聲。
顧母的聲音辨識度很清。
「染兒又睡著了？怎麼是你在這兒伺候？」
「父親讓我在這兒陪長姐說說話解悶。」
回話的是顧塵。
顧母：「行吧，翠俏，染兒好久沒吃飯了，我熬了粥，你先用小火溫著，等她醒來餵她吃下。」
「是，夫人。」
又是一陣對話後，顧夫人就走了，房間又陷入寂靜里。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道熟悉的聲音輕輕在耳邊喊：「長姐，長姐醒醒…」
顧染皺了皺眉，睜開眼睛。
看著燭光下顧塵完美無瑕的精緻面容，嘴唇動了動，下一刻一勺溫水就餵到嘴邊。
乾裂的嘴唇得到了救贖，顧染眼睛微微亮著，使勁的吸吮勺子裡的水。
顧塵手很穩，一連餵了顧染好幾勺水，端著粥的翠俏才從門外進來。
「二少爺，你在餵小姐喝水嗎？」
顧塵點點頭：「我看長姐嘴唇有些乾裂，就餵她喝些水。」
翠俏將粥放下，有些訕訕，她這個貼身丫鬟都沒注意到這些，沒想到這二少爺竟然對小姐照顧的這麼細緻，連這都能察覺。
「哦哦，」尷尬笑了一下，翠俏道：「小姐好久沒進食了，我給她餵點粥吧，那個二少爺，後廚里還熬著藥，你能不能幫我去盯著？」
顧塵放下勺子，點點頭，乖巧起身道：「好的。」
然而剛打算走，衣袖忽然被人輕輕的拽住，力道很輕，顧塵一回頭，就看到顧染皺眉的樣子。
翠俏也看到了這場面，默了默，然後斟酌詢問：「小姐你，你是想讓二少爺別走嗎？」
顧染緩慢的眨了眨眼。
翠俏於是嘆口氣：「那還是二少爺你留下給小姐餵粥，我去盯藥吧。」
顧塵猶豫一下，然後重新坐下點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