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瓶車只是幾秒時間就已經躥出人群老遠。蘇徊意貼著蘇持的心口,攬在他背後的一雙胳膊結實有力。
周圍的人在最初的驚嚇之後回過神，轉頭看見擁在一起的兩人。
蘇持高大挺拔，在人群中本來就很顯眼,他摟著穿得蓬鬆綿軟的蘇徊意，後者從圍巾里露出半張臉，也是俊秀明麗。
「哇哇哇，快看……」
「這兩個人好有愛！」
細碎的聲音傳入耳朵,蘇徊意從蘇持胸前支棱起來。他還記得蘇持說大庭廣眾要注意點,就把人推了推。
一推沒推動,蘇徊意抬頭。蘇持正垂眼看著他,薄唇抿成一道直線,眸色深邃。
「大哥？」
他覺得蘇持可能是被嚇壞了,嚇得抱緊了他的小老弟,不然剛剛心跳也不會這麼急。
那輛電瓶車毫無預兆地衝出來,要是被撞到肯定跟個斷線的溜溜球一樣飛出去。
蘇徊意從他胳肢窩底下伸出手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可以鬆手了,「大哥,沒事了,再不鬆手別人又要誤會了。」
蘇持就鬆開了點，把他提溜到街邊的小台階上,「你怕被人誤會？」
「……」他大哥倒打一耙的行徑還是這麼自然流暢。蘇徊意說,「我是怕你不高興。」
蘇持轉頭朝前走，「那你還挺貼心。」
蘇徊意跟在後面,被誇得面帶羞澀。
商業街中央的商場一共五層，這幾年才新建成，裝潢精緻大氣。
一二三層為服飾彩妝，往上是高檔奢侈品、居家日用品,蘇徊意和蘇持乘電梯直接上了第四層，在開了暖氣的商場裡晃悠。
一路過去，玉器店、瓷器店、茶具店連成一排，在店面強光映照下流光溢彩，色重質膩。
蘇徊意探了個腦袋去瞅。
他一直想給蘇紀佟和於歆妍選禮物，經過前段時間的網絡熱推，昆酒銷路已經被打開了。一個半月之內價格提了三成，第一批錢款打到帳上，還是有個幾十萬。
「大哥，爸媽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怎麼？」
「要過年了，我想給他們送禮物。」
蘇持順著他的目光掃了一眼店面，「這些都可以。」
蘇徊意就拉著他一家家去逛。
玉器除了傳統的扳指手鐲以外，還打造成了不同的玉雕藝玩。翡翠白菜、烏墨筆架、軟玉棋盤……樣樣做工精巧，玉質上乘，隨便一件都不下六位數。
店員在旁邊一一介紹，蘇徊意轉頭徵詢意見，「大哥，你覺得爸爸是喜歡這種翡翠白菜，還是那種筆架棋盤？」
蘇持瞥了他一眼，「筆架棋盤吧。」家裡有一棵白菜就夠了。
蘇徊意讚嘆，「原來爸爸喜歡附庸風雅。」
旁邊店員，「……」
蘇持伸手搓他狗頭，「以後在爸媽面前少說話。」
蘇徊意最後選了一副軟玉棋盤給蘇紀佟，一套雕花玉盒給於歆妍裝香膏，包好約定傍晚送貨上門。
刷卡結帳時，蘇持就等在他旁邊。蘇徊意瀟灑闊氣地刷掉了卡里80%的錢，剩點零頭時驀然想起自己還欠著蘇持幾張空頭支票。
「大哥，你有想要的嗎，我送給你。」
「現在還沒有。」蘇持目光落在他捏卡捏得緊巴巴的手指上，「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的呀。」蘇徊意鬆了口氣，把餘額不多的卡揣回自己羞澀的囊中，「等你想到了千萬別跟我客氣。」
「嗯，不會。」蘇持說，「你放心。」
商業街附近有家下午茶很有名，從商場逛了一圈之後蘇徊意消化好了，他覺得他又可以了。
他蠢蠢欲動，「大哥，我闊以～」
蘇持不闊以，「你怎麼還吃得下，這會兒都快三點了，你晚上還吃嗎？」
「我晚上可以不吃……宵夜。」
蘇持做了兩次深呼吸。
兩人最後還是去吃了下午茶，點了五六碟糕點，一壺熱茶。糕點香甜清爽，入口即化，蘇徊意吃完又打包了六盒準備帶回家。
吃完下午茶出來正好是晚飯時間，全程無縫銜接。
蘇持健康的飲食習慣不允許他跟著蘇徊意胡作非為，他把人帶去吃迴轉壽司，自己在一旁等著。
結束時已是晚上七.八點，華燈初上。
聖誕節的彩燈掛滿了道路兩旁，大紅深綠配色的裝飾烘托出熱烈的節日氣氛。
蘇徊意打包的糕點被蘇持拎在了手中，他相當不好意思，「大哥，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蘇持的目光落在他農民揣的手上，看樣子絲毫沒有要拿出來的跡象，「你是打算用嘴銜著？」
「……」蘇徊意羞赧，「我可以短暫地把手拿出來兩秒，你趁機掛到我臂彎里，我再把手塞回去。」
蘇持淡淡回絕，「不麻煩了，我拿。」
回到家已經九點，兩人剛進門，蘇紀佟和於歆妍就聞聲而來，「老大跟小意回來了？」
蘇持嗯了一聲，一手撐著牆換鞋。
「回來了！」蘇徊意也在他跟前換鞋，抬頭時一隻腳沒站穩向後一仰。
蘇紀佟夫婦，「誒誒！」
蘇持臂彎一收，將人攬住。兩人貼得很近，他幾乎一側頭就能碰到蘇徊意的頭頂。
他懷裡擁著人，抬眼看向一臂遠外的蘇紀佟和於歆妍。
蘇紀佟欣慰撫掌，「好好，兄弟就要相互扶持！」
蘇持，「……」
蘇徊意站穩了，也跟著撫掌，「對對，兄弟就要互幫互助！」
他仰臉，「謝謝大哥，你的臂彎，就是我戰略後仰的港岸～」
蘇持，「……」
換過鞋走進客廳，桌上放著兩個包裹。於歆妍說，「小意，這是你的包裹吧，我看上面買家簽的是你的名字。」
蘇徊意噠噠噠跑過去，把包裹捧到蘇紀佟夫婦跟前，「這是送給爸爸媽媽的新年禮物！」
「哎呀！」夫妻倆驚喜地接過來，「怎麼還有禮物？」
他們放在桌上拆了，精緻的玉制工藝品在燈光下瑩潤流光。蘇徊意解釋，「是我用自己賺的錢買的，我的一點小心意。」
「你還自己賺錢啦？」
蘇徊意靦腆垂頭，「和朋友一起做的小生意……」
站在一旁的蘇持就朝蘇徊意看過去。
蘇紀佟和於歆妍感動，「哇～小意有心了。」
蘇徊意感受到蘇持的目光，又勻了一半功勞給他，「是今天大哥陪著我一起挑的！」
蘇紀佟和於歆妍驚嘆，「哇哇～老大也辛苦了。」
客廳里的氣氛其樂融融，充滿了歡聲笑語，明亮的燈光映得滿室溫馨。在這如同暖陽普照的氛圍中，蘇徊意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他順著視線轉頭，正對上樓梯口的蘇簡辰。
蘇簡辰像只橘貓，半隱在樓梯口後，明明是在暗中觀察，目光卻如有實質。
蘇徊意，「………」
聖誕節一過便臨近元旦，蘇家人也準備動身去南邊過冬。
過冬的地點在滇南一個地級市，那裡陽光充足、氣候宜人，很適合度假養老。蘇家置了套宅院，每年冬天都要過去。
蘇珽在元旦前一天放假，到時候直接從學校走。他的行李大多數在家，就打了個視頻電話給蘇徊意讓他幫忙整理。
蘇徊意還是第一次進蘇珽的房間，跟他想像中的很不一樣——蘇珽看上去愛玩，房間裡卻放了很多書，還有一個專門的書架用來存放各類模型。
蘇珽看他眼神釘在上面，隔著屏幕悠悠道，「弟弟要是喜歡，等放假三哥帶著你拼一個～」
「好的呀——」蘇徊意的語調隨著他挪開的視線而緩慢拖長。
從衣櫃收拾到書櫃，蘇珽要帶的東西很雜，蘇徊意收了二十分鐘還沒收完。中途蘇持進來，抱著手臂靠在一邊。
蘇珽在視頻里指引著蘇徊意收東西，後者一個轉身時，正好露出身後的蘇持。
他看見蘇持的目光一直落在蘇徊意身上。
蘇珽狹長的眼眯了眯。待蘇徊意收了東西再轉過來，他開口道，「我床底下有個小箱子，裡面的藥盒你幫我拿一個。」
蘇徊意就彎腰下去拿。他今天換的睡衣領口有些大，彎腰的時候落下一截。
蘇徊意拿完起身，蘇珽笑眯眯的，「再拿一個。」
他又彎腰拿了一個。
蘇珽，「再拿一個～」
蘇徊意狐疑，「……三哥，你卡帶了？」他正彎下腰，胳膊忽然被拉住。
蘇持從後面將他一把撈起拉到一邊，另一隻手拿過手機。他垂眼看向視頻里的蘇珽，語調不急不緩，「老三，還要拿什麼，你說。」
蘇珽，「……」
有了蘇持的頂替，行李在五分鐘之內快速收完。明天還要坐飛機，他們掛了通話都回房早早休息。
第二天上午，飛機在清冷的空氣中升上高空。
蘇徊意坐在蘇持旁邊，起飛那一瞬，一雙手伸過來扣住了他。指腹粗糙，掌心溫熱。
他在轟鳴震動中轉頭，蘇持仰頭靠在椅背上，側臉稜角分明，眼睫輕闔著。
蘇徊意詢問的話到了嘴邊，又閉上眼靠回去。
他大哥應該是累了吧。
兩地相隔不遠，落地後幾人乘車抵達宅院，時間剛到中午。
蘇紀佟開門叫幾人進去，「把行李放了，我們中午出去吃。」
他們這次來帶了林司機、吳媽和兩個傭人，蘇珽的行李由林司機拿著，蘇家人一起往庭院裡走。
當地的氣溫在十度以上，庭院裡還能看見點綠意。
蘇徊意伸著脖子看了一眼，這邊住宅的結構跟他們的主宅相似，一共三層，臥室陽台左右對開。
只不過這邊的陽台好像是連通的，他看兩個門扇共用一個大陽台。
蘇徊意提著行李跟在後面，他還不知道自己房間在哪兒，只能等其他人先進去，再在剩下的房間裡找自己的。
蘇紀佟走在前面，「小林，老三的房間你記得吧？別放錯了。」
蘇徊意暗中豎起耳朵。
林司機說，「我記得，跟主宅一樣，二樓左手靠里的那間。」
跟主宅一樣，看來自己也還是右手靠里那間了。
幾人各自提著行李進了房間。
蘇徊意推門進去的瞬間，塵封的氣味撲面而來。他把行李靠在門邊，走到陽台推開了玻璃門。
嘩啦——幾乎是同時，陽台另一頭響起了同樣的聲音。
蘇徊意探了個腦袋出去，正好看見蘇持走出陽台。他叫了一聲，「大哥！」
蘇持側頭看向他，接著朝他走過來，三兩步站到了門框前。
蘇徊意覺得這種連通的結構很新鮮，他側開身發出邀請的聲音，「大哥，請君入甕。」
蘇持，「……」
他走進來，伸手拎住人的後頸皮。
蘇徊意縮起脖子，「大哥，你幹嘛？」
蘇持回敬他，「瓮中捉鱉。」
「……」
兩人相互用成語交鋒了會兒，還記得要出門吃午飯。這邊氣溫高，蘇徊意來時穿的羽絨服、戴的圍巾都用不上，他低頭把羽絨服拉開，拉到一半絞住了圍巾。
他不敢暴.力破解，身上的衣物都不便宜，「大哥，這個絞在一起了，你幫我弄弄。」
蘇持就走上前扣住了他的拉鏈，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拽著圍巾，一點點地試著理出來，「我該交點學費給你。」
兩人離得很近，蘇持垂下頭時吐息撲在蘇徊意的額發上，吹得軟毛一耷一耷的。
蘇徊意直覺這又是個嘲諷的鋪墊，但他還是忍不住，「為什麼？」
「不然對不起你給我出的這麼多難題。」
「……」
圍巾被抽出來，拉鏈順滑地呲溜一下拉開。蘇徊意立馬拋下了剛剛的口舌之爭，出言誇讚，「大哥你可真會寬衣解帶。」
蘇持的指尖還拽著他的拉鏈，聞言抬眼過去，手上拽了拽，「你再亂用成語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