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他耳畔的呼吸深深淺淺,溫度也比往常要熱。
蘇徊意心頭跳了一下，稍稍偏過頭，「大哥,你是不舒服嗎？」
他問完又覺得應該不會，他大哥剛才還好好的，翻身上馬的姿勢簡直像要御駕親征似的。
「嗯。」蘇持尾音帶了點低啞，「所以你坐好。」
還真是不舒服？蘇徊意立馬坐好了,「要不我們就掉頭回去了,你是哪裡不舒服？」
前面牽馬繩的工作人員聞言回頭,「路程已經走了快一半了,現在掉頭回去還不如走到終點,再坐車返回還省力些。」
「繼續走吧,沒事。」蘇持說完同蘇徊意道,「就是有點口渴。」
兔兔背包在剛剛分別的時候被蘇簡辰拎走了,他們兩人身上都沒帶水。蘇徊意小心地維持著不碰到蘇持的姿勢扭過頭,抬眼看向身後的人。
臉對著臉,有片刻兩人呼吸交纏到一起。蘇徊意感覺蘇持的氣息急促了點,他又往後仰了仰,果然看見蘇持嘴唇有些干。
蘇持的嘴唇唇形完美、唇線分明，和他本人一樣具有某種潛藏的攻擊性。
「剛剛分開的時候該喝點水的。」蘇徊意仔細思索,「這裡都沒有水能給你潤潤嘴唇。」
蘇持的目光落在他一張一合的唇上,唇瓣飽滿瑩潤。他眼睫垂下，「只能用燕窩潤潤。」
蘇徊意反應了兩秒才想起這是什麼梗,他咯咯咯地笑了，「你不是說不能這麼潤嗎，越潤越干。」
「不潤就轉回去。」
聲音比剛才還啞，蘇徊意聽話地轉回去。他大哥口乾,還是先不要聊天了，保存一點燕窩。
又往前行了五六分鐘，蘇徊意忽然後知後覺：什麼叫「不潤就轉回去」，是「給不出建議就轉回去」才對。
這台詞怎麼串得有點微妙呢？
半小時後終於抵達了終點。旁邊有好幾匹馬在休息溜達，還有其他遊客坐在馬背上拍照留念。
蘇持問，「你要不要拍一個？」
蘇徊意想到他口渴，便說不拍了，「我們直接回去吧。」
「好。」蘇持說完撐著馬鞍一躍下了馬背，沒等工作人員來扶蘇徊意，他就伸了只胳膊過去，「下來吧。」
蘇徊意把著蘇持的手從馬背上跳下來，落地瞬間腰被扶了一下，緩衝了觸地的力度。
「謝謝大哥。」
扶著他的兩隻手都鬆開了，蘇持說，「走吧，坐車回去了。」
乘車點那頭有個小超市，蘇徊意看見就讓蘇持等等，自己去買了瓶水回來拿給他，「喝吧大哥，你嘴唇都要起皮了。」
蘇持垂眼擰著瓶蓋，吐出兩個字，「上火。」
蘇徊意反思，「早知道剛剛該買涼茶的。」
蘇持瞥他。
從景區回去是坐四面敞風的電車，一車大概十五人，蘇徊意和蘇持上去正好坐到最後一排兩個位置上。
師傅看後面也沒有單個的遊客會來，就直接發動了電車返程。
「大哥，三哥他們已經快回到停車場那邊了。」蘇徊意看了眼微信，「我跟三哥說我們剛剛坐上電車。」
「差不多，我們從這裡坐電車回去不到一刻鐘，讓他們等等。」
「好的呀。」蘇徊意又垂頭叭叭打字。
發完消息他抬起頭，往四周望了望。道路一側是低矮的山林，另一側是一片草地，遠遠能看見低洼草盪，隨風搖晃著。
蘇持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這一片還沒有開發，過幾年應該會打造成別的景點。聽說是準備架一座『鵲橋』，和那頭的情人灣呼應。」
「到時候我們可以去走那個橋。」
蘇徊意說完發覺意思不太對，他補充道，「不是從兩頭相遇，我們就整整齊齊地並排走。」
蘇持，「……」
蘇持冷笑，「要不要再兩人三足地走？」
蘇徊意小驚喜，「我們這麼默契？」
車外的冷風呼呼吹進來，蘇持擰開蓋子又喝了一口水。
到達停車點時，蘇紀佟他們遠遠地等在私家車旁邊。於歆妍正讓蘇珽給她拍單人照，轉頭看見蘇持兩人下車，就揮了揮手。
「老大，小意，玩得開心嗎？」
蘇持嗯了一聲，蘇徊意激動，「開心！」
蘇紀佟湊過來，「喔？小意騎的是多大的馬？」
蘇徊意跟他比劃了一下，「辣——麼大。」他看蘇紀佟露出懷疑的眼神，解釋道，「跟大哥一起騎的。」
蘇紀佟這才理解了，「我就說。」
蘇珽聞言驚嘆，「哇哦～」
蘇徊意轉頭，「你幹嘛，三哥？你的尾音聽上去很曲折，你是不是在嘲諷我？」
「沒有喔，沒有。」蘇珽在蘇持的視線下快速溜回車裡，「快回去了，我好餓。」
於歆妍說，「就在回去路上那家烤肉店吃吧，半個小時就能到了。」
他們上午到的景區，玩了一轉下來已經兩點多，到現在還沒吃午飯。
蘇徊意，「要不三哥先吃點零食墊肚子吧。」
他跑到蘇簡辰跟前拿回自己的包，接著敏銳地察覺到兔耳朵似乎禿了一小塊。
他狐疑，「二哥，你是不是……」
蘇簡辰臉紅脖子粗，「我沒有薅！」
蘇徊意，「……」他還什麼都沒說。
吃過午飯回到家裡已經是四五點。於歆妍叫吳媽先別準備晚飯，等七點過後再做宵夜。
蘇徊意玩了一天也有點累了，回臥室換過衣服睡了一覺，直到天黑陽台門被敲了敲。
他從被窩裡冒了個腦袋出來，探頭看見蘇持站在門外。
「起來準備吃飯了。」
「你進來吧大哥。」蘇徊意扒開被窩，伸了只手在被子上拍拍打打找衣服。
陽台門就嘩啦一聲推開了，緊接著被關上，隔絕了室外的冷氣。蘇持走到他床前，彎腰把他的衣服褲子拎到他手邊。
蘇徊意還在掃描，「襪子，襪子……」
蘇持日行一善地幫他把襪子從窩裡面拖出來。蘇徊意被睡意籠罩的腦子清醒了點，相當之羞澀地雙手接過襪子，「大哥，我是不是太放肆了。」
蘇持說，「你什麼時候不放肆了？」
蘇徊意貼貼他，「你的容忍，是我放肆的資本～」
蘇持冷笑，「那你也算是家財萬貫了。」
他語調過於嘲諷，蘇徊意一時沒品出這句話的潛台詞。他穿好了衣服鞋襪就隨著蘇持一起下樓吃飯。
現在的點已經很晚了，加上這幾天的飲食都不怎麼好消化，桌上的夜宵大多是清淡的時蔬。
蘇徊意勾著脖子去挑鐵板豆腐里夾雜的肉沫，然後被夾了一大窩捲心菜在碗裡。
蘇持，「大晚上別吃這麼油葷。」
蘇徊意，「存在即合理。」端上桌的就是能吃的。
蘇持淡淡，「沒人像你一樣把合理最大化到這種程度。」
「……」蘇徊意垂頭吃草。
蘇紀佟看他呆毛又耷拉下去，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今天到麓山湖走一轉，我還是覺得依山傍水的讓人心情開闊。」
於歆妍聽他尾調上揚，就知道他是在鋪墊了，「所以呢？」
蘇紀佟，「我們幾年前不是商量在院子裡搞個游泳池，後來說利用率不大就沒搞嘛。我剛回來的時候想了想，要麼在後院整個假山、湯池，春秋天涼的時候一家人坐裡面泡泡，周圍布置裝點一下，我們這個年紀也該享受享受生活了。」
蘇徊意呆毛一立，湯池，他闊以！
蘇紀佟瞥到，立馬拉攏己方勢力，「小意也覺得好是吧？」
蘇徊意大加讚賞，「簡直是絕妙的主意！」
於歆妍朝兩人投去包容又慈愛的目光。蘇紀佟沐浴在她的目光下，又轉頭問幾個兒子，「你們覺得怎麼樣？剛好我們在這裡度假，可以讓人去後院動工了。」
蘇持說隨便，蘇珽說可以，蘇簡辰成功說了次加一。
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下來，當晚蘇紀佟便打電話聯繫人去後院準備動工。
……
蘇宅那頭很快開始施工，蘇家人在滇南住著不受干擾，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出門溜達閒逛。偶爾再和劉家聚個餐，一起到周邊玩玩。
一月過了一大半的時候，一個電話打到蘇持手機上。
電話來時他們正好吃完午飯準備出門遛彎。蘇徊意聽見蘇持「嗯」了兩聲說「知道了」，然後掛了電話。
蘇紀佟問，「怎麼了？」
「之前沒談攏的合作，對方這會兒又找上來了，說可以再商量。」蘇持眉頭微蹙，「我這幾天回去一趟。」
蘇紀佟拍了拍他的肩，「好，那就辛苦你了。」
「應該的。」
晚上睡覺前，蘇徊意洗過澡溜去了陽台，隔著玻璃門敲了敲，「大哥，你沒睡吧？」
窗簾從里拉開，蘇持站在跟前開了門，「怎麼了，又吃多了？」
「……」蘇徊意覺得他大哥就是有偏見，他晚上明明只吃了億點點，「我是來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蘇持側身讓他進屋，「明天下午。」
蘇持的房間很整潔，床單平整，衣服都掛在衣架上。行李箱從柜子里推了出來放在牆角，看樣子正準備收拾。
「那什麼時候回來呢？」
「說不準，快的話三五天，慢就到月底。」
蘇徊意忽然有點不舍。他都習慣跟他大哥朝夕相處了，身邊驟然空了一塊兒出來，總感覺心裏面不踏實，「我會想念大哥的。」
蘇持生出一絲感慨，「好熟悉的台詞。」
蘇徊意，「……」
他兩隻手合在一起比了個史上最大的心，試圖強調，「真心的。」
蘇持看他兩邊各翹了三根手指起來，像是比了個殘疾螃蟹，「嗯，體會到了。」
明天就要出發，蘇持轉頭開始收行李，蘇徊意坐在他床邊守著。要帶走的行李不多，畢竟日常用品家裡應有盡有。
只二十分鐘蘇持就收好了行李，轉頭看著床邊的蘇徊意，「有事要說？」
蘇徊意還是那句話，「我會想念大哥的。」
蘇持默了兩秒，抬步走到床前坐下。他們兩人面對著面，蘇持看著他，「不想我走？」
「有一點點，但大哥肯定是工作優先。」
「那你想跟我一起回去？」
這情景似曾相識，蘇徊意趕緊坐正表明態度，「我知書達理，進退有度，大哥不帶我去我就不去了。」
他記得他們上次還鬧過彆扭，不過後來誤會解開了。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再去糾結同樣的事。
蘇持沒再說話。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蘇徊意看時間不早便準備回去，「大哥，我先回屋了，祝你工作順利！」
他說完起身，手腕忽然被「啪」一把拉住。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在他的腕間，蘇持坐在床沿抬頭看他，「如果我想你和我一起，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