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紀佟他們已經在湖灣邊上的涼亭里歇下了,蘇徊意背著背包一路哐啷哐啷地跟過去。
蘇持轉頭,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背包上,他伸手,「你的重力勢能要不要轉移給我。」
蘇徊意說可以用別的方式,「你要吃零食或者喝水嗎?」
「那我喝點水。」
兩人幾句話之間已經到了涼亭下面,蘇徊意低頭掏著包,蘇持怕他又被撞到,伸手攬在他肩後把人往裡面帶。
於歆妍看兩人進來,「老大跟小意去哪裡了,半天沒過來?」
總不能是去照相了吧,他家大兒子除了拍全家福以外就沒在外面照過相,比老二的照片還少。
蘇徊意咚地掏出一瓶水拿給蘇持,「我跟大哥在湖前面拍了一張。」
於歆妍,「……」
蘇紀佟目露詫異,「老大還照相了?」
蘇珽抱著胳膊在一旁哼笑,呵呵,他就知道。
蘇持平靜地嗯了一聲,順手接過水來喝。他的神色過於自然,蘇紀佟只詫異了一瞬又想,對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照相不就是想照就照了嘛,說不定是小意拖著老大一起的呢?
「挺好的。老大,你就是照相照得太少了,以後要多照一點,等老了回頭看才能有個念想。」
「知道了。」
水給了蘇持,蘇徊意又眾生平等地詢問其他幾人吃不吃東西。於歆妍正好渴了,從他包里拿了點水果吃。
蘇珽湊過來也拿了點,「三哥雖然不餓,但是看弟弟背這麼多不容易,就幫你分擔一些~」
蘇徊意再次感動,「三哥真好,謝謝三哥。」
旁邊響起一聲冷笑,「謝他什麼,謝他自己不拎包還要蹭吃蹭喝?」
蘇徊意、蘇珽,「……」
從涼亭出來時兔兔背包里已經空了一半。蘇徊意輕鬆地蹦了蹦,「大哥你看,我的重力勢能轉化為你們的動能了。」
蘇持誇他,「今年諾貝爾沒提名你簡直說不過去。」
蘇徊意害羞,「我…我也沒這麼好。」
從情人灣往裡走是懸璧崖,崖下路窄,最多可容三人並肩走過。
陡峭的崖壁幾乎垂直落下,像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刀劈斷。從下往上看,還能見到峭崖上支出的遒枝綠葉,仰視角度望去如同翠墨交雜的璧玉直聳入雲天。
蘇紀佟在前面把著於歆妍的手,「你別沖太快,這邊人多路窄的。」
「喔對。」於歆妍轉頭叮囑幾兄弟,「你們都看著點路。」
六人兩兩一排,蘇徊意跟蘇持走在中間。蘇簡辰聞言上前半步,「要不要我幫你把耳朵抓著,免得被擠摔倒了。」
蘇徊意已經篤定他二哥喜歡兔耳朵了,他善良地不去拆穿並予以配合,「二哥你想抓可以抓。」
「什麼叫我想抓?我是怕你摔了。」他說著要擠上前來並排站著。
蘇持和蘇簡辰的體格都比較高大,蘇徊意雖然要瘦一點,但也是個成年男子,狹窄的通道一時容不下三個人。
蘇簡辰,「大哥,要不你到後面去,我從後面撈他容易踩到他。」
蘇持沉眉看了他幾秒,隨即一手抓上兔耳朵,「不用,我抓著就是。」
他悠悠道,「反正老二你不是不想抓嗎?」
「……」
蘇簡辰被擊退回到了原點。蘇徊意間接被蘇持拎在手裡,暗說他大哥今天不怎麼會察言觀色——二哥那是口是心非!這都看不出來。
他湊上去小聲和蘇持講,「二哥是想抓耳朵的。」
蘇持把他拎回去站好,「好好走路。」
這一話題就此翻篇。直到一行人走過了懸璧崖,蘇徊意的背包才被放下。
這一片的湖泊屬於麓山湖左岸,往右是開闊的湖面,往左是低矮的山巒,即使是在冬季也有成片的茂林在岸沿鋪展。
枝葉間掛滿了三色許願牌。隨著穿林風拂過而掀動著,紅色系帶在深翠的林間飄搖蹁躚。
蘇徊意他們後面跟了一個小規模旅行團,導遊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方圓十米,「這邊就是著名的許願林,待會兒大家可以從前方登上山神廟求一塊許願牌,再找一處掛上林梢。」
蘇徊意循著導遊的話往前面探頭。
前方一條石階深入山林通往上方的山神廟,從林梢頭隱隱透出紅柱青瓦檐。
「我們今年也去許個願吧?」蘇紀佟說,「我覺得挺靈的,我去年寫了『逢凶化吉』,你們看我這次摔著不也沒事嗎。」
於歆妍說,「你那是身體底子好,天天想著求神仙保佑還不如自己多注意。」
「百密總有一疏嘛。」
一家人還是跟著絡繹不絕的遊客一起登上了山神廟。
蘇珽走在前面,轉過頭來看了蘇持和蘇徊意一眼,栗色的額發掃過他張揚的眉眼,「紅色求愛情,黃色求事業,藍色求平安。大哥和弟弟今年求什麼?」
蘇持沒應他,只穩步踏在石階上。
蘇徊意說,「我覺得還是平安最好。」
「喔~大哥呢?」
蘇徊意也轉頭看蘇持,他覺得蘇持大概會求事業,畢竟是蘇家下任家主,事業心肯定是最重的。
他們沒等來蘇持的回答,蘇簡辰發出了詰問,「老三,你怎麼不問我?」
蘇珽嗯哼一聲,「不用問都知道你求事業啊~」
蘇簡辰這才面色稍霽,看來兄弟情誼還是在的。
山神廟內供奉著香火,敬香參拜後可去一旁求願。或許是各地習俗不同,蘇徊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祈願方式,他參拜過後便隨著眾人在求願處排隊等候。
求願的人很多,蘇家幾人都分散開了,各自在隊伍里站著。
蘇持在蘇徊意後面隔了三人的位置,高挑的個頭超出人群一截,目光輕而易舉將人鎖定。
「好好排隊,別亂竄。」
蘇徊意朝他擺擺手說知道,接著轉了回去。
排隊的時候前面站了一對情侶,蘇徊意聽見兩人在商量:
「一會兒我求我們健康平安,你求我們愛情長久,不要把心愿浪費了。」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以後我們有孩子了是不是還可以一人求一個?」
「可以誒……」
蘇徊意被他們的高效利用給驚呆了。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許願保佑他們全家平安了?
前面的隊伍一點點縮短,不一會兒就輪到蘇徊意。領許願牌的地方站了名穿長袍的小姑娘,看樣子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蘇徊意接過許願牌道了聲謝,保險起見問了聲,「許願可以同時保佑一群人嗎?」
小姑娘笑了,「最好是只替一個人祈福,人太多了福氣就分散了,還是不能太貪心。」
「謝謝。」
他就說嘛,如果能許願這麼多人,乾脆每年選三個全國代表過來祈福就好了:山神在上,保佑全國人民愛情順利、事業有成、健康長壽。
一邊的空桌上放了筆用來寫心愿,蘇徊意想了會兒,寫下一句:
希望蘇持身體健康,平安順遂。
他想蘇持肯定是要求事業的。蘇持之前那麼照顧他,他也找不到回報的地方,既然只能替一個人祈願,那乾脆就寫他大哥好了。
希望他大哥永遠是墜吊der!
蘇徊意寫完沒等著蘇持一起,自己找個地方偷偷掛上。
他掛完轉過頭,於歆妍和蘇紀佟已經等在了出口,蘇珽也剛好掛完走過來,「弟弟也好了?我們先到爸媽那邊去等著。」
蘇徊意說「好的呀」,又回頭望了一眼,沒看到蘇持在哪裡,只看到蘇簡辰從不遠處走過來了。
他們就一塊兒去了入口處跟爸媽匯合。
「我今年寫的是無病息災。」蘇紀佟還在反思總結,「逢凶化吉不太好,前置條件有個『逢凶』,我去年是怎麼想的呢?」
於歆妍安慰他,「看來你今年智商長進了。」她也求了健康,到他們這個年紀除了健康別的都不重要。
隔了幾分鐘蘇持從許願林那頭走過來,遠遠看去周身沉澱著冷銳的氣質,近了卻能聞到身上的香火氣。
「走吧,我們下山了。」蘇紀佟說。
蘇持落在最後,蘇徊意貼過去,「大哥你求的是事業吧?」
蘇持拉著他的胳膊避讓周圍的行人,「看路,別看我,我臉上是有凸面廣角鏡?」
「喔。」蘇徊意就專心走路了。
兩人一齊往山下走,蘇持沒有放開他的胳膊,行走時肢體觸碰著。
家裡人都覺得他會求事業,他卻第一個將事業排除。事在人為,而感情和健康卻不可控制。
他那時候在兩者之間遲疑了一瞬,接著抬頭看見不遠處的一根呆毛正蹦蹦躂躂地在掛牌子,隨時都能磕到的樣子。
蘇持就抬手選了健康。
他不管蘇徊意自己求了什麼,此時他只在許願牌上寫下了自己的願望:
希望蘇徊意身體健康,平安順遂。
從許願林出去人流驟然減少。
往前就只剩一條走馬的古道,要麼騎馬到終點再乘車返回,要麼現在就原路折返。
蘇紀佟的摔傷還沒完全養好,於歆妍說陪他往回走,「你們幾兄弟不用管我們,想騎馬的話就去騎。」
蘇簡辰按兵不動,等著其他兄弟發言後再加一。
蘇珽說,「我隨便,反正往年都騎過。」
蘇徊意的眼神往景點的方向偏了偏,渴望之情溢於言表。蘇持瞥見,「……我騎。」
蘇徊意趕緊說,「那我也騎。」
蘇珽「喔~」地拉長聲調,「那我是騎還是不騎呢?」
一道視線掃過來。
蘇珽,「還是不了吧,我今天長得不適合騎馬。」
於歆妍皺著眉扳過他三兒子的臉左右看了幾圈。
除了蘇持和蘇徊意,其餘人都往回折返,蘇簡辰是被木之本珽拽走的,臨走時還在問,「你為什麼要替我做選擇?」
「我是為了你好,二哥。」
這邊騎馬是按單邊行程計費,一匹馬單程五百。由專業人士牽引著上路,上路前需要挑選適合自己的馬匹,再戴好護具。
兩人到了騎馬點,蘇持問工作人員,「有沒有溫順一點的馬?」
蘇徊意湊了個腦袋過來,「大哥你喜歡溫順的馬?」
「我是幫你問的。」
「那你呢?」
「我隨便騎什麼都是一樣的。」
隔了會兒工作人員回來了,「成年馬匹里沒有太溫順的,只有小孩子騎的小馬會稍微溫順一些。」
小孩子、小馬。
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的蘇徊意覺得不太闊以。他把目光投向蘇持,蘇持給他瞥回去。
對面的工作人員看了兩人一眼,會意地提出建議,「其實兩個人共乘一匹馬也可以。」
他補充,「不過這就是另外的價格了。」
「……」
幾分鐘後一匹駿馬被拉到兩人跟前,馬身有成年人那麼高大,駿馬吭吭喘著鼻息,黑亮的眼睛還轉過來看了蘇徊意好幾眼。
蘇徊意,「大哥,它一直在看我,它是不是喜歡我?」
蘇持撥了撥他的呆毛,「應該是,你長得像它的糧草。」
蘇徊意,「……」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兩人戴好護具準備上馬。蘇徊意先上去,坐上去後他高出一截,就拿著斜上四十五度的視角看蘇持。
「大哥,這樣看你更帥了。」
四十五度視角更帥的蘇持長臂一撐,踩著馬鐙翻身而上。
蘇徊意只覺得面前人影一晃,下一秒背後貼近一個溫熱的身軀,兩隻手臂從背後伸過來,牢牢錮在他身側。
他被圈在蘇持身前,聽見頭頂傳來後者沉穩的聲線,「走吧。」
馬蹄踏出第一步時,蘇徊意慣性地往後一仰,咚地栽進蘇持懷裡,頭頂還在人下巴上磕了一下。
蘇持轉頭側開,「你是馬背上的拉杆,起步還要換個檔?」
蘇徊意又趕緊坐正。
駿馬被工作人員牽著往前,馬身顛簸,他的身形隨之搖晃,時不時蹭到背後的蘇持。
蘇持卻穩穩地坐著一動也不動,圈在他身前的手臂緊實有力,讓他不會擔心掉下去。
保持著挺背的姿勢在馬背上顛簸了十幾分鐘,蘇徊意漸漸感覺腰臀有些酸軟,他微微放鬆了身體往後靠了靠。
剛貼上,身後的胸膛就退開了一些。
他又想靠過去,錮在他身側的手臂就驟然收緊,止住了他的動作。
微緊的呼吸帶著熱意撲在他耳廓,「別靠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