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在蘇持高挺的鼻樑側面落下一塊陰影,蘇徊意看了他一會兒，他若有所感地抬眼，「看著我做什麼。」
「大哥是個好……」
「蘇徊意。」蘇持的手不動了,「別把攢給聶亦鵠的東西往我這兒送。」
「……」蘇徊意換了個說法，「大哥真好。」
蘇持輕嗤了一聲。
又按了五六分鐘，蘇徊意靠著床坐起來一點，蘇持就著撐在他上方的姿勢垂頭看他,「好了？」
「不怎麼難受了,辛苦大哥。」
蘇持直起身來順勢坐到床沿上,「你就口頭說說。」
蘇徊意趕緊會意地伸手捧起他的手臂,投桃報李地給他按摩,「我也給你捏一捏。」
蘇持任由他跟揉麵團一樣揉著自己的手,蘇徊意還在逼逼,「舒服嗎大哥？我這個手法,以後是不是能開店了？」
「嗯,你的包子店一定生意興隆。」
「……」蘇徊意懷揣著一顆感恩的心不同他battle。
揉了幾分鐘,蘇持看手臂上的指甲印又添了幾個,就起身把人趕回去睡覺。蘇徊意踏出陽台門時回頭擺擺手,「大哥，晚安。」
蘇持把著門框,「晚安。」
晚上回去之後,蘇徊意翻來覆去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著，第二天起來下樓,蘇紀佟和於歆妍已經吃完了早飯。
吳媽正給桌上擺早餐，蘇徊意打了個招呼，「爸爸媽媽早。」
「小意起來了。」蘇紀佟頗有炫耀之姿，「我和你們媽媽七點就起了,在外面溜達了一圈才回來吃早飯。」
蘇徊意感嘆，「哇～精神真好。」
於歆妍捧著臉嘆氣，「唉，不是精神好，是人越老睡得就越少。」
蘇徊意安慰她，「爸爸媽媽明明還生龍活虎。」
旁邊吃飯的蘇持抬頭看了他一眼，蘇徊意緊張，「我又說錯了？」
蘇紀佟，「沒說錯，就是誇張了點，我們受之有愧。」
「……」
桌上放了一鍋小米粥，吳媽給蘇徊意擺上早餐，蘇持對他說，「養胃的，你多喝點。」
於歆妍問，「小意腸胃不消化？去廚房沖杯蜂蜜水喝，我跟你們爸爸早上也喝了一杯。」
「好。」蘇徊意轉頭去廚房沖蜂蜜水，他沖完自己的又想起蘇持。大概是昨晚蘇持給他揉肚子的那個場景感觸太深，他覺得自己也該多體貼人。
他就給蘇持也沖了一杯，端到餐廳後遞到桌前，「大哥也喝。」
蘇持接過來，「這麼難得。」
「以後會經常有的。」
蘇珽跟蘇簡辰正好下樓走進餐廳，蘇珽挑著下巴看了一眼，「弟弟，怎麼沒有三哥的呢？」
蘇徊意說，「那我也給三哥沖一杯。」
雖然大哥對他最最好，但他還是要端個水，差別對待不要那麼明顯，免得再來一次「二桃殺三士」。
他問，「二哥要嗎？」
蘇簡辰一口氣提到喉嚨眼，又矜持地「嗯」了一聲，看上去十分之勉為其難。
蘇徊意揣度他的神色，「二哥實在不想喝那就算了，不用勉強。」
蘇簡辰瞬間大聲，「誰說我勉強了！」
「……」
早餐後沒有別的安排，蘇持換了衣服要出門，然後被從陽台上探頭的蘇徊意像個精靈球似的順利捕捉。
「大哥，哪裡去！」
蘇持攏好外套，微微蹙眉，「不要用打白骨精的語調念這句台詞。」
蘇徊意向他道了個歉，扒在陽台門口探頭，「那大哥你是要去哪裡？」
「你昨天不是沒找到胃藥，我待會兒出門去藥店把常用的都備一點。」
一顆湯圓就「啪」地黏上去，「我和你一起！」
藥店離他們住宅不遠，步行過去只要二十來分鐘。於歆妍在廚房跟吳媽研究甜品，轉頭看見兄弟兩人出門，「老大你們多走走再回來，小意不消化就是運動少了。」
蘇徊意發出糾正的聲音，「是吃多了。」
「……」於歆妍中和完善，「吃多了加運動少了。」
蘇持把人拎走，「你哪來的榮譽感？」
蘇徊意羞赧垂頭。
上午的太陽剛從古樸高大的建築群後冒出頭，半隱在絮軟的雲層里，淺金色的光輝平鋪了整條街道。
蘇徊意和蘇持並排朝街外面走。
出門是一段上坡路，走出一千多米蘇徊意有點喘，蘇持停下來，「你體力怎麼差成這樣？」
蘇徊意也不是底子差，他是好久沒經過系統的鍛鍊了，這截上坡路有點陡，平時都是開車出門。
「是大哥的體力太好了。」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他大哥墜墜吊！
蘇持不置可否，等再抬步時放慢了速度。
半個小時後他們到達了最近的一家藥店。蘇徊意跟著蘇持進了門，撲面而來一股藥材的味道，他還蠻喜歡這個味道，像個鼓風機似的呼呼吸氣。
前來指引的店員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問蘇持，「先生有什麼需要？」
蘇持說，「不用，我自己找。」
店員離開後，蘇徊意呼呼呼地湊過去，「為什麼不用，這麼多藥你都找得到？」
「我怕她在旁邊影響你鼓風。」
「……」蘇徊意感激，「大哥有心了。」
蘇持輕車熟路地穿過貨架挑了幾盒常用的藥拿在手裡，裡面還有兩盒暈車藥，結帳時蘇徊意問他買這是做什麼的。
蘇持掏出卡刷了一下，「明後天應該要去麓山湖，每年不都是這樣。」他瞥過去，「你忘了？」
蘇徊意趕緊找補，「今年回來的日期跟往年不一樣，我不確定。」
蘇持提了袋子出門，「回去吧。」
蘇徊意趕忙跟上去，在心底警醒之後要謹言慎行。
在之後第三天，蘇家果然動身去了麓山湖。
臨行前，兔兔背包重出江湖。蘇徊意看到兔兔背包的時候整個人都震撼了——
哪裡來的背包？家裡那個他分明就沒帶過來，為什麼蘇家有這麼多無孔不入的兔兔背包！
蘇簡辰的目光在兩個兔耳朵上定了兩秒，隨即移開。
一家人坐上私家車，蘇徊意依舊和蘇持坐在最後一排。背包被扔在了前排供兩位兄長把玩，他靠在椅背上吃了兩顆暈車藥。
一會兒有截山路，這身體太脆皮，他要以防萬一。
私家車開出院門駛入門前那段上坡路，朝著麓山湖的方向駛去。
迎著初陽，金色的晨光落入車廂，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麓山湖位於滇南與外省交界處，湖岸線優美綿長，三面環山，林木秀茂；湖水晶藍透澈，湖面偶有微波。
往裡深入還有「情人灣」、「懸璧崖」、「許願林」等當地熱門景點。正逢節假客流量大，蘇家早上出門直到下午才到達景區外面。
午後的陽光落滿水泥路面，映出一片亮眼的日光。
於歆妍戴了墨鏡、遮陽帽，身著白色長裙顯得身段優雅而有韻味。
「小意，一會兒媽媽照相的時候，你幫媽媽裝一下墨鏡。」
麓山湖的風景適合拍照，裡面還有個「情人灣」。從那旁邊的拍攝台照過去時，三面環繞的山林會將湖灣圈成一個愛心形，許多情侶都會在前面合影留念。
蘇徊意很理解他爸爸媽媽的小情趣，「好的呀。」
一家人從景點入口進去後，便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蘇紀佟攬著於歆妍的肩，於歆妍感動地想要靠在他肩頭，腦袋一偏太陽帽檐差點餵進蘇紀佟的嘴裡。
於歆妍瞬間笑得花枝亂顫。
身後四兄弟，「……」
蘇簡辰神色複雜地同幾兄弟逼逼，「爸媽是怎麼走到一起的，靠戳一戳？」
那句「戳一戳」成功戳到了蘇徊意的笑點，他咯咯咯地在人群中笑成震動，頭頂的呆毛就在蘇持臉上戳來戳去。
蘇持垂眼，「……」
旁觀的蘇珽對於他二哥的合群有了新的認識：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跟隨著旅客一路走去湖岸，大半的麓山湖便映入眼帘——純粹的藍沉澱著頭頂一方蒼空白雲，沿岸倒影著青黃延綿的山林。
蘇徊意拖著比山脈還綿長的語調「哇——」了一聲，然後被蘇簡辰截斷，「你又不是沒看過。」
聲音戛然而止。蘇徊意緩緩收攏嘴，就著「哇」聲的餘韻道，「…啊，還是跟往年一樣的美。」
頭頂隱約落下一聲短促的氣音。
蘇徊意抬頭，蘇持弧度完美的下顎線繃得冷硬。他狐疑，「大哥，你剛剛是不是在笑？」
蘇持垂頭看他，「笑什麼，笑你不長記性？」
……蘇徊意無可辯駁，他是真的不長記性。
從麓山湖進入到傳說中的「情人灣」只要二十來分鐘。
蘇家每年過來，於歆妍和蘇紀佟都會在這裡留一張合影。
待前面的遊客拍完，蘇持站在拍攝台上給兩人照相，蘇徊意幫於歆妍拿著帽子墨鏡等在一邊。於歆妍就歪頭靠在蘇紀佟肩上，兩人從背後攬著腰，姿態親密默契一看就是老夫老妻。
蘇徊意忽然有點感動。
背後環繞的群山和澄淨的湖泊亘古不變，年復一年地見證了蘇紀佟夫婦同樣從未變質過的感情。
蘇持給父母兩人照完，轉頭走到蘇徊意跟前，頓了兩秒，「怎麼了。」
老二老三正湊在蘇紀佟夫婦跟前欣賞剛剛拍的照片，蘇持高大的身軀立在他面前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
蘇徊意屏住呼吸把淚花憋回去，「今天也在為絕美愛情而落淚。」
「……」
於歆妍拍完又戴回了墨鏡帽子防曬，「這裡風景這麼好，又不是非要情侶才能留影，你們要拍照的就去拍。」
蘇簡辰對拍照興趣一般，「我不用了。」
蘇徊意蠢蠢欲動，旁邊蘇珽一眼瞄過來，「弟弟要不要和三哥在這裡拍一張？」
「老三。」沉冷的聲線截斷了兩人的交流。
蘇珽在蘇持的眼神下，只短短几秒就經歷完了：蹦迪，從入門到放棄。
他拉著蘇老二溜溜球了，「弟弟，我今天長得不上相，就不拍了。」說完兩人的背影絕塵而去。
蘇徊意覺得他三哥這藉口堪比「手機沒油」！
他轉頭同蘇持逼逼，「什麼叫今天長得不上相，三哥還能一天一個樣？」
蘇持淡淡，「不用管他，他是木之本珽。」
「……」
兩人又在原地站了會兒，蘇徊意望著「情人灣」心裡還是想去照一張。他猜剛剛蘇珽找藉口開溜是因為蘇持那聲警告，提醒兩人不要大庭廣眾做讓人誤會的事。
身側傳來蘇持的聲音，「想去拍照？」
「嗯。」
蘇徊意想讓蘇持給他單獨拍一張——雖然在一堆情侶中間顯得有點傻，但也就傻那麼幾秒而已。
蘇持忽然開口，「走吧，我找人給我們拍一張。」
蘇徊意，「？」
直到被拉到湖泊前面，他還沒怎麼回過神，對面拿著手機的小姑娘已經在招呼了，「你們擺一下造型啊，我說三二一就拍了！」
肩後落了一隻手，沒有貼得很緊，保持著絲毫不逾越的兄弟距離。
蘇持低聲，「看鏡頭。」
蘇徊意收住了亂飛的思緒朝蘇持微微歪頭，調整成一個「大哥，可靠」的姿勢。
咔嚓，照片落入相機。
兩人謝過小姑娘，蘇徊意湊上去看了看照片。藍天白雲，青山碧湖，照片裡的兩人都是身姿修長、長相出眾，靠在一起顯得很親近。
因為是隨意找的角度，背後的湖灣被照成了一個稍傾斜的心形。
蘇徊意還是挺滿意的，「大哥，你看我們真是對神仙兄弟。就是這個愛心有點歪了，咯咯咯！」
「走吧。」蘇持收了手機走在前面，蘇徊意開開心心地跟上。
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他的手一直揣在褲兜里握著手機。
蘇持覺得這張照片照得挺好的，心歪了就歪了。反正他對這個人本來就是如此的偏愛、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