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雪還沒停,積雪又厚厚蓋了一層,府里各院的主子們都歇在屋裡不敢出門了。
玉君也不例外。
她吃過早飯就待在屋裡,這回倒是沒看什麼怪談小說,而是讓雲柳找了筆墨紙硯過來,寫了一張藥方,讓雲柳送到隔壁院子去給商亭羨。
雲柳照辦,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個食盒。
她帶回來一盤豬血丸子。
「隔壁那位商公子說,姑娘看起來氣血不足,正好廚房做了豬血丸子到他院裡,他讓奴婢端過來給你,好讓你多補補血。」
玉君無語。
衝著那東牆的方向翻了個大白眼。
那男人,幼稚的很!
她昨天才說她怕血。
他今日就送了豬血丸子來給她補血。
不知是真有心還是故意的?
這時主院來人,說大奶奶要請她過去坐坐。
玉君臨去前,許是心裡還有氣,便在庭院裡捧了把雪捏成雪球,往隔壁院子扔了過去。
「啊……」
不知砸中了誰的頭。
玉君聽到聲音,心裡舒快了些,帶著雲柳往主院去。
牆那邊,方景序穿著便服,捂著腦袋一臉茫然的看著隔壁牆頭,他好端端的進來,誰也沒招惹,卻平白無故挨了個雪球,力度很大,砸得他眼冒金星。
他揉著頭進屋,嘖嘖兩聲,問道:「你隔壁住著誰啊?」
商亭羨懶怠的坐在羅漢床上,看起來有氣無力,手裡拿著玉君寫的那張藥方在看,語氣漫不經心的,頭也不抬道:「一個孩子。」
「難怪了,我說這大雪天誰這麼幼稚玩球。」
「挨打了?」
「可不是,剛進門就挨了個雪球,那熊孩子手勁真大,你看看,都給我砸出小山包了。」方景序坐到他旁邊,忙把頭湊過去給他看。
商亭羨眯眸,用手抵著他伸過來的腦袋。
確實腫了個小山包。
末了,他又一臉嫌棄的將方景序推開。
嫌他身上有冷氣。
方景序又嘖嘖兩聲喊疼,注意到他拿在手裡的薄紙,皺眉道:「看什麼呢?」
說著便搶了過來。
「藥方?治什麼的?」
「寒症。」
「你這病要死不活的,治又治不好,拖又拖不死,哪個江湖郎中遞來的破藥方?可不可信啊。」方景序嘴上挖苦他,神情卻是緊張的。
商亭羨沉了口氣,告訴他:「那個砸中你頭的小孩寫的。」
「……?」方景序一臉驚詫,再看了看手裡的藥方,那字寫的雋秀好看,提按分明,牽絲勁挺,亦濃亦纖,哪怕是翰林院裡有幾十年書法\功底的大學士,也未必能寫出這手好字。
「開什麼玩笑,熊孩子寫的藥方你也敢接,就不怕吃死你?」方景序把藥方拍到桌上,再三叮囑他不能亂吃藥。
商亭羨任他喋喋不休,默默將那張藥方收了起來。
方景序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問:「對了,昨晚你又遇刺了?」
商亭羨沒回他,淡定的喝了口茶。
方景序其實也習慣了,他們一路從京城到朗州,路上就遇到過好幾波刺殺,那些殺手次次都是直逼商亭羨而來,所以對於昨晚的刺殺,方景序沒有震驚,只是擔心商亭羨受沒受傷。
他臉色凝重道:「我不讓你住到林府來,你偏不肯,至少住在衙門有我在你身邊,危急關頭還能護住你……你也知道你這副身體跟死人沒兩樣,哪怕你武功再高,也有架不住的時候,我擔心……」
「說正事。」商亭羨打斷他。
方景序知道他的性子,一意孤行,誰的話也不聽。
犟的要死!
他也不再囉嗦了,說起正事:「我已經派人從工房開始查了,只是架閣庫被燒,這兩年的修築記錄都沒了,所以照你說的,從禪山寺倒塌的正殿著手,找到了當年負責修繕的主工匠,但是他嘴巴嚴得很,審問半天也沒吐出什麼好東西來。」
「是吐不出來,還是你審得太輕了?」
「你像是要暗示我什麼。」
「身為大理寺少卿,大理寺監牢你應該沒少去吧?」商亭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方景序頓時明白了,但又十分苦惱的嘆了聲氣:「我倒是想用刑,可是關進大理寺監獄的不是窮凶極惡的大奸之人,就是已經扣上死罪的重犯,只要能撬開他們的嘴,什麼方法都行,可這裡是朗州,大理寺那一套用不上。」
商亭羨笑了笑,倒了杯茶給他:「榆木腦袋。」
方景序愣了下。
有些捉摸不透他話里的意思。
……
玉君到了主院,偏廳後面有個暖閣。
許氏坐在裡面等她。
屋裡燒得暖和和,玉君欠了欠身。
許氏喊她坐,眼神慈祥:「新院子住的可還習慣?」
玉君乖乖的坐在那,微垂著眉眼,點了點頭:「住得很好,謝大奶奶關心。」
「近日天氣越來越冷,要多添點衣裳。」
「嗯。」
「喊你過來,是想跟你說說你沈姨娘的事。」許氏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說,「她剛剛過來我這哭,說那院子漏風,屋子裡又不準點明火,她睡在地上實在太涼了……你沈姨娘雖然做錯了,但也是一時糊塗,人啊,哪有不犯錯的時候?你看這兩日天氣也越發冷了,況她年紀又大,萬一生出了個好歹來,就麻煩了。」
「大奶奶有話直說,玉君聽著。」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底也是善的,所以,想讓你去跟大老爺說一聲,讓他松鬆口,准你沈姨娘回自己的院子住吧。」
「原是為這事。」
「我近日頭疼的厲害,她要是天天來我這哭,我也受不住。」許氏說著,揉了揉太陽穴,身子跟著倒向旁邊的軟枕,無力的撐著,倒真像是病了的樣子,她緩了緩繼續道,「哎……燒了老太爺的手札,確實不該,但你沈姨娘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盒子裡裝著老太爺的手札,就是給她八百個膽子,她也不敢。」
玉君嘴角扯了扯。
竟在她面前演起了苦情戲。
到底是親姐妹,許氏雖然把自己摘乾淨了,但還是向著沈姨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