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拿起手裡的書往架子那邊走去,不冷不熱的說道:「宮裡這麼大,要藏個人,很容易。」
小安子說:「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宮裡雖然大,但人也多,從各個宮門往裡找,不難的。只是聽說……宜公主讀書很好,要真藏起來,這一時半會……內務府的人怕是找不著。」
小夏子接話道:「會藏,和讀書好有什麼關係?」
「說你笨,你是真笨。」
「……」
「讀書好,人自然就聰明,人聰明,就比別人會藏,當然就不容易找了。」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所以說你笨。」
「小安子,我沒招你惹你吧?」小夏子不服氣,正要回懟……
玉君卻打斷道:「那位宜公主,為什麼要藏起來?」她人已經在書架前了,手裡的書往架子上擺,又從上面重新挑了兩本下來。
小安子搖頭:「不知道……可能貪玩?」
小夏子說:「哪有貪玩就藏起來的?宜公主又不是兩三歲的孩子。」
宜公主偷藥的事,還尚未確定。
所以內務府的人也不敢聲張。
只說宜公主不見了。
現在滿宮在找。
玉君也沒有再多問了,讓他們去休息,自己要再看會書。
此時天色已經陰沉沉的暗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玉君才放下手裡的書,拿起桌上的燭台和一盤糕點,出了門。
朱鳶閣大門緊閉,周圍靜悄悄的。
她抬頭,便見自己養的那隻烏鴉從月下飛來,落在了宮牆上,停留片刻後,便又飛到了朱鳶閣的小樓屋脊上。
玉君沉了沉眸,繞過廊蕪,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前,然後不緊不慢的走了上去。朱鳶閣小樓不算高,站在圍欄後往外面看,正好可以看到皇上的寢殿。
一輪圓月照得滿牆慘白,也將玉君的身影拖得驟長。
她來到門前,看都不看一眼門上的鎖,只輕輕一推……
門便開了。
樓里漆黑,燭光照了進去,入眼,是一排排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書架,上面擺放的,都是皇上親手寫的文墨,還有歷代皇帝保留在這裡的字畫。
她進去後,先將手裡那盤糕點放在了旁邊的桌案上。
然後拿著燭台,沿著那一面面高大的書架,在上面尋找著什麼。
明明盛夏的天,這時卻灌進來一股冷風。
接著,一道身影從她面前的書架後面一閃而過,連帶著手裡的蠟燭也跟著晃動了幾下。
玉君卻很淡定。
直到身後有輕微的喘息聲傳來,她才語氣平靜的說道:「不必藏了。」
說完,身後的喘息聲逐漸加重。
那道身影也緩緩走了過來,在燭光照到的地方,只露出半個身子,一張臉,全掩在暗處。
從身形上來看,是個女孩。
但卻穿著一身太監的衣服。
那人沉默了半晌後,聲音發緊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玉君頭也不回,只說:「我上來找書看。」
「我不信。」
「為什麼?」
「這裡,是皇上的藏書閣,你晚上來找皇上的書看?」那人又說,「你是刻意上來的,你知道我在這!」
玉君嘴角微微一勾:「那公主,也是來這找書看的嗎?」
呃……
那人身子一顫,隱在黑暗中的眼神,也露出了慌色。
但只經片刻,便恢復如常。
「你……你知道我是誰?」
玉君沒有看她,繼續沿著書架往前走,一邊說:「那日在太醫院門口,我撞見過公主,當時,公主懷裡的東西還掉了……那是原本要送去給貴妃娘娘的蟲草吧?」
「額……原來,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宜公主震驚,又不解道,「那你為什麼不揭穿我?」
「我不過一介草民,初入宮廷,隨便一句話,都有可能要了我的性命,我又哪裡敢多嘴?」
「所以你明知我躲在這裡,也什麼都不說?」
「事與我無關,他們來也來了,搜也搜了,可是沒搜到,又與我何干?」玉君輕笑一聲,停在了一面書架前,從上面拿出了一幅畫。
玉君的淡定,讓宜公主覺得,她有些深不可測。
過了片刻,宜公主才慢慢從暗處走了出來,一身太監著裝的她,看起來既瘦弱又無助,此時十二歲的年紀,眼神里卻有一種不同於她這個年紀的成熟和憂鬱,就連說話的語氣和方式也不像是個孩子。
玉君拿著畫,轉身看向她,燭光照在宜公主的臉上。
宜公主那張臉,確實很漂亮!
可見她母親長樂宮娘娘年輕時的絕色。
玉君說:「公主在這裡躲了半日,想必已經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宜公主的目光看向擺在桌案上的那盤糕點。
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玉君說:「今夜漫長,不吃東西,如何熬得過去?」
剛說完……
宜公主的肚子就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
她也實在餓得不行了。
便不撐了,走過去拿起糕點吃了起來。
到底還是個孩子!
玉君看著她一口氣吃了好幾塊:「慢點吃,別噎著,我沒帶水上來。」
宜公主吃完,也才勉強果腹,說:「謝謝你。」
「公主打算在這裡躲多久?」
「我也不知道。」
「就因為偷了貴妃娘娘的一味藥?便要躲起來?」
「不,你不明白。」宜公主情緒略微有些激動道,「別說是一味藥,就是我拿了蕭貴妃宮裡的一塊石頭,她也不會放過我。」
玉君聽了這話後,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不妨讓在下來猜一猜吧……公主之所以要偷蟲草,是因為你母親長樂宮娘娘。長樂宮娘娘想必是喚咳不止,需要蟲草入藥……可是太醫院送去的藥,卻都是敷衍了事,公主心急,這才想著去偷藥……卻不想還是被發現了,這才躲了起來,而公主別的地方不躲,偏偏躲到這朱鳶閣來……嗯……公主,是想讓我幫你?」
額!
宜公主聽了,臉上露出驚色。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竟三言兩語,就道出了她的偷藥和躲到這裡來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