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走水敲鑼的聲音,沿著交錯的甬道傳遍了宮裡。
蕭貴妃剛睡下,便聞聲驚起了。
鳳兒在屋裡伺候,聽著主子起來的聲音,正要往內屋去……
不想本來應該守在外面的翠蓮卻突然進來了,還先一步越過了鳳兒,道:「不仔細的東西,一邊去。」
鳳兒被她推了一把。
差點摔倒。
翠蓮進去,見蕭貴妃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趕緊到床邊伺候:「娘娘。」
看進來的是翠蓮,蕭貴妃的眉眼間露出了一絲不悅:「不是讓你在外頭聽著消息,跑進來做什麼?」
翠蓮眼神慌了下,趕緊道:「娘娘醒了,鳳兒還在打盹,奴婢這才進來的。」她邊說,邊從旁邊的屏風上取下衣裳給主子披上,「娘娘小心著涼。」
這個時候,蕭貴妃也懶得計較了,問:「外面怎麼了?這麼吵?」
話音剛落,鳳兒便進來了:「娘娘,守夜的公公來回話。」
蕭貴妃點頭,准。
小會,回話的小太監便隔著內室的小門稟道:「稟娘娘,是太醫院走水了,一個藥房不知怎麼著了火,還好火勢不大……這會應該快撲滅了。」
蕭貴妃聽了,虛驚一場。
翠蓮也是個看眼色行事的,對外面的小太監說:「當是什麼要緊的事呢,大晚上也來煩擾娘娘。」
外面的小太監不說話。
蕭貴妃捂著胸口喘了幾口大氣,眼神慍怒道:「罷了,退下吧。」
小太監在門外伏著身沒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蕭貴妃不耐煩道。
「稟娘娘,火起時……宮人從裡面……從裡面……」
「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囫圇話,是被人切了舌頭,還是有人堵了你嘴。」
「奴才不敢,奴才是來稟報,宮人從藥房裡抬出來一人。」
「嗯?」蕭貴妃皺眉。
「當時仔細一看,竟……竟是宜公主!」
「什麼?」蕭貴妃大驚。
翠蓮聽了,也嚇了一跳。
這時,聽到外面傳來常嬤嬤的聲音:「先下去。」
小太監道:「奴才告退。」
接著常嬤嬤便進來了,進來時,掃了翠蓮一眼。
「娘娘。」
「怎麼樣?」蕭貴妃急切的問道,轉而又想起什麼,看向翠蓮冷冷的說,「你先出去。」
「是。」主子有令,奴才不敢不聽。
翠蓮恨恨的看了一眼常嬤嬤,然後退了出去。
常嬤嬤來到床邊,說:「宜公主被人抬出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但好在,人沒燒傷,已經送回長樂宮了……也傳了太醫過去看。」
蕭貴妃眯了眯眸:「那丫頭怎麼會在太醫院的藥房裡?」
常嬤嬤琢磨道:「這個老奴也不清楚,興許,宜公主今日就一直藏在那,太醫院十幾個藥房,內務府的人定是沒有搜,所以漏掉了。」
「一幫沒用的。」
「宜公主到底還小,到了晚上,藥房裡沒燈,她害怕,所以自己取了蠟燭想點上,結果不小心著了火。」常嬤嬤又說,「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要等宜公主醒來,仔細問問才知道。」
「那邊有派人盯著嗎?」
「娘娘放心,有人看著呢,公主醒了,立刻就來稟報。」
蕭貴妃臉色沉了沉,說:「看樣子,本宮這回要想追究她偷藥的事,是追究不成了,弄不好……還會給本宮惹來一身禍。」
常嬤嬤說:「娘娘多慮了,公主又不是您藏起來的。」
蕭貴妃皺眉道:「不管是不是本宮藏起來的,總歸,今日是本宮下令要找她……她藏在藥房裡,險些出事,事後,就算那丫頭沒理,這會子,本宮也拿捏不住她了。」說完,蕭貴妃又添了句,「她再是長樂宮那位生的,到底還是公主!」
此時一句到底還是公主,便說明了偷藥一事,蕭貴妃再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也難大做文章了。
常嬤嬤明白主子的意思。
倘若內務府的人安全找到公主,將公主帶到主子面前,主子尚可拿公主偷藥的事,打壓一番長樂宮那位,讓其永無翻天之日。
可現在公主差點葬送火海,人已經遭罪,此時蕭貴妃再拿偷藥的事來說,只怕皇上知道,也會斥她一句心思歹毒,不分事之輕重……再往大的說,倘若長樂宮那位也是個有心思的,怕是會拿蕭貴妃無故下令要帶公主去永德宮的事,反將一軍。
畢竟公主年紀小,又怕事,知道蕭貴妃下令傳她,所以害怕的躲了起來,這才引來一場火。
那到時候,蕭貴妃就有口難辯了。
外頭。
翠蓮被蕭貴妃支出來後,沒有走遠,就在門外等著,還貼了耳朵往窗戶上聽。
可是什麼也聽不到。
平時主子有什麼事,都不會避著自己。
怎麼今天和常嬤嬤說話,要把自己遣出來?
她手裡絞著裙帶子,心裡琢磨。
鳳兒過來道:「翠蓮姐姐?」
翠蓮驚了一跳,立刻直起身子,轉身瞪了鳳兒一眼,壓著聲音呵斥道:「叫什麼!」
鳳兒很怕她,身子縮了縮,不敢說話。
翠蓮一肚子火正沒處發,過去便狠狠的擰了幾下鳳兒的耳朵根:「不知道你長這兩隻耳朵是用來做什麼的?我在外面都聽到娘娘醒了,你在屋裡,聽不見嗎?」
她不過是想尋個由頭,出出自己的氣。
正好鳳兒撞槍口上了。
鳳兒捂著耳朵,疼得不敢哭出聲,低聲啜泣道:「翠蓮姐姐,我……我聽見了,正要……」進去。
話沒說完。
翠蓮又說:「蠢東西,比誰都慢一拍!等你聽見了,到主子眼跟前,主子早怒了,要不是我替你張著,這會已經伺候你板子了。」
鳳兒惶恐道:「是,謝謝翠蓮姐姐剛剛幫著我。」
翠蓮也藉機泄憤:「在主子身邊當差,眼睛和耳朵都得靈敏些,別成天吃了飯就什麼都不做,活該你這幾年都只能在外頭伺候,也是娘娘大度,不然,早把你攆到花房去了,哪裡還會讓你在永德宮沾娘娘的光。」
鳳兒不敢反駁,只能應是,還說自己今後會仔細著。
作罷,翠蓮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