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官看胡太醫一副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樣子,邊打著燈籠往前走,邊問:「師傅,你是在擔心宜公主?還是擔心……那批假藥的事?」
胡太醫沉了口氣,悶著頭往前走,也不看藥官。
藥官被甩到身後,趕緊跟上:「師傅,您等等。」
殊不知,這會胡太醫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
……
胡太醫剛走,內務府的蒲公公便帶著人到了長樂宮,要問宜公主的情況。
蘇嬤嬤打發明月和小七子攔在了外面。
小七子說:「蒲公公,胡太醫剛走,公主還沒醒,有什麼事,公公等明天再來問吧。」
蒲公公往裡頭看了看,說:「不打緊,公主身子要緊,等公主醒了,立刻來報……貴妃娘娘那邊,還等著見公主呢。」
小七子嘴上應好,心裡卻翻了無數個白眼。
蒲公公離開後,小七子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公主都那樣了,他還惦記著貴妃娘娘要見公主!他怎麼不扒了自己的皮,給貴妃娘娘送去。」
明月忙拉住小七子,警惕的往外看了看,確定蒲公公走了才放心,轉而提醒小七子:「你是真不要命了,小心他聽到,一會就該扒你的皮了。」
「聽到才好,就知道欺負我們。」
「人家背身走了,你倒是嘴巴硬了,要不,我把蒲公公喊回來,你當著他的面,再說一遍。」
「好姐姐。」小七子的臉色當即一變,「咱們才是一夥的!」
「既是一夥的,你就該管住自己的嘴,咱們長樂宮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犯事,就等同咱們犯事,我們做奴才的,挨了打送了命是輕,別連累了主子才是。」明月一邊說著,一邊往長樂宮娘娘的寢殿去,「我去看看娘娘醒了沒有,你也趕緊到公主那邊看著。」
太醫給長樂宮娘娘施了針,又灌了一碗藥進去,沒多會,人便醒來了。
長樂宮娘娘一睜眼,便喊著:「宜兒,宜兒……」
蘇嬤嬤趕緊安撫道:「娘娘放心,公主已經回來了,沒事了。」
「回來了?」
「是,已經回來了。」
「咳咳咳……扶本宮起來。」長樂宮娘娘身子虛弱,仍堅持坐起來,擔憂道,「你讓宜兒過來,本宮要看著她在這,才真的安心。」
「娘娘,都這麼晚了,公主已經睡下了。」
「不,你定然又是在騙本宮。」長樂宮娘娘不相信,喘著氣說道,「本宮要見著宜兒才行,去,去把她叫來,叫到本公面前來。」
「娘娘……」
「去啊!咳咳咳……」一激動,長樂宮娘娘咳嗽便加劇了。
蘇嬤嬤趕緊讓進屋的明月倒水來,可是水還沒遞到長樂宮娘娘面前,就被長樂宮娘娘一把掃去。
杯子落地,碎成了幾瓣。
蘇嬤嬤不得不將宜公主的情況,如實告訴了主子。
果然,長樂宮娘娘聽了,當下便驚嚇得雙唇發白,在問清楚情況,得知公主已無大礙後,她情緒慢慢穩了下來,讓蘇嬤嬤扶自己去女兒屋裡。
蘇嬤嬤說:「公主還沒醒,娘娘等公主醒了,再過去吧,眼下,先顧著自己要緊。」
但長樂宮娘娘還是堅持要去。
不見到女兒,她如何安心?
此時已是後夜了。
蘇嬤嬤扶著長樂宮娘娘到了宜公主屋裡,長樂宮娘娘輕手輕腳坐到女兒床邊,一雙發冷的手仔細揉著女兒發燙的額頭,滿眼是淚,心疼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太醫怎麼說?」
「胡太醫說,公主只需靜養幾天,就好了。」
「喝藥了嗎?」
「公主勉強喝了大半碗。」
「那就好。」長樂宮娘娘落淚道,「要不是本宮,宜兒何必受著罪?」
「娘娘千萬別這麼想,公主能留在您身邊長大,就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本宮倒希望,她能走出去,不管養在宮裡哪位太妃身邊,都比跟著本宮設身邊要好……本宮現在的病,是好不了,只希望再撐上幾年,等宜兒及了笄,再走罷了。」
「娘娘,您又說胡話了。」蘇嬤嬤蹲身到床邊,伏在長樂宮娘娘腳邊,說,「娘娘的身子會好的,您不僅要給公主辦及笄禮,將來,還要親自送公主出嫁呢,更重要的是……娘娘自個兒明明白白的從這長樂宮裡走出去。」
「你說本宮說胡話,你聽,你才是在說胡話啊。」長樂宮娘娘苦笑道,「自進了這裡,何曾還有本宮出去的機會?本宮這輩子,是踏不出外面那道門了。」
「皇上總有一天會清醒的,會讓娘娘出去的。」
「皇上?」長樂宮娘娘搖搖頭,心如死灰道,「十多年了,皇上早就不記得……不記得這長樂宮裡還有個人。」
蘇嬤嬤正要再說什麼……
昏迷的宜公主醒了,但人還迷迷糊糊的,嘴裡喊著:「母親,母親……」
長樂宮娘娘趕緊握住女兒的手:「宜兒。」
宜公主緩緩睜眼,看清了坐在床頭邊上的母親,努了努唇:「母親?你怎麼在這?」
長樂宮娘娘忙拭去眼淚,怕女兒擔心她哭壞了身子,說:「你這孩子,母親才一會不看著你,你就差點出事,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母親怎麼活?」
宜公主沒有力氣坐起來,只緊緊的盯著母親看,問:「母親的咳嗽,可……可好點了?」
長樂宮娘娘點頭,艱難的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好了,好多了!」
「母親一定都知道了吧,蕭貴妃的藥……是女兒……」偷的。
宜公主話沒說完,長樂宮娘娘便捂住了她的嘴:「好孩子,千千萬萬的咬住話,不可說,咳咳咳……也不管是誰問起,你都只說不知道,知道嗎?」
宜公主推開母親的手,說:「母親,不怕,有人會幫我們的。」
「什麼?」
「您的病,她會治,她會治好您的,她還會幫我們,她……她答應了。」
「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呢?」長樂宮娘娘用手背貼了貼女兒的額頭,擔心的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哪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