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老爸必須要走了,一會兒接我的車就會過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燕破岳猛地瞪大了雙眼,下意識地一把拽住了燕實祥的衣袖。燕實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兒子緊拽住他衣袖的手正在輕輕發顫,這個只有六歲多的孩子,真的是被今天發生的變故給嚇壞了。
「爸,你要去哪兒?」
「不許問!」
燕實祥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塞到了燕破岳的口袋裡:「我已經給你姥爺、姥姥打了電話,他們三天後就會從上海趕過來。在這期間,你就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你要代替老爸照顧好媽媽!如果身上的錢花完了,你就拿上家裡的存摺,找周伯伯幫你去儲蓄所取錢。」
外面傳來了三聲汽車喇叭長鳴,透過走廊的窗戶,燕實祥可以看到一輛掛著軍牌的212吉普車飛馳而至,停到了醫院大門前。
燕實祥知道,接他離開的汽車已經到了。他也想等到手術結束,裴嫣嫣恢復清醒之後再離開。裴嫣嫣失去了孩子,她一定需要自己的安慰和照顧,兒子剛剛犯了大錯,現在惶惶不安,也需要他這個老爹在一邊,只要他在,哪怕什麼也不說,有了主心骨兒子至少不會太過驚慌失措。
可是,他在這裡多待一分鐘,那邊的手足兄弟就可能多死一個。
燕實祥一把抱住了燕破岳,父親的臉上帶著鬍子楂,刺得燕破岳的臉蛋生疼,父親抱得太過用力,讓燕破岳幾乎都無法呼吸,但是心底突然湧起的那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卻讓燕破岳拼盡全力反抱住他的父親。
燕破岳曾經聽很多人說過他爸爸的經歷,當年他爸還是偵察營營長的時候,在戰場上被炮彈炸傷,是他的部下一邊和敵人開火交戰一邊撤退,為了掩護燕實祥,有十七個偵察兵停下腳步,轉身和強敵展開了必死無疑的阻擊戰,剩下的士兵輪流用一個五毫升的注射器抽出自己的鮮血注射到燕實祥的血管中,這樣燕實祥才活了下來,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離開一線部隊,並且有了燕破岳。
燕破岳在父親的身上,嗅到了一股陌生到極點,讓他全身都在不停輕顫的冰冷寒意,他不知道這是身經百戰老兵即將走上戰場時,才會綻放出來的殺氣,但是父子血脈相連的天性卻讓他明白,父親正在向他道別,父親將會去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危險的地方,也許他這一走,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燕破岳死死抱著父親,無論燕實祥怎麼勸說,他都不肯鬆手,燕實祥抓住燕破岳的手臂一扭,用腰帶將燕破岳綁到了醫院走廊的暖氣管上。
「不要叫喊,你媽還在做手術。」
知子莫若父,燕實祥一句話,就讓燕破岳放棄了哭喊,只是拼命扭動身體,試圖掙扎開來,綁住他的人可是曾經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偵察營營長,別說他只是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就算是一個成年人來了,在短時間內又怎麼可能掙扎得開?
「對不起,嫣嫣。」
在心中發出一聲低嘆,燕實祥挺直了身體,轉身大踏步走向醫院大門。
就是在這個時候,手術室的紅燈突然滅了,明明不可能看到,燕實祥的身體卻猛然停頓。一臉疲憊的周副院長走出了手術室,迎著霍然轉頭的燕實祥,周副院長點了點頭。
一個大大的笑容在燕實祥臉上綻放,他對著周副院長深深彎下了他的腰,在周副院長反應過來之前,燕實祥就再次轉身,大踏步走出了醫院,走向了那輛停在門前的軍用吉普車。
就在裴嫣嫣被推出手術室時,燕實祥乘坐的吉普車已經用驚人的高速衝出軍工廠大院,在並不平坦的路上開始飛馳。
裴嫣嫣恢復清醒時,她已經躺在一間單人特護病房,現在應該是晚上了,床頭立著一盞小檯燈,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區域。在她的胳膊上,打著點滴,還有一個形狀特異的注射裝置放在床邊,用輸液管連到了她身體某一部位,裴嫣嫣知道,她剛剛做了大型手術,為了緩解疼痛便於傷口癒合,只要過一段時間,護士就會過來,用這套裝置向她的身體裡注入一部分麻醉劑。
也許是術後恢復的需要,她身上未著寸縷,腹部纏著厚厚一層繃帶,就算是身體下面放著一張電熱毯,身上還蓋著厚厚一層棉被,她依然覺得冷得厲害。
裴嫣嫣突然驚慌起來,八月懷胎她當然能感受得到,孩子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回想著剛剛做的那場噩夢,裴嫣嫣猛地咬住了嘴唇。
「媽……」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道低低的叫聲,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裴嫣嫣整個人都狠狠一顫。
燕破岳就站在病房一角,小心翼翼地望著裴嫣嫣,他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快要凍死,圍著火堆打轉的狼,既貪戀火焰的溫暖,又害怕火焰形成的光亮,所以只能圍著不停打轉,不敢稍有靠近。
「是弟弟還是妹妹?」
在問出這個問題時,裴嫣嫣的心已經提到了最高,她還在渴望產生奇蹟。
「不知道。」
「那……他在哪兒?」
燕破岳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低得就像是蚊子哼哼,但是對一個急欲知道孩子消息的母親來說,卻無異於九天驚雷:「不知道。」
裴嫣嫣的嘴裡,嘗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孩子死了,他當然死了,剛才,他不是已經來向自己道別了嗎?!
「你爸爸呢?」
「走了。」
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裴嫣嫣的身體還疼得要命,卻開始擔心帶著一堆東西,還要走夜路的丈夫:「你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裴嫣嫣瞪大了眼睛:「你爸幹什麼去了?」
燕破岳的回答依然是:「不知道。」
「怎麼走的?」
在問出這個問題時,裴嫣嫣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想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她的雙手都被繃帶綁在床架上,所以她只能任由燕破岳的聲音清清楚楚傳進了她的耳膜:「坐車走的。」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希望,在瞬間就猶如肥皂泡一般破碎了。
燕實祥走了,在她因為燕破岳誤食花生,導致重度過敏,生死一線,就連孩子都失去,最需要安慰,最需要呵護,最需要一個寬厚胸膛去依偎,讓她可以暫時忘記所有痛苦與悲傷的時候,她的丈夫,那個男人,竟然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
他甚至沒有告訴她,他去了哪裡,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把她當成了什麼?
一個領了結婚證,就要照顧他和前妻的兒子,無論受了多少委屈,都要對著他們父子露出笑容,擺出溫柔面孔的終身丫鬟?!還是一個根本不值得珍惜,高興了就哄上兩句,不高興哪管她死活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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