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還是鬼?」有人喃喃問道。
「這是,這是鬼!這是鬼!」
「管他什麼玩意兒,打死再說。」
有打手端起槍,不管不顧地對著那方向掃射,其他人也跟著扣動扳機。
直到所有子彈都打光,密集的槍聲才停止。
一陣風吹過,煙塵慢慢散去,可那棵樹下已經沒了人影。
「人呢?怎麼不見了。你們看見他動了嗎?」
「沒看見。」
「沒有。」
就在這時,雨幕中一道黑影閃過,兩名打手發出絕望的慘叫,然後消失不見。
片刻後,兩人從空中墜落,直直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轟響。
這次他們身體是完好的,但是聲息全無,脖子轉向詭異的角度,是被人一把給擰斷了。
打手們驚懼地慢慢往後退,腳已經開始發軟。有膽子小的大口喘著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都背靠背站在一起,背靠背。」天狼警惕地四周看著,嘴裡命令道。
禿鷲舔了舔嘴唇,嗤笑道:「背靠背有用嗎?」
「□□媽的瘋狗,要不是你非要在這時去殺人,我們會攤上這種事嗎?」天狼憤怒地破口大罵。
禿鷲剛要說什麼,就見面具人從石頭後走了出來。
「他說我是條瘋狗,你覺得呢?」他問那面具人。
面具人冷冷道:「他說得沒錯,你不但自己瘋,還要將我們都拖下水。」
禿鷲陰狠地說:「你可是起誓要效忠創世神的,我遵從神諭讓真理教再度輝煌,你不但不配合,還屢次想拖我後腿,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面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粗啞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你這條瘋狗,可別他媽褻瀆真理教了,要不是看你還有用,我早把你殺了。」
禿鷲神經質地笑了聲,「你不是看我有用,而是怕我泄露你的身份,跟蹤我一年也殺不掉我,剛才還不得不出手幫我……」
「瘋狗,把胸章還給我。」面具人咬牙切齒道。
「噓噓噓別生氣……」禿鷲扯出自己衣領,臉上露出興奮的笑,「胸章我就拿去玩玩而已,他一直要我們好好相處,你這麼對我,會讓他對你失望的……」
「夠了!」天狼在一旁大吼道:「我去你媽的什麼真理教什麼胸章,這個時候能不能別吵,把那個東西先對付了。」
「頭兒,你還記得療養院外那次嗎?這要比那次可怕多了。」有名打手戰戰兢兢地說。
「都別吵,怕個屁,那就是人,不是什麼鬼。」天狼和禿鷲背抵著背,警惕地看著四周和天上。
「啊!在那邊,在那邊。」有名打手指著前方驚恐大叫,「我看到那邊有黑影閃過。」
所有人對著那方向開始瘋狂掃射。
槍聲結束後,仍然只看見幢幢樹影。
「地上的,地上那名警長沒見了。」有人喊道。
「這個上將也不見了,他一直躺在我腳邊,眨眼就不見了。」
不遠處的樹林裡,洛周周小心翼翼地將楚封放下,讓他平躺在地上。
雖然動作已經放到最輕,但牽動胸前的斷骨,楚封還是哼了一聲。
洛周周就要去解他胸前的衣服,他睜開眼,虛弱地說:「去,去看思翰。」
「好,那你等我。」
陳思翰躺在旁邊,臉色慘白如紙,眼睛緊閉著,像是已經沒有了生氣。
洛周周摸了摸他頸側,再用長長的指尖在自己手腕上輕輕一划,深紅色的血液頓時沁出。
他將手腕湊到陳思翰嘴邊,讓那血,一滴滴淌進他的口中。
隨著血液浸入喉嚨,陳思翰的胸脯開始微微起伏。
洛周周舒了口氣,轉頭看向楚封,發現他正定定看著自己,目光一瞬不瞬。
「沒事的,我變成吸血鬼後,他喝了我的血就會好,我們吸血鬼可以用這種方法給人治療。」洛周周解釋道。
楚封沒有說話,還是那樣看著他,濕透的頭髮搭在額頭上。
洛周周蹲著往他面前挪了幾步,伸出手腕,說:「輪到你喝了。」
楚封遲遲不張嘴,也不做聲,洛周周疑惑地問:「怎麼了?喝吧。」
接著又醒悟過來,用一隻手去拍他的背,哄道:「小乖乖,小寶貝,喝了胸口的傷就恢復了,不好喝咱們也忍一下好嗎?」
「周周……」像是終於確認了面前的人,楚封啞聲開口。
洛周周又將手腕往他嘴邊湊,迭聲說:「是我是我,小寶貝快喝,別浪費了。」
楚封順從地張口,含住眼前的手腕吞咽起來,喉結上下滾動。
幾口後他鬆開了嘴,說道:「好了。」
「不再喝幾口嗎?」
「不了,你快止血。」
「嗯。」
楚封看見,洛周周手腕上那道細細的傷口,開始肉眼可見的迅速癒合,幾秒後,一點痕跡也沒有。
遠處傳來腳步奔跑聲,顯然那群人沒有見到洛周周,想趁這機會趕緊離開。
「你休息會兒,看著陳警長,我馬上就回來。」
洛周周說完,不待楚封回話,一個縱躍就消失在樹林裡。
楚封閉上眼,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他一直說自己是吸血鬼,我從沒相信……」
兩名打手小跑在最前面,面具人匆匆跟在中間,最後是天狼和禿鷲,邊走邊警惕地張望。
再前進幾十米,就是他們停在那裡的車。
天狼催促道:「快點,只剩咱們五個人,上了車就好了,那怪物肯定追不上。」
一名打手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另一名也跟了上去。
就在這時,雨幕中又有黑影閃過,落到他們最前方,伸手抓住了那兩名打手。
「啊啊啊啊!」天狼和禿鷲對著那裡同時開火,槍聲連接不斷地響起。
「停,停,快停下。」面具人大聲阻止。
槍聲停止,那兩名打手撲倒在水潭裡,後背已經被射成了蜂窩狀。
除此之外,靜靜的馬路上,再沒有第三個人的影子。
天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憤怒地轉著圈吼道:「你他媽是什麼鬼東西,給老子出來!出來。」
周圍沒有任何回應,仍然只有嘩嘩的雨聲。
他渾身顫抖地看向面具人,問道:「怎麼辦?你不是很有本事嗎?現在怎麼辦?」
禿鷲這時也老實下來,等著面具人的指令。
面具人沉默了一瞬,從懷裡掏出兩根針劑,分別拋給他們兩人,開口道:「注射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很不自然,應該使用了變聲器。
「這是什麼?」天狼捏著針劑問道。
面具人冷笑道:「別問這麼多,想活下去就馬上注射掉。」
天狼警覺地問:「那你為什麼不注射?」
禿鷲又笑了起來,說:「他已經不能注射了。」
說完,他接過針劑,毫不猶豫地扎到自己頸邊。
天狼見他這樣,不再懷疑這藥劑的成分,抬手也注射了。
空藥管摔在地上,兩人全身的骨骼發出聲響,眼底也迅速地變紅。
天狼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驚喜地說:「我感覺我充滿了力量,我真的變強了。」
禿鷲沒有他那樣興奮,有些焦躁地說:「時間不多了,我要趕緊殺了那個omega。」
「你他媽能不能等這事結束以後再發瘋?那時候隨便你怎麼殺,想復活你心中的哪個神都行。」天狼又忍不住低吼道。
面具人不耐煩地打斷他們,「別吵了,不管什麼原因,今天咱們要平安離開的話,必須殺了那個omega。」
就在這時,一道猶如鬼魅般迅捷的黑影,突然出現在他們身旁。
天狼在那瞬間就反應過來,躍起來對著黑影踢了過去。
禿鷲也將拳頭捏緊,帶著普通人無法承受的狂猛力度,一拳砸了過來。
面具男飛快地退到一旁。
洛周周平平往後移了幾米,避開了兩人的攻擊。
這詭異的速度和身法,讓天狼三人都怔了怔,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你到底是什麼?就算注射了苯非多,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面具人在一旁喝問,經過變聲器處理後的聲音,像是一把生滿鐵鏽的鋼鋸。
洛周周正準備沖前來,聽到這話後站定腳步,歪了歪頭,說:「我是一隻吸血鬼。」
他頓了下,又說:「你們真的太壞了,不過我馬上就要弄死你們。」
當誰用這種既認真又天真的口吻,說自己是只吸血鬼時,都只會讓人覺得好笑。
可若這人剛剛輕易就殺了幾人,嘴邊還有兩顆雪亮的尖牙時,那這場景怎麼都不會好笑,只會讓人不寒而慄。
禿鷲舔了口唇角的雨水,眼睛發亮地說:「小吸血鬼,那咱們就看看誰先弄死誰。」
天狼趁著洛周周沒在意,繞到他後面,狠狠一拳砸了過去。
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帶著深切的恨意,覺得這一拳就算吸血鬼也擋不住。
他等著胸骨斷裂的脆響,看他從嘴裡噴出內臟碎塊,慘叫著死去。
可就在拳頭快要接近時,眼前的人又那麼憑空消失,自己腳下一空,後背被人拎起扔了出去。
一聲轟響後,撞在了路旁的大樹上。
那棵樹經不住衝撞,咔嚓一聲從中間斷裂開。
天狼從地上爬起來,摸摸自己全身,沒有什麼傷痕,又看了看身後那棵樹,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洛周周將天狼扔出去後,就和禿鷲戰在了一起。
禿鷲注射了苯非多,雖然招式比普通人要快很多,在他眼裡還是很慢。
看著他擊來的一拳,洛周周只是側了側頭避開。
再次原地消失,出現時在禿鷲身後。
面具人趁這機會慢慢後退,悄悄鑽進了旁邊的樹林。
禿鷲腳下用力,對著前方的大樹躍去。
他躍起了幾米高,輕鬆落到了樹巔,再拔出匕首,撲向樹下的洛周周。
天狼從後面沖了過來,他和禿鷲一人在空中,一人在背後,眼中都露出勢必可得的自信。
洛周周仍然站在原地,就在兩人逼近他面前時,突然出手,一手掐住天狼的脖子,另一手抓住禿鷲的一條腿,猛地往上一衝。
三人頓時消失在夜空中。
楚封捂著胸口,從地上慢慢坐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胸腔里的斷骨,正在快速地癒合,再生。
雨水很大,他喘著氣看著天空,想找到洛周周的影子。
這時,身旁的樹林裡,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輕響,有人在往這方向接近。
他轉頭看向那裡,摸索到身旁的一根木棍,緊緊握在手中。
樹葉被分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是那名戴著黑色的面具的人,他看見楚封,停下腳步,慢慢舉起了手裡的槍。
黑洞洞的槍口下,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沉默地對視著。
「我知道,你肯定是我們那批學員中的一名,你是誰?」楚封突然開口問道。
他背靠著身後的樹,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像是問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
面具人沒有做聲,仍然拿槍對著他。
楚封笑了下,很輕地喚了聲:「王均。」
面具人依然一動不動,只是喉結輕輕滾動了下。
「王均,是你吧……」楚封轉過頭,看向漆黑的天際,「上次去見柳姨,王素說我送去的藥還沒吃完,我當時就猜到了幾分。」
停頓片刻後,他閉了閉眼睛,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身形,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是禿鷲的聲音。
面具人猛地上前兩步,將楚封抓到手裡,拿槍抵住他的太陽穴。
楚封沒有掙扎,也沒有出聲,只仰頭看著他。
看他略帶慌亂地左顧右盼,發出急促的喘息。
「放開他。」洛周周的聲音突然在後面響起。
面具人猛地朝向身後,槍仍然對著楚封的頭。
洛周周站在樹影里,還穿著那件米白色的大衣,裡面是件淡粉色的高領毛衣。
如果忽略他那張不正常的臉,看上去就像名普通的omega。
只是那大衣已經被雨水淋透,還沾染上了暗紅色的污漬。
面具人拿槍頂了頂楚封的頭,低啞著聲音對洛周周說:「放我走,不然我就打死他。」
說完後,他的背微微弓起,全身繃得很緊,做好了逃亡的準備。
沒想對面的吸血鬼聽到這話後一愣,也沒有其他動作,飛快退到一旁,讓開路說:「那你快走。」
面具人似乎沒反應過來,頓了下,接著眼底閃過亮光,將楚封提起來架在懷裡,一步步往來路走去。
在路過洛周周身邊時,他警惕地倒退著。
洛周周看著那把抵著楚封額頭的槍,像是很想動,又生生忍住了,只癟嘴看著楚封。
他現在這張臉,露出這個表情來,看上去很是詭異。
楚封的脖子被箍著,頭上頂著冰冷的槍。
他一邊被扯著倒退,一邊對洛周周露出安撫的微笑,用口型說:「別怕。」
洛周周跟著往前走,面具人搭在扳機上的食指動了動,大吼道:「你站在那裡不准動。」
洛周周立即停住腳步,一動也不動。
面具人架著楚封,一路退到了幾輛越野旁,上了其中一輛車。
他迅速地啟動,一邊打火,一邊從後視鏡看著洛周周。
洛周周還是站在原地,緊緊看著這輛車。
在聽到發動機響聲後,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幾步。
「別動。」面具人將頭探出車窗大喊了聲。
見洛周周不再動,他收回頭,踩下油門,越野對著前方沖了出去。
洛周周跑著跟在了車後。
越野開出去百米遠,面具人從後視鏡看著緊追不捨的洛周周,皺了皺眉頭。
接著打開了副駕駛門,冷冷地對楚封說:「自己跳下去。」
「王均,我知道是你,收手吧,一切還來得及。」楚封靠在副駕駛上沒有動。
面具人沒有吭聲,就在楚封以為他在考慮,正要繼續勸說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將楚封一把往外推。
楚封在跌出車外的瞬間,翻身將他的面具從臉上一把扯了下來,那張熟悉的面孔暴露在眼前。
「果然是你。」他喃喃道。
被扯下面具的王均這時反應過來,用力將楚封推下車,大敞著副駕駛的車門,就要踩下油門。
「我已經掌握了證據,也看到了你。王均,你跑不掉的。」楚封對著駛出的越野大喊。
越野在前進了幾米後突然剎住,駕駛室車門被打開,王均站了起來。
他臉色陰沉,將槍舉過車頂對準楚封,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子彈從槍膛射|出,穿過雨幕,往前飛射而去。
時間仿佛凝滯,楚封直直看著王均的眼睛,心臟雖還未被擊中,似乎已經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瞬息間,一道身影擋在楚封前面。
那顆急速飛來的子彈停在空中,被兩根細白的手指夾住。
洛周周將那顆已經變形的子彈扔到地上,黃銅色的金屬彈頭蹦跳著滾到了路旁。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瞬間,王均猛地縮頭鑽回車內,大力踩下油門。
配置極好的越野秒內提速,轟鳴著向前沖了出去。
車燈將前方照得雪亮,雨水淌滿了車前窗,他顧不上打開雨刮器,就憑著感覺往前飛馳。
他眼底滿是狠意,額頭青筋暴起,緊緊咬著牙。
就在衝出去幾十米遠後,他聽見車頂傳來一聲響,有什麼東西落在上面。
接著,一條米白色衣袖的手臂從車頂伸下來,敲了敲他的車窗。
王均立即將方向盤往右打死,想將車頂的人甩下去。
他雖然看不清前方,但腳下油門不但沒松,反而踩到了底。
幾秒後,越野在他驚恐的眼裡,突然飛了起來,同時伴隨著轟然巨響,撞上了一旁的廢舊倉庫。
倉庫受不住這樣的衝撞,水泥磚往下掉,全部砸在了車身上。
越野熄了火,安靜地埋在水泥板下,只有發動機冒著騰騰熱氣。
洛周周看了看遠處支起手臂半坐起的楚封,將車身上壓著的那些水泥板掀開,從車門往裡望去。
王均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右胸凹陷下去一塊。
他將車門和卡住的車座掰開,將王均拖出來放在地上。
見楚封似乎想起身,他乾脆將人又託了過去。
「我救不活他,他的內臟都碎了。」洛周周把王均放下說道。
楚封微微搖了搖頭,「不用救了。」
洛周周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他,不問的話,你以後都會很難受。」
說完,他用長長的指甲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讓血滲了出來。
「周周!」楚封急促地喊了聲。
洛周周說:「沒事的,我的血可以讓他再拖一會兒。」
說完,他將手腕放到王均嘴邊,讓血滴落到他嘴裡。
王均一動不動地躺著,片刻後,突然咳了兩聲,慢慢睜開眼。
他微微側頭,注視了楚封幾秒後,露出個虛弱的笑,說道:「小封,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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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的留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