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薨了。閱讀
這條消息,不能被稱作是京師近期的第一頭條,但卻是那最大新聞、造成人人自危的的□□。
據說,那日沈郜擅闖太和殿,還不等群臣斥責東廠過於肆意妄為,就被洛識微病危的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
剛剛榮升五品的探花郎,聞言更是崩潰的差點與督主拼命,卻反被對方一腳踹的嘔血不止,全場都被震懾在原地。
樓既回走時,面容冷靜,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去送同僚一程。
所以,群臣除了惋惜朝廷損失一人才外,倒是沒有察覺到後面緊隨而來的危險。
直到新聞炸開。
洛識微薨逝當日,九千歲性情大變,於東廠大開殺戒肆意屠戮,洛芒欲守護父親遺體被打成重傷,就連其心腹沈郜都是斷了一條腿,艱難保護性命。
樓既回瘋了。
六親不認,敵友不分,連最忠心的東廠與錦衣衛都對他充滿了恐懼避之不及,更別提朝廷上下。
如今,整個京師,都成了他的屠宰場。
鮮血籠罩整個京師,足足三天三夜,喪失五感的樓既回已然失去了理智,完全被殺戮的本性所驅使,他成為了名符其實的修羅。
三日後,那人卻又回到了東廠,在所有人驚恐畏懼的目光中,他只是從容且冷靜的從棺材裡抱出來了洛識微的屍身,放至榻上,擁懷共眠。
書房的軟榻上,樓既回與屍體抵足而眠,他一襲紅衣妖異絕美,滾燙的手指痴纏的撫上洛識微沒有溫度的臉頰,疲憊的眉宇逐漸舒展開,連唇角都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整個畫面,陰森淒艷。
「硯卿……」
他呢喃著,分明已經失去了五感,但這三日卻還是能夠感覺到五臟六腑被搗毀般的劇痛,直到這一刻五感恢復,真正的用手觸及到那人,才安靜下來。
他吻上洛識微冰冷的唇,低低一笑,偏執的瘋狂:「即便是死,你也會一直被困在我的身邊。」
外面。
沈郜在來回打轉。
他眼睜睜看著督主把人從棺材裡抱出去,卻不敢上前去攔,最後只能硬著頭皮守在門口,避免外人打攪。
「……瘋了吧。」他小聲嘀咕:「督主真的瘋了吧,死了三天的人,現在應該是一股腐臭味,督主竟然還抱著進裡屋了……!」
「等等,督主是不是五感喪失了,那他應該也聞不到。」
這麼一想,突然可以理解了!
雖然洛識微死了,但好歹屍體還在是不是,只要能安撫下來督主,別讓他發瘋,那怎麼都好說!
人不在了,身體也能拴住這條瘋狗,就是個好事啊。
他現在要求不多,就是如此的卑微。
沈郜在門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開門聲將他驚醒,他立刻跳起來,卻見督主從中走出來。
「督主!」
樓既回面容雪白神情平靜,斜睨了下屬一眼,上挑的眼角泛著薄紅,嗓音低啞:「杵在這裡等什麼死,去宮裡拿一顆寒冰珠來。」
朝廷貢品寒冰珠,入口可保屍體不腐。
沈郜一驚,難得聰明點,察覺到了督主的用意,立刻低聲應是。
管他呢,反正東廠行事一向荒唐,督主就算真的和屍體過一輩子,也總比發瘋強啊!
他說著便要退下。
樓既回揉了揉眉心,突然問道:「那小崽子呢?」
「重傷,被我關起來等候發落了。」沈郜說:「不過這小崽子頑強的很,傷成那樣還總想著逃跑。」
樓既回輕嗤一聲,道:「讓他跑,也讓我瞧瞧,他養出來的人,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是,督主!」
沈郜取來了寒冰珠。
樓既回親手將其放入洛識微的口中,他撫摸著那不再有溫度的臉頰,看著他歸於死寂的面容,眼眸逐漸幽深一片。
他知道,這個人再也不會對他露出惡作劇成功的壞笑,也不會用花樣頻出與他鬥智鬥勇。
這件事,算得上是他親手殺死了摯愛的身邊人。
樓既回的唇角慢慢上彎,他吻著那冰冷的唇,從喉嚨里溢出低低的笑聲,瘋狂陰鷙。
「硯卿,我知道你惱我、恨我,恨不能拉著我一同死,但是這一局還是我贏了。」
他的語氣異常的冷靜:「我愛你,但是你說得對,你我之間永遠不可能溫情脈脈,從來都只有你死我活的勝負之分。
從察覺到這一點開始,我就做好了付出一切代價的準備,也要拔掉你這顆刺,我做到了。」
只是……
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拔掉的那一刻就這麼痛。
當洛芒說出「洛識微薨逝」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是衝破了一切理智,足以讓他走火入魔。
但是,他從不後悔這麼做。
而且他不會如洛識微所言,這麼急著去黃泉路上找他,相反的……
「硯卿,我會一直將你禁錮在我的身邊,看著我是如何走下去的。」樓既回對著一句屍體,柔聲呢喃,萬般柔情。
在那之後的數日,樓既回看起來正常多了,起碼不會肆意殺戮。
他像洛識微還在的時候那般,冷靜沉穩的處理著公務,將這個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只是每天晚上,都要與屍體同眠。
這樣看起來,沈郜竟分不清他是正常了,還是瘋的更徹底一點。
轉眼間,便到了洛識微的頭七。
外面全是腥風血雨,有人暗地裡唾棄閹黨的心狠手辣,有人則在悄悄地燒紙祭奠恩師,沈郜一時間竟不知要不要阻止。
這要是讓督主看見,會不會瘋的更嚴重點?
但是如果他這一阻止,反而是讓本來沒察覺的督主,由此被刺激到呢?
憨憨頭禿。
他終於知道洛識微在世時的好處了,起碼動腦子的事情,輪不到他一介武將,現在可愁煞沈某!
好在,督主主動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樓既回走在大街上時,嗅到了燒紙的氣息,他摩擦著手中的白玉扳指,漫不經心的問:「頭七了?」
「……是。」您這是終於證實洛識微離世的現實了嗎?
他聽到一聲輕笑。
督主吩咐道:「那就在府中辦一場喪事吧。」
「是。」
「對了,和喜事一起辦。」
「?????」
樓既回笑意吟吟的跟他說:「我和硯卿的喜事。」
「……」完了,督主是瘋的徹底了。
他是認真地。
東廠連夜加班,愣是在督主府上給操辦出來了一場詭異的喪事與喜事並存的典禮。
被迫來參加典禮的滿朝文武,一來東廠,看到的就是紅白相間的大花,頓時集體懵逼了。
他們在錦衣衛虎視眈眈的威脅下,被迫硬著頭皮走進去,卻見那正殿之內擺放著一口暗紅色的棺材,棺材上掛著鮮艷欲滴的婚禮紅花,一陣冷風吹過,白綢輕晃,陰森可怖。
眾人一抖,簡直被這畫面嚇得不寒而慄。
「進來啊,在外面看戲豈不是太無趣。」
慵懶低啞的嗓音突兀的響起,在這場景下顯得格外陰冷,為首的右丞相壯著膽子走進一瞧,卻在那口棺材的後面看到了一襲紅衣的身影。
樓既回一襲紅衣,坐在地上,他靠著棺材,昳麗的面容更顯張揚銳利,手中的銅錢肆意的潑灑,自有一派風流雅致的氣息。
但是在這種環境下,卻愈發詭異的令人發毛。
他低笑,撫摸著棺材,柔聲說:「今日是硯卿的葬禮,也是我們的婚禮,便煩請各位同僚做個見證吧。」
鴉雀無聲。
一群人嚇得戰戰兢兢,頭皮發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樓既回挑眉,斜睨了一眼眾人:「不說點祝福的話?」
督主屠戮全城的餘威尚在。
眾臣一個激靈,仿佛如夢初醒,緊接著一句接一句的祝福詞不經大腦的冒出來。
什麼早生貴子百年百合都出來了。
偏生,樓既回今天心情好,竟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入夜才將一群人給打發了去。
也不知今日回去,這群大臣會做多少天的噩夢。
反正督主很是暢快。
沈郜小心翼翼的問:「督主,可還有什麼禮儀沒有完成?」
「自然是有的。」
樓既回眼眸上挑,眼波流轉風情萬種,卻是對他嫌棄道:「但我與硯卿入洞房,有你什麼事?」
沈郜一噎。
真該讓天下人看看,以前都說督主行事乖張,那都不叫什麼,現在才是真的隨心所欲的瘋癲!
他含淚退了下去。
正殿的門緩緩合上。
樓既回當真打開了棺材,洛識微一襲紅衣閉眼安詳。
他一躍而入,將他的硯卿擁入懷中,唇角慢慢溢出滿足的笑意,他輕笑著,喃喃說:「硯卿,他們定是以為我瘋了,便叫他們這般以為去吧。」
就在這時,一道沙啞的嗓音突然回應:「你是瘋了,只不過是因為拴著瘋狗的主人死了,才讓你到處發瘋而已。」
棺材中,那具死人屍體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轉過頭,吐出了口中的冰寒珠,對著身側的樓既回詭異一笑。
「督主,頭七,我復活了。」
樓既回瞳孔驟縮。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想要起身,身體卻無半點力氣,完全的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