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半暗著,宋嶼墨漂亮的手指修長抵在額頭,陰影擋住了高挺的鼻樑,低低淺淺的笑聲,伴隨著許些克制,緩緩地傳入了紀棠的耳朵。
平時無論是面臨什麼場面,舉止間都仿佛毫無情緒起伏的一個人。
現在低笑不止,仿佛是什麼東西取悅到他心情了。
紀棠看了就生氣,有什麼好笑的?
難不成她今晚的舉動在宋嶼墨的眼裡就是個笑話?
紅艷的雙唇慢慢的緊抿起,情緒已經在爆發的邊緣徘徊時候。
宋嶼墨的笑聲聽了,抬起眼皮,視線深深地注視著她說:「那要我怎麼哄你?」
他還真是不打算解釋和李琢琢到底有什麼關係了。
紀棠手邊要是有一張離婚協議書,真想甩過去。
看來是準備少了,一份怎麼夠啊?
宋嶼墨視線依舊停留在她身上,紀棠坐在座椅上,嫌棄空間小,將銀色高跟鞋脫了,白皙的小腿微微露出,可以看得出來,她現在是越來越在他面前表現的自在不偽裝。
他只是問該怎麼哄,而紀棠沉默了半響,許是也接受了狗男人不會解釋,冷冷地說:「把宋星淵每個月生活費之外的額外開支給我斷了。」
宋家對那些公子哥小姐們都很大方,每個月給個幾百萬生活費花外。
像宋星淵之流的,在外花天酒地還經常會記宋嶼墨的帳上,會找這位要零花錢花。
紀棠說出這話時,也沒想宋嶼墨會同意。
宋嶼墨只是面色平靜地嗯了一聲,然後不緊不慢地將脫下的襯衣西裝褲穿回去,又戴上腕錶。
紀棠沒話可說,這男人連自己親堂弟都能選擇犧牲,她能說什麼?
到底家裡最有錢的才最有話語權,要是宋嶼墨的錢都在她手上,紀棠心想著,現在非得讓他跪下認錯叫爸爸!
宋嶼墨這邊很快就已經整理好形象,目光淡淡看了她依舊板著臉色,於是開口道:「你過來坐我腿上,我跟你說件事。」
紀棠表情存在著質疑,暫時沒有配合著過去。
宋嶼墨又說:「過來。」
紀棠理智還沒徹底離家出走,知道這是誰的車,誰的的地盤。
一邊內心把宋嶼墨全家都罵了個遍,一邊不情不願地過去,想坐旁邊,卻被男人拉到了腿上。
宋嶼墨手臂有力地抱著她,這樣的姿勢讓女人後背完美的貼著他胸膛,在封閉的車內更顯得曖昧,突然薄唇輕動,嗓音低沉的開口說:「我要看得上李琢琢,她不會住在這種地方,也不會為了一個資源拋頭露面去陪酒,更用不著以宋星淵的名義養在外面。」
紀棠微微側頭,臉蛋就與他近在咫尺。
那紅唇只要輕輕張開,就好似在跟他接吻一般。
宋嶼墨字字清晰地告訴她,這也是變相解釋了與李琢琢曖昧不清的關係:「我會養著她,她生活上的所有開銷,哪怕是指甲縫裡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必須是我來養。」
無形中的占有欲仿佛是在隱隱暗示著什麼,讓紀棠本能的覺得被束縛得全身不得動彈,漆黑的眼就這樣看著宋嶼墨低下頭,薄唇帶著會燙人的溫度,在她纖細脖下的鎖骨處輕輕咬了口。
紀棠縮緊的肩膀忍不住顫了下,想推開他又不敢。
微微的刺痛,在提醒著她。這個看似無欲無求的男人當對女人有了近乎偏執的占有欲後,會是怎樣極端的一面。
……
車子緩緩地行駛到了紀棠婚前的房子樓下。
紀棠要提起長裙下車,被男人手指拉住了雪白腕骨,燈光下,她回過頭,看見宋嶼墨極深暗的眸色盯著自己,聲音很緩慢冷靜地問了句:「不請我上去坐坐?」
以他合法丈夫的身份,想上樓跟著就是了。
還要這樣多此一舉的問。
紀棠故作鎮定地抬起頭,黑色的長髮被夜風吹得散亂,露出精緻白皙的臉蛋,表情也平靜:「哦,你要上去坐坐嗎?」
宋嶼墨當晚就跟她上樓了,將司機和宋途等人都拋下。
他上去,自然不止是字面上那種單純的意思。
西裝襯衣都被扔在白色的浴缸里,皺巴巴泡著水,不復之前整潔。
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宋嶼墨扣住紀棠的下巴,讓她在仔細地,一寸寸檢查著他身體有沒有女人抓痕。
這回是有了,紀棠親手抓上去的。
期間,指甲還因為過於用力,折斷了兩個。
因為太疼,紀棠濃翹的眼睫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口中不停的喊著頭,待深夜已經濃到深處,從浴室里折騰出來後,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紀棠睡著了,乾乾淨淨的臉蛋沒有淚痕,貼在枕頭上呼吸均勻。
宋嶼墨隨便披著浴袍,去拿指甲剪和醫藥箱,動作極為溫柔的給她檢查一下手指的傷口,等要關燈時,原本熟睡的紀棠突然挨了過來,抱住他的腰,輕聲嘟囔著什麼。
主臥安靜到無聲,宋嶼墨正要伸出手掌去揉她的腦袋,卻聽見紀棠緊閉著眼睫,又叫了聲名字。
清清楚楚,是兩個字――江宿。
落地窗外的夜景繁華,一盞盞萬燈點亮著深夜,也倒映在玻璃鏡面上。
宋嶼墨修長的身影坐在床邊,昏暗的光暈籠罩著他的臉廓,神情看不真切,而微微敞開縫隙的窗戶飄進來一絲冷風,使得他的手指溫度比女人的體溫還冰涼。
……
紀棠累倦到極致,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場夢。
起先在夢裡,她回到了校園時期。
那時候每天都忙於學習,上下課都有紀家的司機接送,極少數是能單獨出去玩的。
不過紀棠很會找藉口,多半都是以沈梔期心臟不舒服為理由,陪她去醫院等。
周末下午,她不願意去上舞蹈課,又用了同樣的藉口。
她在一間病房裡換下了學生的百褶裙校服,穿上喜歡的漂亮紅色裙子,提著書包就跑出去了,沒坐電梯,而是往樓梯間跑。
一個樓梯一個樓梯地走下來,直到快到二樓時……
紀棠在拐彎處,看見了一個冷白清雋的男孩,坐在樓梯間,身材偏瘦卻見背繃得直直的。
他旁邊也放著書包,手指露骨帶血,已經流淌到了腳邊一地。
如果紀棠沒有突然出現,他也不會被驚動。
露出臉時,五官是精緻好看的,也看起來不是很容易相處的樣子,卻有著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眼珠子漆黑的像是滴了墨,卻是乾淨得沒有被污染過般。
紀棠跟他對視了整整兩分鐘,手上剛好有張紙巾,於是遞了過去。
後來,她不知道怎麼就跟這個叫江宿的男孩認識上了,漸漸地成為了朋友。
她每次找藉口逃課逃學時,江宿都會在老地方等她,也沒有多說什麼話,只要她想去哪裡玩,都不用害怕被男生騷擾或者是太晚了不安全,因為江宿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不遠處,永遠保持著安全距離。
鹿寧有一次偷偷的在私下問她,那個叫江宿的男生是不是在追求你?
紀棠忘了當時在幹嘛了,可能是在圖書館看書,也可是坐在籃球場看風景,聽到這話,眉眼彎彎地笑了,搖著頭說:「沒有啊,因為我是他的債主爸爸。」
是的。
她瞞著所有人借過江宿一筆錢,因為他的媽媽生了病需要做手術。
紀棠借出去就沒有想過江宿還自己。
作為回報,江宿自然要鞍前馬後的為她的安全護航。
鹿寧卻不太信:「我覺得江宿是喜歡你的。」
「喜歡我的男生都能組無數個籃球隊了,很稀奇麼?」
紀棠自小生的美,又是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女神級別代表人物,被男生喜歡這種事,對她而言就是家常便飯,不過因為有三個哥哥對她的嚴格管教的前提下,一般也沒有幾個男生敢明目張胆騷擾她。
鹿寧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很快八卦起了另一件事:「我聽說江宿的媽媽沒生病之前,是給校長家做保姆的,然後江宿學習成績又好,才能被破格免學費進入我們學校。」
江宿江宿,又是江宿……
紀棠不太想聽,鹿寧卻八卦個不停:「江宿長得也好,都被評選為年度校草了呢……我聽說隔壁班的肖荷莉要公開給他遞情書,唉,你聽到江宿被人告白吃醋嗎?吃醋的話就是喜歡江宿了。」
「我不喜歡江宿――」
紀棠被纏得無可奈何,皺著漂亮的眉尖,在夢裡大聲說出這六個字。
等她一轉身,夢裡的場景瞬間變成了身處在紀家客廳里。
大哥二哥小哥都坐在對面,緩緩地,將一份資料遞到她的面前。
紀棠低垂眼睫看去,資料上有一張照片,那男人骨相長得極好,膚色白,高挺鼻樑薄唇,只是不愛笑,五官卻讓人挑不出瑕疵。
二哥紀度舟那套著兩個玉戒的長指在上面輕輕扣了下,輕淡的聲音響起:「棠棠,這位是哥哥們給你找的聯姻對象,宋家繼承人宋嶼墨,你未來要度過一生的男人。」
紀棠死死盯著擺在面前的照片,仿佛透過他,迅速地設身在了婚禮的現場,三年的點點滴滴轉瞬間就宛如雲煙一般飄散過去,定格在浴室里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上。
什麼時候開始,她和宋嶼墨的塑料婚姻逐漸變了質,夫妻生活上,真正零距離的百般糾纏,連最後一層極薄的阻礙都丟棄不要了?!
驚醒時,玻璃窗外已經天色大亮,陽光傾斜進來。
紀棠猛地睜開緊閉的眼睛,睡出一身汗來,指尖不由地抓緊床單。
而身邊的溫度,早已經變得冰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