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雲眠說完就要走,肅貴太妃喊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嗎?」溪雲眠詢問。
肅貴太妃看她的神情已經不似之前那麼多偏頗,「姣姣那孩子不會有什麼事吧?」
「不好說,在你們做完法事之前,讓她別靠近池塘,府中的人也儘量少靠近。」
溪雲眠掃了眼翻亂的花圃,又道:「這些花燒了吧,若是再想種花,便選些桃花萬年青這類的花樹。」
肅貴太妃點頭記下,思索片刻又道:「可有信得過的道者或者大師?」
「有是有,不過……」溪雲眠抿唇,欲言又止。
她對這個肅貴太妃的印象算不得太好,喜怒無常。
若把自己的鋪子說出來,難保日後太后不會知道去找慕梨兒雲朝她們的麻煩。
「這樣吧,我回府之後選一些人過來。」溪雲眠看向肅貴太妃,「太妃意下如何?」
「也好。」肅貴太妃見今夜天色不早,便讓所有人都先回去休息了。
溪雲眠打著哈欠,今日的確是累。
他們從宮裡出來之後,便一直躲在暗處,都沒有好好休息。
「太后想殺謝毅?」謝辭罪蹙眉,總覺得這場算計有些多餘,看不清楚太后到底要做什麼。
溪雲眠搖頭,道:「要殺的應該是肅貴太妃,謝毅她解決不了。」
「是因為巧巧提起過的金光?」謝辭罪想起來這件事,金光護體謝毅也有,他大約知道那些金光是什麼,巧巧說溪雲眠身上也有,而他負懸澗山陰靈回來的時候,巧巧說他身上也有。
溪雲眠點頭,「差不多,涼州李家滿門忠魂烈骨,會護佑每一個李家後嗣,尋常魂靈自然難以靠近。」
謝辭罪沉思片刻,還是想不通,「肅貴太妃與她向來沒有仇怨,涼州也需要李家鎮守,今日她派秦慕予來……難不成是來試探你的?」
「是啊,肅貴太妃把我帶回定安王府,太后或許不知道我的身份,可秦慕予知道,他必然清楚此處的事瞞不過我。」
溪雲眠眯了眯眼睛,又道:「我懷疑京城之內有個巨大的陣法,是與不是還要等堪輿圖出來。」
「我已經讓時柯去辦了。」
溪雲眠回到院內,謝辭罪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回去住?」溪雲眠眨眨眼,「肅貴太妃挺不喜歡你和我走得近。」
「你是我的夫人,我不與你走得近,那要與誰走得近?」謝辭罪端坐在軟榻之上,「而且我眼睛不舒服,不想走。」
「是不是剛剛花露的毒瘴傷到你了?」溪雲眠起身靠過去,伸手解下他眼上的細布。
她站在腳踏之上,微微彎身一手捧著謝辭罪的臉,一手翻著他的眼皮仔細查看。
謝辭罪身體輕微的向後靠去,抬頭目光不移的看著她,開口竟是有些委屈的說道:「可能是吧。」
「我去給你煮些藥敷上。」溪雲眠鬆開他要走,謝辭罪趕忙拉住她,道:「不用,你在我旁邊就會舒服很多。」
「嗯?」溪雲眠疑惑,想了想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能是剛剛園子裡的惡靈太多,讓謝辭罪眼睛不舒服了。
而她經常請神,身上自然沾染些靈氣,能破邪壓祟也是正常的。
「那只能委屈你睡軟榻了。「溪雲眠說完就脫了外袍,反正她才不要委屈,她要睡軟床。
謝辭罪哪裡覺得委屈,立刻讓香綺拿床被子來。
只是軟榻到底是短,謝辭罪長得又高,可憐他的大長腿無處安放。
溪雲眠看了看,抱著被坐起身,「罷了,還是委屈我吧。」
「沒事,我這麼睡很習慣。」謝辭罪只是想靠她近些,卻捨不得她受委屈。
溪雲眠擺手起身,道:「我打坐。」
她把人趕到了床上,自己正好坐在從窗戶灑落進的月光之下盤腿冥思。
只是一閉眼,懸澗山上的慘狀便立刻闖入她的腦海。
斷肢不全的師兄,懸於山門的師父,還有一山的屍骸。
溪雲眠完全靜不下來心,一遍遍念著安神咒也於事無補,強行讓自己入定的後果就是被反噬,血氣翻湧,嘴角處無聲的湧出一股血。
她皺眉睜眼,入目卻看見謝辭罪正一臉心疼的坐看著她。
「阿雲是不是又想家了?」謝辭罪說的家是懸澗山。
溪雲眠知道,她伸手抹掉血,淡聲道:「很難不怪自己,秦慕予是我帶大的,術法是我一手指教而成,可我卻沒有教好他尊師重道,讓他做出如此驚世駭俗大逆不道之事。」
平靜之下是難以克制的自責,午夜夢回之中,溪雲眠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彌補。
即便報了仇,懸澗山也再也回不去了。
她如今表面看起來的放下,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總要先報了仇,之後的事之後再說,玄門不是講因果自有定數?或許這件事也有因果。」
謝辭罪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是想勸好溪雲眠。
她現在一閒下來就不免想到懸澗山的事,倒不如前兩天夜夜都有事,她反而無暇傷心。
「因果……」溪雲眠抿唇,隨即嘆了嘆氣,「若說秦慕予和你一樣,那他屠殺滿門我可以理解,可我的師父師兄絕不會做與太后那般手段相同的事。」
溪雲眠越想越煩躁,謝辭罪忽然起身走過去推開了窗戶。
「阿雲,那是什麼?」
溪雲眠也回頭,但她什麼都沒看到,她正想著要不要拿符紙開天眼,就見一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謝辭罪這個天殺的!把我自己丟在前院!老子快要嚇死了!」
宋未離哭著跑進來,謝辭罪臉色一沉,「他怎麼還沒回侯府?」
「是啊,他怎麼還在王府?大長公主居然沒找他?」溪雲眠也震驚,還以為他早就回去了呢。
宋未離哭著敲門,謝辭罪咬牙走出去。
他一手扣著門,一手抵著宋未離,對空中喊了一句,「時柯,現在送他回侯府。」
「我不!它一直跟著我,我怎麼回去啊?你是想要我死嗎?」宋未離指著身後,手指都在顫抖。
謝辭罪歪頭看了一眼,的確有團黑氣。
溪雲眠開了天眼,從窗子探出腦袋,「還是個美人。」
宋未離真的快哭出來了,「之前還好,我在院子裡它也進不來,誰知道我今天睡到夜裡一睜眼,它,它就站在我床前,我魂都要嚇散了!」
溪雲眠又扭頭看他,扯了扯嘴角。
「你的魂的確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