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罪說完話,快速退後幾步,扭頭又吐了幾口血。
溪雲眠擔心的想要過去看看,忽而整個身體都動不了了。
秦慕予始終沒有動作,謝辭罪進雷陣之後,也沒來記得管他,竟是讓他鑽了空子靠進了溪雲眠。
「別碰她!」謝辭罪起身,自責又擔憂。
秦慕予掃了他一眼,伸手一揮,霧氣四起。
等到霧氣揮散之時,秦慕予和溪雲眠消失了,就連花露也不翼而飛。
謝辭罪立刻動身,謝臨仙上前拉住了他,「阿辭,你的身體怎麼辦?秦慕予不像是會對溪雲眠動手的模樣,你切莫著急。」
「你還是做好此處善後吧,京城爛攤子這麼多,不用管我。」
謝辭罪急匆匆的追出去,皇帝急的不行。
「我去看看,那個屋內密室里還關著一個,那地方也是之前太后關押謝辭罪的地方,陛下也可以去看看。」
宋未離說完也跑了,他爹娘的消息只有謝辭罪知道,他只能硬著頭皮追。
在皇帝看見密室內的景象時,心中情緒百感交集。
原來阿辭以前就是在此處受了這麼多的苦。
他愁眉不展,而與此同時,一輛馬車正在飛速離開京城。
「這段時間你負責照顧她,記得隔六個時辰給她餵一次藥。」秦慕予將多包蒙汗藥交給花露。
花露有些看不懂,「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你會幫師姐我也沒有多意外,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選擇把你也帶出來。」
秦慕予知道,他的師姐最會拿捏人心。
花露握著藥,皺眉道:「我也可以不給她餵藥,等她醒過來,你的死期也到了。」
「你最好想清楚些,滅邪的本事我不是不會,你想好在師姐恢復之前,要不要跟你師父一起走黃泉路。」
秦慕予冷聲威脅著,花露抿唇,看著他的模樣,提醒道:「你們之間可只剩下你死我活了,我不覺得她像是會放過你的模樣。」
「我知道。」
秦慕予滿眼深情的看著溪雲眠,這是他從前不敢露出分毫的情緒。
花露嘆了口氣,按照他的吩咐每隔六小時便餵一次蒙汗藥,中途時不時給昏迷的溪雲眠餵著米湯。
馬車飛馳,再沒說過一句話的秦慕予,忽然停下馬車。
「不必再餵藥了,把人給我,你在山下守著,謝辭罪若是要來,攔住他。」
秦慕予小心翼翼的抱著溪雲眠,花露也跟著跳下馬車,指了指漫天大霧。
「我不覺得你能進去,而且我也攔不住謝辭罪。」
她可還記得溪雲眠不讓她用瘴毒對付謝辭罪的話。
秦慕予抿唇,「你只告訴他,他若上山,我師姐必死無疑,他若敢賭讓他儘管來試。」
花露皺眉,「你確定這句話能攔住他?」
謝辭罪縱然對溪雲眠態度不一樣,可他應該更不放心溪雲眠在秦慕予身邊吧?
「嗯。」
秦慕予抱著人轉身走入大霧之中,他清楚這句話一定能攔住謝辭罪。
他看向師姐的眼神,他太了解不過了。
「弟子秦慕予攜師姐回山,還望師門前輩英靈為我指路。」
秦慕予抱著人,也不自己去尋路。
「弟子秦慕予——」
「你算哪門子的弟子?」溪雲眠有氣無力的開口,是蒙汗藥剛過藥效時的迷濛。
秦慕予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醒了,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師姐,我帶你回懸澗山了。」
溪雲眠冷笑,「誰說我要回懸澗山了?」
「你不想回來?」秦慕予震驚。
溪雲眠掙扎著從他懷裡離開,有氣無力的退了一把,秦慕予紋絲未動,她自己倒是因為長時間服用蒙汗藥,以及沒怎麼吃東西而反跌倒在地。
她索性坐在地上,抬眸看著秦慕予,「懸澗山所有人的靈位盡數在靖昭王府,你讓我回懸澗山?是怕我忘了我師父和同門慘死的模樣了?」
「師姐,不是我……」
「你不會以為我真信了袁克的激將吧?我師兄身上的傷口,你解釋不了的。」
溪雲眠望著他腰間佩劍,眼底帶著恨,是對自己的恨。
「不過我也猜到你會帶我回來了。」
溪雲眠始終望著那把劍,眼底平靜的嚇人。
「師姐,我知道我百死難贖其罪,可,可我,你可知我對你的——」
「閉嘴。」溪雲眠厲聲阻止,連話都不想讓他說出來。
秦慕予自然懂,難以置信的看她,「師姐,你都懂是不是?如今你這般恨我,是不是也是因為我在你心裡不一樣?」
他眼底帶著急切和期盼,溪雲眠伸手拔出他腰間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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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你本就不一樣。」溪雲眠抬眸,「你算是我和師兄帶大的人,如今你手刃恩人,手段行事殘忍無道,也是我教導無方。」
溪雲眠看著四周大霧瀰漫,舉起剛剛坐在地上時,用尖銳石子劃破的指尖。
「秦慕予,你這輩子會永遠困在這大霧之中,直到死去。」
秦慕予身體一僵,卻見溪雲眠緩緩抬起劍,橫在她自己的項前。
「而教出你這樣毫無人性的我,也自該有我自己該償還的孽。」
秦慕予瞬間慌了,立刻跪了下去,」師姐,我知道錯了,你殺了我,你親自動手殺了我,將我凌遲將我分屍,怎麼都好,你別傷害你自己。「
「這把劍上有我師門那麼多人的血,唯獨沒有你的,你要還有半分良心,就別再碰這把劍。」
溪雲眠想了想,她早就在留了一封信給慕梨兒。
所有師門傳承她都寫了下來,還給巧巧取了新名字——棠溪巧巧。
以後她若習得玄門術法,便是懸澗山的少門主。
她實在覺得痛苦,這段時間只有看見謝辭罪為師父師兄弟們建了祠堂,她才覺得有幾分歡愉。
秦慕予徹底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的拉著溪雲眠的衣角,滿眼的祈求,「師姐,你別嚇我,你要有氣就拿刀捅我,你怎麼對我都好,別傷害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懸澗山動手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路了。
袁克想要利用太后宣揚邪術,太后想要邪術坐穩江山,可他自始至終想要的就只有師姐。
袁克和太后的計劃中,懸澗山的玄師們便是最大阻礙,同樣他想要的,師父和師兄也不會同意,所以他才會和他們裡應外合。
秦慕予一直覺得哪怕是讓師姐恨他都好,最起碼她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是想要自盡。
溪雲眠閉眼,秦慕予本來就活不了,陣法已布,他未來會在霧中受盡折磨。
而她,只不過是想以死謝罪,懸澗山是她根本跨不過去坎,那麼多條人命,祠堂立碑就立了上百塊。
她如何還得起?
秦慕予很絕望,伸手將要抓她,可大霧將二人徹底分開。
鮮血一點點滑落,溪雲眠恍惚間似乎還看到了師兄。
「臭丫頭!你膽子大了是不?師父和我們都盼著你能將懸澗山發揚光大,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你要還當我是你師兄,你就給我滾回去!」
師兄惱怒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溪雲眠猛然睜眼,脖子上傳來痛楚的同時,身體一軟,落進了一個懷抱之中。
「阿雲,祠堂里可沒你的位置了。」謝辭罪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哭腔。
溪雲眠抱著他,嘆氣道:「罷了,師兄罵的太狠,估計要是真死了,師父也該追著打我了。」
「嗯,等回去我多給師兄上兩炷香,讓他下次罵的再凶點。」
謝辭罪看著溪雲眠緩緩睡過去,竟是有眼淚落下砸在了她身上。
他暢然無阻的走出大霧,花露看見後都驚呆了。
「你居然走的出來?」她又看見溪雲眠受傷,連忙拿出藥來撒在傷口上,「她可不能死,秦慕予是肯定出不來了,我的反噬總要有人解決。」
謝辭罪看她一眼,「她已經安排玄師了。」
花露默默抿唇,「明明事發突然,她怎麼可能安排好?」
「在你答應幫她的那天起,就已經安排好了。」
謝辭罪抿唇,溪雲眠安排好了一切。
他救出大長公主的時候才知道,溪雲眠留了好幾本玄門術法的書,還留下好幾封信。
那時他只以為溪雲眠是報完仇不想再回王府,可皇宮之內秦慕予突然出手,他才反應過來,她應該是早就算到自己有一劫了。
秦慕予對她來說算不上是什麼劫數,唯有心結難過。
所以謝辭罪慌張追出來,就是怕她出事。
「你們會回王府嗎?」花露問。
謝辭罪搖頭,「天地遼闊,我會帶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
很久之後,百姓們只記得有一年,京城忽然起了大風。
緊接著就是太后薨歿,皇帝卻沒有下令讓百姓守國喪。
也是那一年,江湖上多了一位赫赫有名的玄師,捉鬼捉妖手到擒來。
而這位小玄師的身邊,永遠都跟著一位喜歡蒙眼的男人,據說那位脾氣可不是好的,總要小玄師開口,才止的住他的暴脾氣。
那位小玄師做法事向來很便宜,不過身上穿的卻都是華服。
旁人同她道謝,她也只會笑著說一句:江湖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