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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82的鮮韭菜

2024-08-26 16:17:32 作者: 不會淼的魚
  1982年,夏,黃坡鎮。【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知了趴在繁茂的楊柳樹冠間『知~知~』的叫個沒完,為炎熱的夏季徒增煩躁。

  滿是坑窪的石子路旁,張起銘蹲在路邊嗦著冰棒,眼底帶著與世界格格不入的陌生審視。

  怎麼就回來了呢?!

  二十來年,老子辛辛苦苦幹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混出個人樣兒。

  換了140㎡的大平層,手裡攢了五六百個。

  正想著這輩子值了,歇歇,帶爸媽出去旅旅遊,安安生生享受生活。

  一覺醒來,全沒了。

  合著二十多年全白干,一朝回到解放前唄!

  瞎折騰的時候也沒見老天爺收了他,好不容易想踏實了。

  一腳給他踢回來了,真行!

  仰頭望天,張起銘惡狠狠道:「賊老天,不讓老子安生過日子唄?」

  行,老子就順你意了,可著勁兒折騰!

  李奶奶的,淦~

  心裡的彷徨和委屈發泄一通,張起銘還是不得不面對眼前的事實。

  現在是1982年的暑假,等過了假期他就該上高二了。

  按照原本的軌跡,高二後半學期老媽拉他談心,哭的稀里嘩啦說了好一通。

  具體說什麼給忘了,反正挺揪心的。

  張起銘玩兒命學了一年多,把丟掉的課程給撿了回來。

  以中等偏下的成績考入省城長電計算機系,完成他媽給張家培養大學生的期望。

  然後,他就成了標準的大學混子……

  「起銘兒,起銘兒!」

  啪~

  背後讓人拍了巴掌,給張起銘拍機靈了。

  「草。」外頭向上一瞅,張起銘跳起來掄圓胳膊要給對方來一下。

  薛剛撒腿就跑,拉開幾米距離面目猙獰指著他:「臥槽,你別過來啊!」

  張起銘正要說話,右手拿著的冰棒『啪嗒』掉地上,摔成粉碎。

  額角抽搐,張起銘在想給他骨灰揚哪兒比較合適。

  「起銘兒,給。」

  悄摸跑到後面小店買了兩隻冰棒,薛剛討好的拆開一支遞到他眼跟前。

  把手裡的木棍一扔,張起銘接過來嘬了兩口,又蹲下了。

  薛剛挨著他也在路邊蹲下,嗦著冰棒問:「起銘兒,等會咱還去板兒廳嗎?」

  板兒廳,遊戲機廳。

  因為用的幣跟鋼鏰(鋼板)一樣兒,所以孩子們都喜歡用板兒廳這麼叫。

  「不去。」張起銘搖搖頭,滿臉嫌棄。

  四十好幾的人了,跑去板兒廳打板兒。

  我擱家裡養養魚,弄弄花兒不香嗎?!

  誒~

  也不對,我這年紀輕輕的養什麼花花草草。

  就是要弄花,那也得換成鮮活的嬌花。

  算了,先不想了。


  張起銘心頭的熱乎勁,瞬間又熄滅了。

  四十多年的生活,熟悉的城市,街頭巷尾去慣了的小店。

  親友、家人、成就,眼睛一閉一睜沒了。

  指望他用短短几個小時就能接受現實,心得大……

  不是,壓根就沒心吧!

  「咱不說好的,我可把錢都帶來了。」

  薛剛拍了拍口袋,還在糾結好兄弟怎麼不樂意去板兒廳了。

  往常他不是最積極的,今兒是變性了?

  「錢?多錢?」一提錢,張起銘腦子都清醒了。

  看他放光那眼神,薛剛有點害怕的往旁邊挪了挪,說:「沒多錢,一……兩塊。」

  眼神里那光,瞬間熄了。

  兩塊,你跟我在這扯什麼澹呢?

  也是,82年的兩塊錢,擱高中生手裡就是巨款。

  可對張起銘來說,兩塊錢跟沒有一樣兒。

  他腦子裡那些記憶,每個都是價值連城……

  可想要實現,得先腳踏實地的往前滾才行,光靠想是沒用的。

  萬事開頭難,該怎麼走出第一步呢?!

  不管怎麼走第一步,張起銘覺著自己都贏定了。

  滿把牌都在自己手裡,連個夠格上桌的都沒。

  飛龍騎臉怎麼輸?

  就問你,這、他、媽、的、怎、麼、輸???

  要是來首BGM,無敵是多麼寂寞~

  可太應景了。

  什麼,解說姓黃?

  ……滾吶!

  「走走走,鎮上今天在大廣場放電影呢,咱去看看。」

  「真的,放啥電影呢?」

  「聽說是外國片,誰知道,有免費電影你還挑啥?」

  等人走後,蹲在路邊的張起銘眼睛亮了。

  電影……看電影……放映廳……

  好活兒啊!

  「起銘,起銘,你爺叫你看電影去呢!」

  「誒,來了。」

  張起銘朝著路對頭喊了聲,拉著薛剛一塊兒往大廣場走。

  「不是,電影有啥看的,這會兒正好沒人,咱去打板兒多好。」

  薛剛嘮嘮叨叨的念個沒完,憋了一學期了。

  好不容易沒人管了,放羊了。

  心裡就琢磨怎麼玩兒過癮,你這不讓他玩不難為他呢嗎?

  「剛子,想不想賺錢?」張起銘停下腳,神色認真的看著他。

  薛剛讓他這反常的表現給唬住了,左右看了看,悄聲說:「起銘兒,咱可不能幹壞事,要是讓人給知道了,你媽得抽死咱倆。」

  「滾,想什麼呢?」張起銘沒好氣的繼續往前走,「我說的是掙大錢,咱倆一塊兒。」

  他倆那是從開襠褲一塊兒玩到大的,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張起銘姥爺跟薛剛他爺是鄰居,又是三四十年的老交情。


  兩家父母在城裡也是鄰居,張起銘他媽跟薛剛他爸是一單位的,他爸又和他媽是一單位的。

  兩家父母又是彼此給介紹的,同年結的婚,同年生的孩子。

  倆孩子從小擱一塊兒活泥巴,上託兒所,上小學,上中學,到進入高中……

  兩家從小認得乾親,逢年過節回家一塊兒。

  在城裡那就湊一屋過,真就親如一家。

  這也就是倆光葫蘆了,但凡有一個是女的。

  非得定個娃娃親,當媳婦兒養著。

  這不,張起銘心裡一有點子,首先想到的就是帶薛剛一塊兒干。

  可這會兒薛剛就是個高中生,在他正常的認知里,張起銘所謂的賺錢就是『不干正事。』

  像到廠里偷掉廢鐵,倒騰點舊報紙、書什麼拿去賣。

  身邊好些就指靠這個賺零花錢,見得多了。

  可要讓逮住了,少不了一頓收拾的。

  嚴重點可能得影響家裡大人的工作,薛剛可不興幹這個。

  關鍵還是怕,這要是讓乾媽知道了,她可真打。

  胳膊粗的棍子,別說掄身上,看著就哆嗦。

  「不是壞事兒,我想搞個錄像廳,專門給人放電影。」

  張起銘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他聽,薛剛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沒毛病吧?』

  用手貼了貼腦門,再反過來摸摸自己的。

  沒燒啊!

  那這咋竟說胡話,受啥刺激了?

  「剛子,我沒跟你開玩笑。」

  張起銘指著前面兒大廣場,笑意橫生的說:「你看眼前這些人,像啥?」

  「人啊,等著看電影呢!」薛剛本能回應。

  張起銘搖搖頭,說:「不,那是一茬茬鮮綠的韭菜啊!」

  「咱只要做把鐮刀,這麼一揮~」

  看著他運籌帷幄的自信笑容,虛握成拳揮舞的手臂。

  薛剛『咕冬』咽著口水,這麼一揮?

  嘩啦啦的,要那麼些腦袋幹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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