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世主的誕生

  天陰暗下來了，晚春的涼風將落葉鋪在馬路上，又被車輪捲起。

  「是不是剛考完體考?」計程車司機問曾鋮。

  「是的。」

  「看你校服，是一中的吧?我家妹子今天也體考，B 鎮中學的。你們有福氣，跑的時候都沒落雨，我家妹子就倒霉了，一開跑雷公就響，雨就下來了，當時我扒著後門框子望，那個急喲……」

  「那她跑完了嗎？」

  「跑是跑完了，但肯定沒平時那麼快嘞!天有不測風雲啊……」

  ……

  車停在樓下，司機扶著曾鋮下了車，曾鋮吃力地蹭進電梯間，上樓，進門，開燈，癱在沙發上。

  電視柜上，塑料盒中的幾隻麻步甲鑽出泥土，在盒壁上亂抓，堅利的雙顎開開合合。鄰家的鍋鏟碰撞，炒菜的刺啦聲星星點點。曾鋮眼神呆滯，盯著一成不變的天花板。他自己也奇怪，考完體考不應該很高興嗎?甚至學校還准許他請假五天，不應該先放鬆放鬆嗎?

  電飯鍋的鈴聲響了，媽媽做的香菇瘦肉粥的香氣隨之而出。曾鋮吃力地爬下沙發，挪到廚房，端出熱乎的粥。如常打開餐桌上的智能音箱，點進新聞頻道，等待加載出來的畫面。

  「本台消息，厄瓜多加拉帕戈斯國家公園，研究人員在加拉帕戈斯群島的一個島嶼附近發現了一片可能用於錘頭雙髻鯊繁育的區域……」

  加拉帕戈斯群島？！！

  新聞放送的畫面正對準一片礁石，那片礁石竟與曾鋮夢中的完全吻合!它將曾鋮又拽入了那場夢境，海風，鬣蜥，奧康納的背影……仿佛這是他親身的經歷，他的回憶竟一清二楚!

  我到底怎麼了?我根本沒去過加拉帕戈斯，更沒有親眼見過奧康納先生!為什麼我的夢那麼清晰？曾鋮冒出了冷汗，他感受到了近乎絕望的無助與恐懼。

  窗外的螂蟬一如既往地鳴叫著。曾鋮麻木地喝完粥，洗完碗，癱在床上，試圖在萬千雜亂的思緒中求得一片寧靜，但思緒緊緊地纏繞著他，一睜眼，眼前就是加拉帕戈斯……

  不知多久之後，他的頭腦實在支撐不住這高強度的運行，終於睡著了。對於一個天天熬夜刷題、早起讀書的初中生來說，這是一場異常平靜舒適的睡眠，如同全身麻醉。

  但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啊!」墜落感與眩暈感同時如閃電般襲來，曾鋮渾身的疼痛猛然激起，一時間，他甚至以為這是瀕死的感覺。

  不是，又得去見奧康納了?

  還真不是。

  他感到一陣剎車般的慣性，向後摔在了一個冰冷光滑的平面上，眼前昏花得看不清事物。仰起身子，揉揉眼睛，自己竟在一個從未見過的房間裡。「靠，奧老爺子又把我整哪個旮旯去了?」

  曾鋮剛想站起身找奧康納，四面的陳設就把他震驚了：這個房間如同科幻片上宇宙戰艦的駕駛室，在未開燈的黑暗中，周圍精密儀器設備的按鍵、屏幕都發出白藍的光，光在黑暗中反射，勾勒出整個房間陳設的輪廓：

  房間整體為以正方形為底面的長方體，目測底邊長約6米，高約3米，地板光滑無縫，質似金屬，色如夜空；天花板如地板倒扣，內嵌多儀器，數環狀螢光圖形貼其上，應為燈;一面牆有三塊巨大屏幕，下設一長形控制台，台上大小按鍵、旋鈕、屏幕，數不勝數。台前三張旋轉椅，形如電競椅，把手亦有數按鍵。左牆嵌入數巨大儀器，上方皆大小儀表，側有一艙門，門上有輪狀把手、旋鈕及顯示屏；右牆亦是巨大儀器，上有內嵌置物架與若干小型設備；後牆下有抽屜，側為櫃門，中設幾小數碼屏，上為幾環狀巨孔，孔中有扇葉出風，應為空調……

  這裡是哪裡? 我不會上天了吧？曾鋮蹭到中間的椅子邊，扶著把手小心地坐下，只見面前的大屏幕上赫然顯示出幾個宋體大字：

  [歡迎使用地球生態控制系統]

  什麼?生態控制?龐大的地球生態還能被人控制?曾鋮眯起眼看向左右其他兩個屏幕(畢竟他沒戴眼鏡)，屏幕上一塊塊彈窗彈出，顯示著：

  [處理器初始化已完成][設備正常運行驗證已完成][正在連接控制室設備][地表監測系統已構建][正在獲取歷史運行信息][地球生命監測及干預系統已驗證完成][正在掃描現代生物分類學檢索文件]……

  短短十六秒，幾百個彈窗彈出，又被刪得乾乾淨淨，只見中間的屏幕加載出一列列儀表數據、一張張畫面，排得整整齊齊。此時，中屏上彈出一個彈窗：

  [玩得愉快 :)

  來自 E.W.奧康納]

  這就是老爺子給我拯救世界的玩意？得，我得研究研究。曾鋮這下起勁了，低下頭在控制台上找找滑鼠，沒有。觸控板?沒有。抬頭摸摸屏幕，不能觸屏。啥破玩意，好歹給個新手教程吧?

  屏幕絲毫沒有加載，進入了一個新界面:

  [請移步至左側生物信息採集儀處進行綁定]

  [採集儀使用方法:①順時針扭動上方旋鈕，使採集容器蓋滑開……]

  嚯，這系統還得登錄。曾鋮向左側一看，生物信息採集儀上正閃著紅光。挪過去扭開容器蓋，照著使用方法，將左手伸進去，貼在容器底。採集儀的指示燈變綠了，隨之而來的是手上一陣微麻。忍著，不能抽出來！他剛這樣一想，微麻就變麻辣了——這鬼東西電壓變大了！猛烈的電流瞬間湧入了曾鋮全身上下，他的每一條血管、每一寸肌肉、每一塊骨骼無一不為電流所凌遲、啃食，求生的本能讓他想抽出左手，但容器底如強磁般牢牢吸住手掌，不得動彈。「嘶——」電流使他本就酸疼的骨肉感到撕裂般的劇痛，臉頰滴下豆大的汗珠，大腦中無比暈眩，眼前的景象變得光怪陸離……

  這也許是曾鋮人生中最漫長且煎熬的二十一秒。當電流終於切斷，曾鋮的左手自己甩了出去，身軀也軟了下來，倚著那亮起藍光的採集儀，癱倒在地上。

  「奶奶的，哪個byd 大**發明的渡劫機器!」

  屏幕上的光冷冷的，顯示出[綁定完成][29 秒後將自動退出此頁面]的字樣。肉體的痛苦最終澆滅了曾鋮探索的欲望，他想起了家裡的涼蓆、抱枕和空調……

  「咔噠」一聲，曾鋮只覺得身子微震了一下，腦中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如同多長了個無形的器官，眼前便一片漆黑，身子竟回到了涼蓆上，抱枕正枕在腦袋下，空調正對著頭吹。

  不是，那麼快就回來了?!

  那一刻，曾鋮感到自己蛻變了，腦中如改造過一般，無師自通了從控制室自由進出的方法。他終於明白了奧康納的話。

  夜深人靜，一個平凡的小縣城裡，救世主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