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四野肅殺,血光映紅半壁長空,風吹草低,現出遍地斷箭屍骸。他被血腥味的長風裹挾著,輕飄飄地掠過遼闊的塞外草原,來到了那個男人身邊。
那人胸前插著一支破甲箭,箭頭深深地嵌入心臟,鮮血染紅了鎧甲下的雪白衣領,胸口只剩微弱起伏,眼見是活不長了。
他的面龐藏在頭盔和血污下,因已年過不惑,又常年在邊塞,早就滿面風霜,鬢染星華,可從那深邃分明的眉目輪廓,卻仍能看出當年風華正茂時的模樣。
他跪倒在男人身旁,想伸手擦去他面上的污跡,那隻手卻像空氣一樣,輕而易舉地被穿透——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早已是個死了不知多久的世外幽魂了。
作者有話要說:重傷瀕死的男人似有所覺,竟微微睜開雙眼,瞳孔中倒映出血染似的天空,還盛著一個近乎透明的影子。
男人看到他,似乎不敢置信地一怔,隨即又釋然下來,唇邊甚至牽起一個堪稱溫柔的弧度,喃喃地道:「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你還……」他渙散的眸子盯著那個幽魂似的人,聲音極輕,近似囁嚅,「……認得出我嗎?」
他不知該說什麼,於是抬手在他側臉上輕輕「碰」了一下。
分明是虛無縹緲,卻仿佛有一陣冰涼的氣流從他鬢邊拂過。那人吃力地舉起一隻手,虛虛地握住了半空中空懸的虛影,像是攥住了生前的最後一絲執念:「一別七年……仲言,對不住,又讓你久等了。」
他搖了搖頭,張口說了句什麼,卻沒發出聲音,看口型是:「不要死。」
那男人笑了起來,眼裡的光卻逐漸黯淡下去:「我沒能守住你,也沒能守住北疆,活著是苟活,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來日泉下相見,別嫌我沒用。以後我不當什麼王子皇孫,只專心愛你一個……好不好?」
烏雲從遙遠天際席捲而來,雨珠落下,穿過他虛無透明的軀體,落在那人臉上,像一捧冰涼的眼淚,為他洗去面上的血跡與風塵。
那隻手脫了力,從空中墜下,軟軟地垂落身側。
「別死……」他終於聽見了自己從喉嚨里擠出的沙啞聲音,「別死,阿奉……」
【壹】
「阿奉……」
「醒了?」有人從旁邊起身,高聲道,「叫醫生過來!」
傅廷信被劇痛拉回人間,艱難地抬起眼皮,雪白的牆壁和燈光,淡淡的消毒水氣味,以及紛雜人聲迅速包裹了他的五感。他一下子從夢境中跌入凡塵,頓時被吵得恨不得再重新昏迷一次。
他眨了眨眼,迅速適應著視野中出現的光線和景物,身體各處開始有了知覺,他嘗試著彎曲食指,逐漸找回對軀體的控制,同時開始著意觀察四周環境和人物——這一切發生的如此自然而有條不紊,仿佛是種多年淬鍊、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下一刻,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推開門,大步走進病房,身後跟著一溜小跑的醫生護士,傅廷信聽見動靜,猛一抬眼,猝不及防地跟他對上了視線。
雖然年輕了許多,可絕不會讓人錯認,那是只在他夢中出現過的容顏。
耳邊又響起了幻覺般的淅瀝雨聲,隨之而來的絕望和痛苦那麼真實,如決堤之水,頃刻沒頂,淹得傅廷信幾乎忘了怎麼喘氣。他的情緒劇烈波動,眼前天旋地轉,床頭的監控儀器立刻發出「滴滴」的警報聲。那男人原本被他那一眼釘住,此時讓這動靜叫回了魂,來不及仔細思考方才的失態,匆匆衝到病床前:「怎麼……」
他話還沒出口,傅廷信忽然冷汗涔涔地抬起頭,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輸液針頭連著膠布一起扯飛,帶出一道細小的血線,梅花瓣似的落在雪白的被套上,可傅廷信卻仿佛感覺不到疼,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血流到了袖口,卻仍不屈不撓地試圖從床上坐起來:「阿奉……」
醫生急忙道:「按住他!別讓他亂動!」
那男人看著高挑清瘦,勁兒卻很大,聽了醫生的話,三下五除二將傅廷信按回病床上,只是動作並不溫柔。當他俯身靠近時,傅廷信透過鏡片看到了他布滿血絲的雙眼,那目光中滿是憤怒,一如按住他肩頭的巨大力道,甚至顯得無端陰鷙。
他咬著牙低聲問:「你在叫誰?」
傅廷信被他問的一懵。
不知是不是被氣的,那人的嗓音居然在細細地哆嗦,傅廷信莫名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阿奉』是誰?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死了?還對他念念不忘!」
【貳】
人仰馬翻地忙亂之後,病房裡恢復了清靜。
傅廷信筆直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扎著點滴,頭上綁著繃帶,腿上打著石膏,形容悽慘,還不老實地扭頭去瞅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的身影,哼哼道:「別跟那兒罰站了,還生氣呢?我都失憶了……」
「你——」那人氣結,一轉身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炸起的毛又軟了下去,躊躇了許久才說,「……我沒生氣。」
「嗯嗯嗯沒生氣,」傅廷信說,「那你站著不累嗎?坐下歇會兒,喝口水,別客氣。」
「……」
傅廷信在一場爆炸中不幸受傷,撞成了腦震盪,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剛才檢查時醫生發現他記憶出現了障礙,完全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想不起朋友和家人、包括他自己的身份,也就是俗稱的「失憶」。
但迥然於常人的是,他說自己在昏迷時做了一個夢,夢中他是個叫傅廷信的將軍,戰死沙場後,在塞外草原上徘徊了七年。後來草原上又發生了一場戰爭,他所屬的國家戰敗,領兵的主帥——也就是他口中的「阿奉」——被敵軍一箭射中胸口,在垂死之時,他看到了傅廷信。
「我夢見的那個人是皇帝的第三個兒子,封號『肅王』,姓孫,諱『珞』,他母妃懷著他的時候,夢見菩薩將一串瓔珞系在她頸上,所以名字取了瓔珞的『珞』字。為求菩薩保佑,還給他起了個乳名,叫『阿奉』。」傅廷信盯著他問,「這位……朋友,你貴姓?」
孫珞:「……」
「孫珞,瓔珞的『珞』,」他乾咳了一聲,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找補道:「我沒有小名。」
「沒有小名就沒有小名唄,你掐我用那麼大勁,」傅廷信想起夢中人最後一句話,皮笑肉不笑地道,「看你急的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你戴了綠帽子……」
孫珞真想衝上去捂住他的嘴:「你都失憶了,怎麼還那麼多話?!」
傅廷信就是閒的,逗他好玩,不過他剛醒過來,精神不濟,幾句話就耗盡了他的精氣神,說著說著就上下眼皮打架,聲音也弱了下去:「你坐著,我先睡一會兒。」
「嗯。」孫珞去把病房門關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還替他拉了拉被子,「睡吧,我替你看著點滴。」
傅廷信大半意識都已陷入混沌,卻不知為何,忽然於朦朧睡意中含混地輕聲說:「別走。」
仿佛一記重錘砸在心中某塊地方,孫珞盯著他熟睡憔悴的面容,發了很久的呆,才接上了剛才的話。
「我不走。」他低頭在傅廷信右手泛青的針眼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小聲而鄭重地說:「以後再也不走了。」
【叄】
傅廷信晝夜不分地睡了好幾天,期間孫珞一直陪在他身邊,清醒時就給他講傅家的家庭背景、講兩人過去的事,孫珞自己的工作則全趁他休息時處理。這麼多天寸步不離,衣不解帶的伺候,傅廷信也不是傻的,在夢中度過的一生里,他與「肅王殿下」只差個夫妻名分。他很清楚孫珞喜歡一個人時是什麼樣子。
這麼溫柔體貼、任勞任怨,絕對是暗戀他,沒跑了。
按照孫珞的說法,孫、傅兩家是世交,孫家從政,傅家從軍,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是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模範發小,從幼兒園相親相愛到高中。高中畢業之後,孫珞考上了國內頂尖大學,傅廷信則應徵入伍,去參了軍。
孫家是個大家族,內部派系鬥爭激烈,孫珞沒有從政的打算,走了經商這條路。他大學時就開始創業,畢業後公司併入他叔叔的泰合集團,自己成了集團董事。傅廷信則在入伍三年後通過選拔,進入西北軍區某特種大隊。
前些天在國外執行保密任務時突發險情,傅廷信被爆炸波及,身受重傷,陷入昏迷,被緊急送回國內治療。孫珞從家裡知道消息時差點瘋了,扔下手頭工作連夜趕到西北,擔心那邊醫療條件不好,又託了關係把他轉回首都部隊醫院。傅廷信昏迷了多久,他就在醫院守了多久。
可沒想到傅廷信九死一生地回到人間,卻把他忘了。
其實也不能說忘了。他認得孫珞的臉,叫得出他的名字,可孫珞並沒有「阿奉」這個小名。傅廷信昏迷時的反應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了芥蒂,夢中人能得到的牽掛,並不能適用在他這個局外人身上。
那些充滿稚氣的、青澀的歲月都被偷走了,徒留兩個滿面風塵的成年人,隔著一大片空白遙遙對望,相顧無言。
【肆】
這天傍晚,醫院裡來了兩個特殊的客人。孫珞出去接了個電話,在電梯口等了一會,沒過多久,就見一個沒他腿長的小豆丁從轎廂里躥出來,親親熱熱地喊:「孫叔叔!」
「哎。」孫珞俯身將他抱起來,摟在懷裡掂了掂,難得露出一絲笑來:「長個兒了,也比以前重了。」
他又低頭看向後面走出來的小孩,倒是沒想到他也會來,兩人目光相對,那孩子很沉靜地向他問好:「三叔。」
孫珞是長輩,有疑慮也不能掛在臉上,便朝他點了點頭,對身後跟上來的司機道:「我帶孩子過去。」
那司機是傅家的老人,自然也認得孫珞,朝他拘謹地笑了笑,自覺去走廊上等候。孫珞抱著一個,領著一個,回到病房。傅廷信正倚著床頭轉魔方,他是玩槍的,手快的幾乎轉出了殘影。孫珞抱著的小豆丁一看見他,立刻扭著要下地,脆生生地道:「二叔!」
「喲,這是誰來啦?」傅廷信放下魔方,笑吟吟張開手要抱。孫珞輕輕把孩子放在他身邊,叮囑道:「小心點,別碰到傷口。」
「二叔,我爸爸說你失憶了,」小豆丁瞪著葡萄一樣的黑眼睛,水汪汪地望著他,「你不認識我了嗎?」
傅廷信雖然想不起往事,夢中卻有這孩子長大後的樣子。他沒想到這小玩意還知道什麼叫「失憶」,笑眯眯地說:「怎麼不認識,二叔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們家小深。」
傅深聞言,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眉毛反而耷拉下來,很憂愁似地嘆了口氣。
傅廷信:「怎麼了寶貝兒?」
只見傅深眼裡蒙上了一層淚花,轉頭對站在床尾的小孩委屈巴巴地說:「哥哥,我二叔真的失憶了。」
傅廷信和孫珞齊齊瞠目。
那孩子迅速走過來,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給他擦臉,像模像樣地安慰道:「他認識你啊。不是叫你小深了麼?」
傅深淒悽慘慘地說:「可是他以前不這樣,他都叫我二愣子。」
傅廷信:「……」
孫珞顫抖著捂住嘴,轉過了身。
傅廷信跟他這個大侄子接觸不多,就前年回家探親時陪他瘋玩了半個月,那時候還沒有旁邊那個小朋友,傅深跟他特別親,傅廷信為了逗他,經常管他叫二愣子,沒想到這小豆包居然一直記到現在。
傅廷信感嘆道:「我真是沒看錯你啊……」
那小孩比傅深大一點,一團稚氣里已經能看出日後的俊美輪廓,卻對他們家這二愣子格外溫柔耐心,拉著小手哄他:「二愣子不好聽,小深好聽。」
傅深有來有往,軟乎乎地說:「你的名字也好聽。」
傅廷信被他們倆逗得不行,笑著問孫珞:「這是誰家孩子?」
孫珞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那孩子身上掠過,狀若無事地道:「是我侄子,叫嚴宵寒。跟小深在同一所小學。」
傅廷信一聽這姓就知道有內情,體貼地沒說破,又逗兩個小朋友玩了一會兒,見時間不早,便催孫珞送兩人回去。
孫珞一手領一個,把他們送到樓下,等回到病房時,卻看到傅廷信正對著窗外的夕陽發呆。
一場大病,他瘦了很多,只剩薄薄一層皮肉包著骨頭,輪廓卻像是刀削出來的,愈發鋒利孤傲。
這幅模樣,與孫珞記憶中的少年,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
他站在遍地暮色中,第一次真切地領悟到了什麼叫「後悔」。
傅廷信丟了的記憶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來,而他因一念之差錯失的那些時光,卻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伍】
傅廷信耳朵很尖,雖然在發呆,還是很快發現了孫珞,他從病床上轉過頭來:「送走了?過來歇會兒。」
孫珞掩上門,在病床邊坐下:「嚴宵寒那孩子是我二哥的私生子,他媽媽的身份很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去年他母親去世,我二哥才把他接回來,沒改姓,估計以後也不打算讓他繼承家業。你要是覺得他……」
「我覺得挺好,」傅廷信打斷他,隨口道,「傅深剛那麼大一點兒,又不急著攢人脈。他喜歡跟誰玩就跟誰玩,別多想。」
孫珞:「嗯。」
傅廷信看了他一眼,又說:「而且有個一起長大的髮小挺好。你看我躺了這麼多天,都是你替我跑前跑後,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
鏡片有點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可傅廷信明顯感覺到有那麼一瞬間,孫珞似乎躲閃了一下。
不是的。
孫珞眼帘垂下,避開了他的視線,在心中默默地說:「不是髮小,我也從沒僅僅把你當成『兄弟』。」
【陸】
傅廷信連腦震盪帶腿傷,在醫院躺了三個月才獲准出院,可惜他的失憶還是沒治好,自然也無法繼續留在部隊中。臨出院前,他的上級來探視過一次,兩人在病房裡談了一上午,後來傅廷信讓孫珞替他打了份退伍申請,徹底脫下了軍裝。
他被孫珞帶回了自己的公寓。傅家上下居然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示出詫異和反對。傅廷信躺在客臥乾淨柔軟的雙人床上,聽見孫珞說:「你的傷還要再養一段時間,自己一個人住不安全,住這邊方便我照顧你,別見外。」
傅廷信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裡冷笑:「裝,接著裝,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傅廷信只是失憶,並沒有失去智商。孫珞的體貼周到他都看在眼裡,這人十有八』九就是對他有那個意思。但在孫珞的描述中,兩人完全就是一對24k純的好兄弟,和睦友愛,沒有分毫逾越之處。
傅廷信差點就信了他是暗戀自己不敢說,然而那天跟隊長聊天,他偶然聽到隊長提起自己以前在部隊時,為了避免搞特殊化,好幾年沒有往家裡打過電話、寄過信。傅廷信覺得有點奇怪,追問了幾句,才知道自己從未在隊裡提起家庭背景,更沒跟任何人提過孫珞這個「好兄弟」。
他留了個心眼,趁他大哥傅廷忠來探望時又仔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他自從軍以後,就與孫珞徹底斷了聯繫,當時家裡還以為他倆鬧崩了。
這不合常理——孫珞對他好的像上輩子欠了他一樣,兩人之間如果沒有矛盾,他不可能忍得住好幾年不與傅廷信聯繫。
分別七年,杳無音信,卻能在得知他受傷的第一時間趕往西北。用情不可謂不深,那麼兩人為什麼會鬧掰?如果傅廷信沒有受傷,是不是他在役期間,孫珞永遠不會再與他有任何接觸?
傅廷信腦洞大開,自編自導了□□部狗血連續劇,又想起夢中種種經歷,雲裡霧裡地猜了好一陣子,直到孫珞來敲房門叫他吃飯,才收了思緒,懶洋洋地說了聲「進來」。
孫珞推門進屋,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西裝褲,格外挺拔,格外好看。他在家裡時不戴眼鏡,沒了遮擋的眉眼頓時鋒利起來,落在傅廷信身上的目光卻十分軟和:「起來了。今天天氣好,吃完晚飯帶你下樓散步,好不好?」
傅廷信聽他跟哄孩子似的,一時玩心大起,伸長了手,哼哼唧唧地道:「起不來。」
孫珞有點好笑地走過去拉他起床,傅廷信順著他的力道,晃晃悠悠地支起上半身,孫珞剛一鬆勁,他又沒骨頭地栽回枕頭上。
傅廷信故意耍無賴,孫珞便縱容地又拉了他一次,這回沒等傅廷信倒下,他一把將人撈進了懷裡,手圈在背上不讓他跑,誰料傅廷信像個終於抱到飼養員大腿的大熊貓,嗚嗷一聲撲在他身上,死活不肯起來了。
兩人在屋裡鬧成一團,最後孫珞乾脆把傅廷信從屋裡扛了出來,到樓梯口才放下——因為樓下有保姆。
保姆倒是沒發現兩人在樓上胡鬧,只是在擺飯時提醒了孫珞一句:「先生,您手機剛才響了,好像是有電話。」
傅廷信坐在桌邊喝湯,偶爾用餘光偷瞄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的孫珞,聽他用截然不同的冷靜語氣與那頭講話,心裡忽然浮現出了一個此前從未想過的猜測——
孫珞該不會是以為他恐同,所以才不敢聯繫他,甚至在他失憶時,也只敢告訴他兩人是鐵瓷發小。
難道……失憶之前,他已經跟自己表白過了?
那他現在給孫珞表演個一百八十度的對摺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