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翠湖小區七號樓，樓下站著一夥神情悲痛的人，看樣子應該是死者的家屬。
樓道口停著一輛麵包車改的靈車，掛著白花，車窗都被白布遮了起來。
一個中年人正蹲在車旁抽菸，看到小老頭的車停下，扔掉菸頭就跑了過來。
「老周頭，怎麼才來？」
中年人埋怨道。
小老頭漫不經心地道：「現在來也不晚！」
他和我下了車，並不急著上樓，向中年人伸手道：「老李，上根！」
老李不情願地從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拋給他：「背趟屍掙好幾千，每次都要蹭我的煙！」
「老周頭，你又沒兒子，攢那麼多錢幹什麼？」
「哪天你蹬腿了，連女兒和錢都便宜哪個小黃毛了！」
小老頭一瞪眼：「蹬腿？老子還能再活五十年！」
「我閨女是高才生，才不會嫁給小黃毛，要嫁也要嫁大老闆，吃官糧的！」
老李還要說話，一個兩眼通紅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你們磨嘰什麼呢？還不快點上去把她背下來？」
老李賠著笑解釋道：「背屍工這不是剛來嗎？」
那人兩眼一瞪，指著他們兩個大聲罵道：「一夥吸血鬼，吃人血饅頭！」
「我們家出了這樣的事，你們還趁火打劫，要這麼貴的運屍費！」
「還有人性嗎？還有天理嗎？」
老李臉色一變，反駁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們這是正常收費，什麼叫吃人血饅頭？」
小老頭擺了擺手，示意老李不要和對方廢話。
他用力吸了一口煙，轉身就回到了車上。
「嫌運屍費貴是吧？那好！」
「你們自己把屍體背下來，用車送到殯儀館，我們一分錢不收！」
「老李，上車，走了！」
說完，小老頭直接打著火，就要離開。
老李猶豫了一下，也拉開車門，跳到了車上。
中年人沒有想到他們說走就走，愣在了原地。
「你們這是什麼態度，我說你們兩句，就不幹了？」
「我馬上給你們領導打電話投訴，問問他們管不管！」
小老頭撇了撇嘴：「投訴是你的權力，隨便！」
中年人見威脅不起作用，拿著手機愣在了那裡。
這時，一個女人抹著眼淚跑了過來。
「兩位大哥，行行好，快點把我們女兒背下來吧，她死得好慘呀！」
「她爸說話不中聽，你們別介意。」
嘴裡說著，她從身上掏出了一疊錢，遞給了小老頭。
小老頭接過錢數了一下，拿出三張遞給老李，剩下的揣進了自己的兜里。
「早說話這麼客氣不就得了？上來就要給我們下馬威？」
「你們女兒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多死的，那個時間五行屬水。」
「我們必須要等到九點以後，土時去背她！」
「不是我們故意拖延時間，實在是事出有因！」
中年人聞言，這才明白過來，連聲給小老頭道歉。
九點剛過，小老頭從車裡跳了出來。
「小子，拿上東西，上樓！」
我答應一聲，背上袋子，跟在他身後進了樓道。
小老頭並沒有去坐電梯，而是推開步梯門，走了進去。
我追上他，問道：「幾樓？」
小老頭抬頭向上看了一眼，道：「十八樓！」
「啊？十八樓？那我們爬上去不累個半死？放著電梯為什麼不坐？」我不解地問道。
小老頭步走上樓梯，嘴裡對我道：「背屍必須走樓梯，這是規矩！」
我跟在他身後，小聲嘟囔道：「規矩不都是活的嗎？樓層低就罷了，十八層也太高了點！」
小老頭回頭瞪了我一眼：「屁話少說，好好看，好好學！」
我不敢說話了，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走上了樓梯。
來到樓梯轉彎處，小老頭向我伸出手：「拿張符給我！」
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放著兩套衣服，還有一大包畫著奇怪線條的紙符，以及桃木劍、銅錢、銅鏡、鈴鐺、羅盤等一堆東西。
我心中好奇，不就是背個屍體嗎？用得著帶這麼多東西嗎？
怕被小老頭喝斥，我不敢再多嘴多舌，只能把疑問憋在心裡。
我拿出一張紙符遞給小老頭，他嘴裡念念有詞，「啪」地把符貼到了牆角。
紙符上明明沒有膠水，老頭也沒往上面吐唾沫，紙符竟然牢牢地貼在了牆上，我用手扯了一下都沒有扯下來。
這真是太奇怪了！
難道老頭還會道術嗎？
小老頭在前面健步如飛，我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
他不時向我伸過手來，我只好緊跑幾步，把紙符塞進他手裡。
一開始我還覺得他多此一舉，貼這些紙符也就是求個心裡安慰而已。
慢慢的，我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現在正是七月份，一年之中最熱的季節。
外面就好像蒸籠一樣，下面的樓梯間也是熱得讓人受不了。
我們順著樓梯往上爬，卻覺得氣溫在急驟下降，到了十樓，我的身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周叔，怎麼這麼冷？沒看到樓道里有空調呀！」
我追上小老頭，輕聲問他。
他瞪了我一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是讓你少廢話嗎？跟著我，別說話！」
他這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弄得我心裡毛毛的。
直覺告訴我，今天晚上的活，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終於來到了十八樓，我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小老頭讓我把袋子裡的衣服拿了出來，扔給我一套，示意我套在自己的身上。
衣服很長，拖到地上，還有一個兜帽，幾乎把我們的身體完全罩了起來。
小老頭一揮手，帶著我來到樓道里。
1802室的門開著，門上貼著一張寫著「哀」字的白紙，屋裡放著哀樂，顯然就是事主家了。
屋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客廳里停著的一口棺材，整個被漆成了鮮紅色，透露著詭異氣息。
我不由往後縮了縮，小老頭卻是臉色如常，邁步跨進了屋子裡。
見我沒有跟上去，他回頭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壯著膽子，也走進了1802。
小老頭走到棺材前，伸手從袋子裡拽出了一塊白布，手一揮，白布落下，將棺材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