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董老闆聯繫的國際買家也是龍社成員。
如果龍社成員之間聯繫緊密,那很可能會導致交易失敗。
貨要是賣不出去。
對我和董老闆都會產生巨大損失。
「董哥,龍社成員之間關係緊密麼?」
之所以問這個。
是因為好東西人人都想據為己有。
好兄弟都可能互相撬牆角。
如果社團成員關係不緊密,面對好東西也就不太會顧忌對方。
「清末民國時期,龍社成員因為大多在咱們國內,所以交流很頻繁。」
「如今第一代龍社成員老的老死的死,交流改為每年定期舉行。」
「交流內容也變的學術化。」
「他們和海外名校歷史學者合作,頻頻在國際期刊上發表研究論文。」
「論文內容涉及對青銅器,玉器,瓷器等的科學研究,歷史探源等等。」
「例如他們對元青花的研究,堪稱對過去認知的顛覆!」
龍社第一代成員,酷愛瓷器收藏的大維德爵士。
於1929年購買京城古剎智化寺流出的瓷器。
其中一對青花雲龍紋象耳瓶上,明確寫著「至正十一年四月」。
而至正,是元惠宗使用的年號。
大維德爵士研究之後,立馬邀請正在倫大講授華夏陶瓷藝術的霍布森,對瓶子進行鑑定。
霍布森鑑定完,發表了名為《明代之前青花》的文章。
並將那對青花雲龍紋象耳瓶稱為「至正瓶」。
1950年,研究古陶瓷的波普博士,以至正瓶為標準器。
對供奉於阿爾德比爾神廟的青花瓷,以及托普卡比宮收藏的青花瓷,進行了非常詳細的對比。
將具有至正瓶風格的青花瓷,定為14世紀青花瓷。
並提出「至正形」理論,為元青花的存在打下學術基礎。
並引發全世界古陶瓷研究界的轟動。
「唉!」董老闆突然嘆了口氣。
「我看了波普寫的兩本專著,他對元青花非常有研究。」
「也推翻了國內古玩圈傳承上百年的認知。」
「以往我們都認為,青花瓷是從明朝才開始出現的,但至正瓶確定了元青花的存在。」
「更可惜的是。」
「龍社成員在民國時期,曾秘密的大量收購元青花瓷器。」
「現在絕大多數元青花都在國際藏家手中。」
「我估計,他們會炒作元青花的稀有性。」
「以後最貴的瓷器,可能不再是明成化官窯器。」
「而很可能是元青花!」
這番話為我打開了新的大門。
原來研究古董還有這好處!
看來以後得多關注國內外的古董研究信息。
要是墓里出的東西,能顛覆某一樣認知,那價值肯定頂了天的大。
董老闆扼腕嘆息一番後,把話題轉了回來。
「我知道你問龍社成員關係是否緊密的意思。」
「表面上龍社是個鬆散組織,但成員私底下關係如何,就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但我找的這位買家,和上一代鳥居龍藏,都是龍社最早期成員。」
「所以他們之間或許有特殊關係。」
董老闆聳了聳肩。
攤開手道:「如果交易失敗……就得聯繫其他買主。」
「不過其他買主,未必會給出很高價格。」
「你懂吧?」
古玩行里,想把東西賣高價也需要機緣。
好比一塊玉帶片,孤零零不成套。
在大多數收藏者眼裡屬於殘品,頂多值兩三萬。
要是恰好有個人收藏有其他玉帶片,缺這一塊就能湊成套的人。
那這塊孤零零的玉帶片的價值,在他眼裡就會倍增。
別說兩三萬了,就算二三十萬他都有可能出。
因為只要把玉帶湊成套,整體價值就會打著滾的往上翻。
再說我手裡這批青銅器。
雖然神面紋青銅鼎價值很高,但那是對懂的人來說。
對神面紋沒研究沒了解的買主眼裡,那就是個圖案少見的青銅鼎而已,開價必然不會高。
換成是一直研究神面紋,並收藏各種神面紋器物的買主。
那神面紋青銅鼎就會被賦予更高價值,也會為它付出更多金錢。
董老闆怕我不明白其中門道,所以才問我懂不懂。
這點我當然懂了。
「懂,只希望最終能賣個好的價格。」
「我也希望賣多多的價錢啦,不過該最壞的情況也要考慮到。」
我微微點頭。
如果時運不濟,那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咚咚咚!
突然傳來敲門聲。
緊跟著是中氣十足的聲音:「陳會敏前來拜會。」
「來了。」
董老闆滿臉堆笑的拉開門:「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陳大佬給盼來啦!」
「欸,董生客氣啦,我哪敢當大佬。」
「我大佬肥仔坤才是真大佬,我只是幫他辦事的馬仔而已。」
肥仔坤是港島首屈一指的「大撈家」。
粵語裡大撈家是指從事不法生意的人,在特殊語境中指代見光死。
指的是肥仔坤作的不法之事太多,見光就會死。
後來被拍成電影的跛豪,就是肥仔坤扶持起來的。
有次敵對勢力派出四名刀手圍殺肥仔坤。
作為貼身保鏢的陳會敏極限一挑四,靠一身硬功夫護住肥仔坤。
此後肥仔坤把最肥的幾個檔口送給陳會敏。
陳會敏這才有了根基,逐漸吞併蠶食敵對勢力,控制了尖沙咀的地盤。
如今成為堂口大佬的陳會敏沒有自傲。
言語中對肥仔坤依舊恭敬,由此可見他為人不俗。
要是換個自傲的人,估計尾巴早就翹上天了。
董老闆把陳會敏請進房內。
陳會敏目光掃向我。
精芒四射的眼神中透出殺氣,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他似乎想用眼神給我個下馬威。
我笑著沖他點點頭:「陳大佬,說起來咱們五百年前也算是一家。」
陳會敏眼中殺氣消散,反而笑著拍起了我的肩膀。
「有點意思。」
「普通人碰到我的眼神,不說屁滾尿流,起碼也會兩股顫顫。」
「你卻能面帶笑容,看來有點膽子。」
看來他眼中的殺氣是在試探我。
不過也對,刀口舔過血的人都不願跟慫包合作。
估計我但凡表現出丁點驚慌神色,他就會扭頭走人。
「請坐請坐,我給你沏茶得啦。」董老闆趕忙招呼陳會敏落座。
我陪坐在一旁:「陳大佬,明天在天星碼頭設伏的事……」
話剛說到一半,陳會敏突然豎起手指放在嘴前。
做出了噤聲的手勢。
接著他側耳傾聽。
用極低聲音道:「門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