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桀驁

  「此戰傷亡多少？」待到遠離戰場後，下令暫停就地修整的迪連面色陰沉的問道。

  「兩萬四千餘。各部皆有戰損，蒼狼部和岑木部幾乎全滅。」剛剛清點完傷亡的冒翎咬著牙沉聲道。

  他沒有區分重傷和陣亡的數字，因為對於醫療條件落後的北匈奴而言，這二者並無區別。

  死一般的寂靜，迪連握著馬鞭的手狠狠攥緊，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這一戰的慘烈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本以為不過是次表演，沒想到漢人下手如此之狠。此戰的傷亡比之之前與貴霜全面開戰造成的傷亡還要多，堪稱慘烈。以北匈奴原本就不多的家底而言，這兩萬餘傷亡已然是極為慘重。

  胯下戰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不安的躁動著。

  「重傷的族人呢？」

  「已經全部幫他們解脫了。」冒翎沉聲道。

  「早日回歸長生天的懷抱對於他們而言也是件幸事。只可惜，我們還不能死。」

  「將他們的屍首和戰馬甲冑等收殮了，回去好生安葬。」

  「是。」

  「此戰漢軍傷亡預計不到兩萬，戰力當真可怖。」冒翎道。

  隨後從腰間拔起一把環首刀，遞到迪連面前：「單于，這是我部族人從漢軍手上奪來的一把尚未破損的武器。」

  迪連接過刀，拔刀只是粗略一看，便覺鋒利。雪亮的刀鋒，精美的花紋無不印證著這是一把造工精良的寶刀。

  「我部繳獲的環首刀，質量都不在此刀之下，可以基本確定這就是漢軍之中普通的制式兵器。」

  「經我試驗，以刀對砍。我部普通刀劍須得折損六七把方能使此刀破損，而以貴霜的制式長劍而言，也需要三四把。此刀之鋒利和堅韌遠超我等想像。此戰我們之所以傷亡如此慘重，就在於漢軍的裝備太過精良，而非我等族人孱弱。漢軍人人著甲而且裝備精良，此戰於我軍而言太不公平了。」冒翎恨聲道。

  「沒什麼不公平的。」迪連淡淡道，隨手將環首刀收回刀鞘，別在自己腰間。

  「漢人仗著兵甲之利欺凌我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不過如今的漢軍為何會如此強盛？這般寶刀竟然不過是制式裝備，而且人人著甲。他們應該剛剛才從混亂中擺脫出來而已，兵甲竟然如此富裕，這不合乎常理。」

  如此精良的裝備，若是放在昔日漢室中央軍的手中倒尚能理解。可是前來這數萬士卒竟然盡皆如此裝備，這簡直令迪連難以接受。

  「單于，若是無法解決兵甲之間的差距，我等日後與漢軍作戰怕是……」

  「漢軍血性，不比貴霜，想要靠繳獲怕是得不償失。找機會看看能否從漢人之中打開缺口，採購一些兵甲出來。」迪連道。

  「不過，也不能將希望盡皆寄托在此上。之前我等攻伐貴霜，掠得了不少工匠和城池，且不要忽略，務必要保護好，我有重用。」

  冒翎點點頭。身為好戰的遊牧民族他們比誰都清楚武器的重要性，幾乎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雙方戰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揮刀相向，刀鋒不斷相撞，先斷裂的一方結局幾乎不言自喻。

  但只可惜北匈奴一身的天賦盡皆點在了戰鬥和騎馬上，對於鍛造之術著實不擅長。雖然族中也有鍛造之術，能夠打造一些武器，甚至包括少部分較為精良的武器。但是那產量和效率確實不忍直視。

  要想打造大量的精良武器，還得從貴霜和漢人這些敵人手中得來。

  「單于放心。」冒翎道。

  「呵呵，這一戰的情況恐怕要不了幾日就會傳到貴霜那些人的面前了。此戰的結果對於漢人而言怕是這種下懷吧，不勝不敗，真是可笑。」迪連自嘲道。

  從明面上看來，此戰確實是不勝不敗，雙方兩敗俱傷，折損相差不多，二者之強悍盡顯無疑。

  漢軍正面作戰之強悍，即使是於草原之上面對北匈奴也毫無畏懼，無可比擬。而北匈奴同樣，在機動戰和游擊戰方面，完全碾壓漢軍。

  「日後草原之上，怕是免不了要起波瀾了。各部落接下來要重新安置布局，將王庭護衛好，切不能留有漏洞，再重蹈當年的覆轍。」

  「單于放心，我等定會加倍小心，不會給漢人可乘之機的。」

  「單于，敵軍之中有一子不得不殺。」當於麝道。

  「你說的是與你作戰的那個小子嗎？」

  「不錯。此子之天資潛力某平生僅見，若是不趁其年幼將其滅殺，他日怕又是一個霍去病。」當於麝滿是殺意的說道。

  「這個人，暫時動不得。而且，就你與之作戰的情況便可清楚，想要消滅此子也絕非易事。」迪連道。

  迪連心中長嘆。他又何嘗看不出孫策的潛力，但是現在的北匈奴承受不起袁術的怒火。

  大楚的這位皇帝陛下的脾氣他素有耳聞，與當初的武帝一般剛強。一旦觸碰了他的底線，北匈奴的傾覆只在彈指之間。

  「而且，這對於你而言，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迪連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當於麝：「現在的天狼騎與當初相比如何，你比我要清楚。以前缺少對手，天狼騎只能止步於此。但是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對手，你也該清醒一些了吧。」

  迎著迪連的目光，一身傲氣的當於麝不自覺的握住腰間的刀，頭顱微沉，低聲道：「單于放心。下次再遇，某會證明天狼騎才是天下至強。不過……」

  「若是於正面戰場，我一時失手將之擊殺，還請單于不要怪罪。」

  看著當於麝依舊桀驁不馴的樣子，迪連心中輕嘆了口氣：「好，若是你真能正面將之斬殺，我絕不追究。」

  「只要單于不放水，某自會將之斬殺。」當於麝直視著迪連的目光道。

  天狼騎作為巔峰時期接近帝國的北匈奴集一國之力最後的底牌，雖然由他統帥，但是要想真正發揮全部的力量，還需要迪連這個單于的支持。而在之前的戰鬥中，迪連明顯心有顧忌，沒有完全放開天狼騎手腳。

  初生牛犢的霸王鐵騎和虎豹騎相對天狼騎而言確實太稚嫩了，北匈奴巔峰之時打造的王牌又怎會是這般簡單。若不是迪連限制，當於麝有絕對的信心在一開始直接將這兩支軍魂軍團打殘，不給他們之後成長和覺醒的機會。

  迪連臉色不變，對於當於麝心中的怨氣他如何感受不到，但是他是單于，要站在大局的角度去看問題。

  「此次是例外，下次我不會再限制於你，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