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08-27 00:24:32 作者: 緩歸矣
  陸夷光不大高興,她跪了一個時辰,跪得膝蓋都紅了,難道大哥不該夸一下順便獎勵一下嘛,沒有就算了,居然還捉弄她。記住本站域名

  陸見深瞅著把不高興掛在頭上就等著他去摘的妹妹,好笑,「既然要赴宴,你要不要去如意坊挑幾件喜歡的首飾,記我帳上。」

  陸夷光壓下嘴角維持矜持,如意坊的首飾享譽上京,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她自然不差這個錢,她向來是想要什麼就買什麼,錢花完了就去帳房上支。陸家祖上是富商,南康長公主陪嫁豐厚擅經營,家底殷實的很。

  只是家人送的和自己買的,當然不一樣。

  陸見深側眸看著陸夷光。

  陸夷光再是繃不住,嘴角翹了起來,笑意瀰漫全臉。

  陸見深跟著笑,還真是個孩子,幾件首飾就心花怒放了。想撲棱下她毛絨絨的腦袋,剛伸出手反應過來到底是大姑娘了,不好再像小時候那般親近,遂只能遺憾的懷念小時候肉嘟嘟毛絨絨的手感。

  「大哥,你猜我們在紫陽觀遇見了誰?」被首飾治癒的陸夷光興致勃勃地賣官司。

  京城這麼大,他們認識的人那麼多,這讓陸見深往哪兒猜。

  索性陸夷光也沒有真的讓他猜,脆聲解開謎底,「我們遇見夏老夫人了,還說起阿盈姐姐了呢。」說著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臉的看熱鬧。

  「她身體如何了?」陸見深笑問。

  「夏老夫人說阿盈姐姐病略好了些,阿娘還打算派丁香姑姑親自去揚州探望下。」陸夷光轉了個身,背著手倒走,笑容端地促狹,「等阿盈姐姐回來了,咱們家就要辦喜事咯。」

  陸見深四兩撥千斤撥回去,「這麼想辦喜事,我們家阿蘿是想嫁人了。」陸夷光乳名阿蘿,願她如同藤蘿一般自由生長。

  陸夷光羞紅了臉跺腳,「我才不想嫁人呢!」

  「那行啊,咱們這就去退了杜家的婚事。」陸見游天衣無縫地接上話。

  去年陸夷光和杜閣老的嫡長孫杜若訂了親,杜若貌比潘安,風度翩翩還是少年舉人,陸夷光對他甚是滿意,但凡長得漂亮的她都喜歡。

  陸夷光扭身瞪著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陸見游,衝過去要撕他的嘴,陸見游得意洋洋地做了個鬼臉,撒丫子就跑。

  落在後頭的陸見深笑了笑,一個兩個,都跟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再一想還不都是他們寵出來的。

  家裡兄弟三個,僅阿蘿一個姑娘,自然百般寵愛,阿游是最小的弟弟,不免也更縱容些,所以養得他們肆意漫爛。

  「這是鬧哪一出?」下衙歸府的陸徵險些被陸見游撞到,伸手抓住小兒子的胳膊,他可不是什麼文弱書生,身長六尺,儀容甚偉,善騎射,膂力過人。

  被抓住的陸見游掙不脫,只能眼睜睜看著陸夷光追了上來,然後被揪住了耳朵。

  陸見游驚天動地的慘叫一聲,控訴地望著陸徵,阿爹肯定故意的。

  陸徵一笑放手。

  陸夷光也放了手,往陸徵身後一躲,拉著他的袖子告狀,「阿爹,三哥欺負我。」

  「他怎麼欺負你了?」陸徵饒有興致的問。

  陸夷光,「他拿婚事取笑我。」

  「他那是嫉妒,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陸徵如此說道。


  陸見游呆了呆,「……」

  陸夷光覺得阿爹說的好有道理,再看陸見游呆滯的臉,頓時通體舒暢,再懶得跟他一般見識,「阿爹,你今天回來的好早。」

  陸徵笑著道,「衙門裡沒事,便早些回來了。」

  陸夷光異想天開,「阿爹要是天天能這麼早回來就好了。」

  爺倆說說笑笑地前往墨韻堂,徒留下被嫉妒的陸見游,陸見游覺得自己真要嫉妒了,誰說男兒金貴,在他們家最金貴的是女人,阿娘和妹妹才是站在塔尖尖上的。

  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淚,陸見游才悻悻地抬腳跟上。

  稍晚一些,一家人一塊用了膳,美中不足的是,二少爺陸見湛不在,開春他就去了福建水師歷練,是以八仙桌上只有一家五口。

  公主府人口很簡單,陸徵和南康長公主夫婦以及三兒一女。長子陸見深,次子陸見湛,再就是龍鳳胎陸見游和陸夷光。

  至於長輩,陸徵上面父母祖父母都已經仙逝。說來陸家並非名門望族,但算得上富豪。陸徵祖父是江浙一帶有名的綢緞商,家財萬貫。白手起家的老爺子一心想光耀門楣,在這個世道,光有錢是遠遠不夠的,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末等,有錢無權無異於稚童抱金行於鬧市。

  陸老爺子一邊結交官吏一邊傾力培養族中子弟,終於養出了一個舉人兒子,即陸徵之父。

  中舉那年,陸父二十有四,未婚,這是陸老爺子有意而為之,有了功名在身,便有希望娶到官家女。

  陸老爺子多方經營,替兒子求娶到本地同知侄女吳氏,吳同知還有另外一重身份——京城寧遠伯世子。吳氏守瞭望門寡,蹉跎到雙十年華還待字閨中,不然她身為伯府嫡女也不至於嫁入商戶,當然,陸家豐厚的聘禮也功不可沒。

  寧遠伯府不善經營,日子過得捉襟見肘,而陸家最多的就是銀子,陸父也當得上一句青年才俊,兩家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與吳氏成婚之後,陸父時隔六年取得同進士的功名,同進士被笑話是如夫人,但是在商賈之家已經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陸老爺子心滿意足。之後在陸家和吳家的幫助下,陸父得了縣丞一職。

  沒幾年,陸老爺子含笑而終,又過了些年,吳氏、陸父、陸老夫人前後腳病逝。陸徵接連守孝,他便潛心讀書,出孝之後,一舉成為探花郎,還尚了公主,用了二十年的時間,登上戶部尚書之位,陸家也成為本朝新貴。

  陸家先祖若是泉下有知,想來可以含笑九泉了。

  次日下午,陸夷光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前往如意坊挑選首飾,雖然可以讓如意坊派人送到府上讓她挑,但是陸夷光慣來奉行能出門一定要出門,不能出門也得找理由出門,家裡有什麼好玩的。

  如意坊坐落在熱鬧的玄武大街上。

  「長樂縣主安好。」夥計一眼就認出了馬車,殷勤的迎上來行禮,陸夷光可是他們家常客,出手大方又爽快,深受歡迎。

  陸夷光笑了笑,下了馬車,「最近有什麼好東西?」

  「新上了一批珠釵,縣主瞧瞧可有能入眼的。」夥計樂呵呵迎著陸夷光上了二樓,二樓專程用來接待貴客。

  珠釵步搖分門別類的擺在托盤上呈在眼前,看得人眼花繚亂,就在陸夷光喜滋滋挑選的時候。

  樓梯處傳來動靜,陸夷光抬頭看去,只見一鮮衣華服的少年帶著兩個小廝出現在視野內。


  陸夷光暗道一聲掃興,居然遇上了他。

  她掃興,符驥還覺晦氣呢,給母親挑首飾的興致頓時打了折,他用鼻子哼了一聲,揚著下巴走過去,「陸表妹。」

  陸夷光嘴角一扯,行了一個平輩禮,「符表哥。」

  符驥的母親是順陽長公主,所以兩人還是表兄妹。

  順陽長公主乃皇帝胞妹,二十四年前下嫁忠勇侯世子符邵,夫妻二人如膠似漆的過了幾年,誕下二子一女,卻因為一場時疫,失了長子長女,只剩下符驥這個寶貝疙瘩蛋。

  一個月後,駙馬死在一座失火的宅院裡,現場除了駙馬的屍首外,還有一具懷孕的女屍以及一名幼童,並四個下人。

  有人說,這是駙馬養外室被順陽長公主發現了,長公主憤而殺人放火。

  也有人說疫症是駙馬從外室這兒帶進公主府的,所以長公主才會如此心狠手辣。

  ……

  眾說紛紜,因為沒有證據,最後當做了意外處理。

  駙馬死後,順陽長公主也沒有再嫁,在別莊裡養了一群面首,人生只剩下兩件事,尋歡作樂和寵兒子。

  符驥被寵得無法無天,儼然是京城小霸王。

  陸夷光和這個小霸王有仇,起源因為一副九連環,符驥強搶,被彼時還是個小胖墩的陸夷光以絕對優勢打得哭爹喊娘。

  梁子就這麼結下了,陸夷光覺得符驥恁是心胸狹窄,好歹是大老爺們,整天和她一個姑娘家過不去。上個月在圍場還想搶她獵物,就他那箭術,不自量力。

  多看一眼都覺得傷眼睛,陸夷光抬手指過去,「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給我包起來。」

  斜刺里伸過來一隻手,直指陸夷光剛剛點中的金絲八寶玲瓏釵。

  陸夷光眼疾手快地把金絲八寶玲瓏釵握在手裡,「先來後到,基本禮貌。」

  晚了一步的符驥,「你付錢了嗎?價高者得,我出兩倍價錢。」

  「我出三倍。」陸夷光抬了抬下巴。

  符驥什麼時候怕過她,「我出四倍。」

  陸夷光不甘示弱,「六倍。」

  符驥傲然,「八倍。」

  陸夷光沉默。

  符驥得意,斜眼看著陸夷光。

  陸夷光粲然一笑。

  符驥愣了愣。

  陸夷光把金絲八寶玲瓏釵放回托盤上,「付錢吧,」扭頭看著喜憂參半的夥計,「八倍多少錢來著?」

  夥計下意識道,「九百六十兩。」

  「一擲千金,符表哥當真是財大氣粗,佩服佩服。」陸夷光皮笑肉不笑。

  符驥還愣著。

  陸夷光揚了揚眉,「怎麼,符表哥捨不得了,也是,這可是九百六十兩,又不是九十六兩,叫我也是捨不得的。」

  「區區九百六十兩而已。」符驥回神,一指小廝,「付錢。」

  「小侯爺。」小廝苦了臉,再不差錢也沒這麼糟踐錢的。

  陸夷光似笑非笑地看著符驥。

  符驥大眼一瞪,自己去掏,「磨磨唧唧什麼。」掏出一疊銀票,數了九百六十兩甩給夥計,示威性地看著陸夷光。


  夥計捧著一疊銀票猶如拿著燙手山芋。

  陸夷光笑眯眯的,「一個願買一個願賣,怕什麼,小侯爺可做不出秋後算帳這麼沒品的事,不然可不就貽笑大方了。再說了,也只有這九百多兩的珠釵,才能顯出小侯爺的金貴。」

  一股惡氣頓時梗在符驥胸口不上不下,他要是還不知道陸夷光故意坑他,他就該改名叫符蠢了,然而,讓他不認帳更不可能,他可丟不起這個人,沒好氣的衝著夥計嚷嚷,「給我包起來,找個好點的盒子。」

  夥計牙一咬,打著千道,「小侯爺放心,小店正有一個紅木錦盒,於這珠釵再相稱不過。」小侯爺雖然跋扈了點,但是傷天害理的事也沒幹過,自己要是再說什麼,沒得撞到槍口上。

  「符表哥,這三樣你要不要,價高者得嘛!」陸夷光火上澆油。

  符驥氣得手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心情舒爽的陸夷光彎唇一笑,讓夥計裝起來,末了道,「記在我大哥帳上。」

  他們這樣的人家買東西尤其是貴重物品,來來回回就那幾家店,所以往往採用記帳的方式,一個月或者一個季度一結,像是如意坊,陸家經常光顧,用的便是記帳的方式。

  「呦呵,這是沒錢了。」符驥可算是找到了扳回一局的地方,氣焰立馬躥了起來。

  陸夷光依舊笑眯眯的,「可不是,哪比得上表哥腰纏萬貫,一千兩買一隻珠釵眼睛都不眨一下。」

  符驥被噎住了,待夥計裝好首飾捧著錦盒回來,才找到聲音,「我有錢我樂意。」

  陸夷光上下掃他一眼。

  符驥挺了挺胸。

  陸夷光笑容一收,換上嘲諷臉,「人傻錢多。」

  符驥氣結,指著陸夷光,「你你你……」沒等他你出個什麼來,就見陸夷光再次表演變臉絕技,滿臉嘲諷眨眼之間變成甜美溫柔。

  符驥呆了一呆,扭過脖子,只見樓梯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名俊秀男子,眉眼清雋,身材頎長,一襲天青色長衫讓他看起來猶如雨洗過的青竹,清澈溫和。

  可不正是陸夷光的未婚夫——杜家玉郎杜若,符驥堵在胸間那口惡氣蕩然無存,差點就想叉著腰仰天大笑,原形畢露了吧,讓你裝淑女,裝啊!

  作者有話要說:各朝各代尺寸不同,本文採用的標準是一尺=0.311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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