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廖星上樓,推開房間門時,裴宿俯身,在看置物架上擺放的照片。閱讀
太陽升起,暖光透過落地窗,潑灑裴宿滿身,襯得他輪廓十分柔和,那股冷硬氣質也消散不少。
他正在看的照片是何廖星三歲時照的,照片裡的何廖星還是個奶萌的寶寶,穿著背帶褲,站在草坪上,手裡拿個小鏟子,一雙眼睛像是葡萄似的,明亮有神。
何廖星關上門,見他在看,笑了下:「可愛吧?」
裴宿站直身體:「嗯。」
只是照片太少。
房間中央擺了張長桌,上面放滿零零碎碎的物品,白紙,畫筆,還有些關於攝影的書,明信片之類。
何廖星隨意把那些物品把旁邊一推,伸手招呼裴宿坐下來:「來,裴老師,我們來分析卷子吧。」
這次月考試卷,何廖星做完後,覺得這套卷子不錯,該有的重點都有,而且翻新了花樣,這個翻新花樣是卷子困難程度提升的主要原因。
性格原因,何廖星不愛做那種老套路常規題,他就愛這種有創意反套路題目。
所以考試結束後,他問李春華多要了一套卷子,打算在假期吃透。
裴宿走到他身邊坐下,狀似不經意地道:「聽說你跟一個彪悍的惡霸Alpha在交往?」
何廖星被嗆了下,本來是去拿卷子的手驚得一哆嗦,他偏頭看裴宿:「這是哪兒來的謠言?」
裴宿轉頭就把何輝賣了:「你爸跟我說的,說你和惡霸Alpha交往過密,讓我盯著你點,一旦那個Alpha出現,就拿錢砸他。」
何廖星仰頭想了會兒,聯繫他爸和他談話內容,捋了下邏輯,差不多明白何輝為什麼要這麼跟裴宿這麼說。
他嘆氣道:「那他可能要失策了。」
裴宿挑了下眉。
「對方比他有錢,」何廖星說著有點樂,開玩笑道,「說不定會反過頭來拿錢砸他,讓他成全我們。」
裴宿至今沒參透何輝腦中劇本,他畢竟剛來春城才一個多月,參與何廖星人生加起來也不到兩個月,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聽何廖星這麼說,他頓了下,眯了下眼睛:「所以你真的早戀了?」
對方還那麼有錢,還有膽子反過頭來用錢收買何輝?
這個Alpha很有點東西啊。
囂張至極。
裴宿下意識開始清算自家資產,等察覺到自己想法後,他陷入沉默:……
何廖星覺得逗人逗得差不多了,剛想笑著揭底,但抬眸與裴宿漆黑雙眸對視上時,他陡然卡了下殼。
眼前仿佛虛晃了下,出現另外一幅場景。
夜風微拂下,他伸手環住一個人脖頸,近距離去吻對方……大概是吻?
一路從脖頸細細啄到下頷,下巴,對方伸手環住他腰,制止他再近一步。
那麼近的距離,他一下撞入那雙墨色雙眸中,仿佛一腳踩入伊甸園,極致歡樂與沉淪互相糾纏。
……那個人是裴宿。
仿佛神經被長針穿刺而過,何廖星被嚇得不輕,他放在桌上的手收攏,慢慢握緊。
手腕上銀鏈隨著他輕微動作而移動,往下滑了一寸。
何廖星驀然想起陳媛昨天和他說過裴宿送她的生日禮物也是水晶手鍊。
原本要說出口的澄清就這麼被咽了回去。
他輕輕唔了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轉而道:「考試前我們有過一個賭約,你記得吧?我想問你一件事,我覺得這次進步兩百名應該穩了,現在我能提前問你嗎?」
那時候他想問,他和裴宿是不是真的見過,但是現在他改主意了。
裴宿沒有說話,一直看著他。
何廖星就當他默認,手垂下來,銀鏈隨之滑落,他把手背到身後,在裴宿看不見的地方,手指捻著銀鏈,語氣輕鬆:「你真的喜歡陳媛嗎?」
昨天風波完全是由陳媛挑起的,她說過也會和何廖星說清,但何廖星剛醒來不久,應該沒來得及看手機。
陳媛說,她騙何廖星說他也給她送了手鍊。
裴宿將何廖星手臂移動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否認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說不上來什麼原因,何廖星鬆了口氣,但松完這口氣後他又覺得納悶。
為什麼裴宿不喜歡陳媛,他產生的第一個想法是幸好?
難不成是因為他之前喜歡過陳媛,所以不想讓自己兄弟也喜歡上同一個女孩,那種感覺太微妙?
……大概?
「送她的禮物是一盞燈,不是手鍊。」裴宿補充道,「昨天她是在騙你。」
何廖星噢了聲,重點完全在「所以這麼說,裴宿只給他一個人送了手鍊」上,根本沒去想陳媛為什麼要騙他,也沒去想為什麼裴宿會知道這個。
一時仿佛多雲轉晴,何廖星壓不住那股不斷滋生冒泡的小喜悅,心情像是夏日酷暑灌下一瓶橘子汽水。
他偏開頭,清了清嗓子:「這樣。」
裴宿手肘撐在桌上,看著他,淡淡地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真的在早戀?
「怎麼可能。」何廖星否認,「我爸聞到我被標記的信息素,誤以為我和別的Alpha在交往,剛才那是開玩笑。」
寥寥幾語,裴宿瞬間便理清了何輝腦中劇本。
當清楚何輝想要用錢砸並且不離開就要打斷腿的對象是自己後,裴宿:……
「我們來做題目吧。」何廖星把卷子在桌上鋪開,拿出筆,「裴老師,我們已經閒聊很久了。」
裴宿嗯了聲,視線移過去,落在卷子上。
何廖星偏頭看了他一眼,菸灰色長袖將裴宿氣質襯得更為斯文冷淡,他側臉線條十分完美,鼻樑高挺,眼睫低垂。
往下看,那段優美脖頸藏匿在高領里。
真的奇怪,兩人坐得這麼近,穿的衣物卻完全不同,像是一個在過初秋,一個在過深秋。
察覺何廖星在看他,裴宿轉頭過來:「怎麼?」
何廖星原本只是隨意一瞥,正打算收回視線,忽然看見高衣領之下,若有似無透出一線紅。
隨著裴宿偏頭動作,露出更多,都是紅色。
何廖星驚了:「你脖子……」
裴宿伸手攏了下衣領,表情很淡,儼然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
何廖星拍了下桌子:「這是過敏吧?面積這麼大,這肯定是過敏!天吶,裴宿你過敏了怎麼不塗藥,還堅持來跟我講題啊?」
裴宿看他眼神有點凍人:……
不知道為什麼,何廖星從他眼神中讀出一絲無奈和幽怨,就好像這過敏跟他有關係似的。
何廖星居然真的莫名心虛起來,仿佛自己像是個始亂終棄的渣攻,真的對裴宿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行徑,直到把對方玩到過敏了……
方才與裴宿時對視那一幕著魔似的在眼前不斷閃現,何廖星本來以為那不過是做的夢,但這一瞬,結合裴宿脖子上的紅痕,他卻忽然聯想到更多。
仿佛是牙齒在溫軟細膩的皮膚上摩挲嘶咬,海洋信息素在唇齒間蔓延,香甜無比。
何廖星喉結下意識滾動了下,居然……有點饞。
饞?他為什麼會覺得饞?
他瘋了嗎?
何廖星有點凌亂,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卷子上,但裴宿此刻就坐在他身邊,他瞧都不敢多瞧他一眼。
他從來沒想到一個夢共情度能高到這種地步,到了讓他多看裴宿一眼,都忍不住生出許多活色生香畫面,從而心猿意馬。
裴宿冷淡地問:「昨晚的事情,你全都不記得了,是麼?」
裴宿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昨晚發生了什麼?
隱約記得最後一幕是他撲進裴宿懷裡……?
天吶他這是什麼虎狼行為?他瘋了嗎他為什麼要撲裴宿?
好像還說了什麼想要信息素……天吶他真的這么娘這麼O嗎?
那可能是裴宿在釋放信息素勾他!否則他絕不可能那么娘唧唧!
他明明是個真男人!
何廖星有點慌,但按照他一貫行為準則,無論什麼情緒,強裝淡定總是沒錯的,不僅要強裝淡定,甚至還要先發制人:「昨晚怎麼了?我們是好兄弟,抱一下又怎麼了?」
裴宿語調緩慢,一個字一個字重複他的話:「抱一下,怎麼了?」
他面無表情點點頭:「嗯,挺好,是沒什麼。」
見裴宿對他話表示認同,何廖星大喘氣似的在心裡鬆了口氣,拿了杯水喝。
下一瞬,裴宿問道:「那你覺得我們關係這麼好,親一下行麼?」
何廖星猛地被嗆了下,咳嗽起來,他拿張紙捂住嘴,悶咳幾聲,腦子裡本來塞了團亂麻,旋即被「親一下」這三個字炸成一片廢料,什麼都不剩下。
裴宿伸手,拍著他背,幫他順氣,聲音輕緩好聽:「星星。」
這是裴宿第一次如此親昵喊他。
何廖星卻更慌了,明明喝了水,卻喉頭髮緊。
他覺得裴宿肯定是在開玩笑,就像他剛才開玩笑說對方可能會砸錢讓他爸成全一樣。
好兄弟嘛,互開玩笑這沒什麼,他之前聽梅菜說過,他見過有關係特別好的倆兄弟還在一起看過片。
他要淡定,要鎮定,要顯得像是見過世面的樣子,不能三句話一驚五句話一咳七句話一慌,這像什麼樣子?
何廖星重新說服自己恢復寵辱不驚的心態,想順著開玩笑把這句話岔過去。
裴宿伸手攬過他肩膀,靜謐柔和的海洋氣息順著擴散開來,輕淺縈繞在兩人身邊,像是海浪環繞礁石。
他就用這麼個哥倆好的姿態攬著何廖星,慢條斯理微笑道:「你關係這麼好的兄弟,只有我一個,對吧?」
分明語氣輕鬆,還帶著笑,但莫名有種壓迫感。
似乎如果回答「想什麼呢,明明梅菜也是我兄弟」,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何廖星咽下原本準備好的回答,收回在危險邊緣徘徊的爪子,也微笑回道:「那當然了。」
裴宿這可能是對朋友的占有欲,希望他在何廖星心裡是獨一無二的。
那他就,哄哄他。
他覺得裴宿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體貼更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