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詭鎮(14)
「昭昭,你沒事吧?」
看她滿頭大汗又忙碌的樣子,默文沒怪她,反而有點擔心地走到她身邊查看。
寧昭昭花了很大力氣,才把躁動的小烏給安撫下來,抹了下額頭的髮絲,笑得臉都快僵了:「沒事了,沒事了,剛才手突然抽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我知道,昭昭不會這麼做的,」默文又摩挲了下臉頰,恢復溫柔的微笑,「我剛才也是和昭昭開個玩笑。」
玩笑……這玩笑開大發了啊!
默文剛才的手勢她怎麼會不懂,只是她懂,不代表小烏懂。
小烏那傢伙……
就是個沒有思維很難溝通的存在,寧昭昭和他溝通都有一定的問題,更別說和其他人溝通了。
說不定在小烏的眼裡,默文就是想求個巴掌,不是求親臉頰。
小烏大發善心完成了默文求打的願望。
「說正事吧,」默文恢復嚴肅,重新坐去她對面,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神情愈加深沉,「害我走不出這個屋子的人,就是默千。」
「她做了什麼?」
「默千和惡魔做了交易,將我的心臟獻給了惡魔,」默文說著冷笑了一聲,「她的願望實現了,我卻要被永遠困在這裡,失去心臟,成為一個沒有心的軀殼。
本來她應該和惡魔下地獄的,但是她後悔了,用封印將屋子和小鎮外的道路隔開,惡魔進不來,她和我也出不去。
我們,被困在屋子裡很多年了。」
「所以,她的心臟還在?」
「她的心臟當然在,」默文嗤笑了道,「她怕我和惡魔用其他東西做交易,故意讓我們無法接觸,她還真是費盡心思想永遠折磨我。」
聽到這裡,寧昭昭大概明白了。
默千和外面那個一入夜就出現的惡魔做過交易,將默文的心臟獻給惡魔實現自己的願望,可願望成真後,本該和惡魔一起下地獄的她後悔了,用了別的辦法封印了屋子和街道,讓惡魔無法進屋、他們自己也沒辦法離開別墅。
這麼一來,默文沒有機會接觸惡魔,也就不可能和惡魔做交易。
默千徹底解決了一個會報復自己的隱患。
聽起來,默文就像砧板上的魚肉,要恢復自由、要對付默千,都必須藉助別的力量。
例如,惡魔。
可一旦他們無法接觸,就沒了合作的可能。
願望……
什麼願望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她為什麼要和惡魔做交易?」
寧昭昭的心裡還有不少疑惑,不足以支撐起一個完整的分析,她需要更多信息。
默文喝了口咖啡,眼神眺望著窗口,不知道在看什麼:「總之,默千很危險,別再去找她了。」
似乎觸及了不想說的事,默文自顧自結束了話題,回了他那陰暗窄小的房間。
寧昭昭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存在,只能在房門外打了聲招呼,出去和其他人匯合。
看到她出來,鍾濤立刻迎上去:「怎麼樣?
默文說什麼了?」
「他說默千和惡魔做過交易,默文的心臟也是被默千獻祭給惡魔的,」寧昭昭托著下巴,做思考狀,「他和默千都不能離開別墅,這一切是因為默千防備惡魔布下的封印導致的。
可我總覺得還差了很多細節,或許……」
「找默千?
!」
喻茵彤秒懂。
寧昭昭點了點頭,假裝在外面閒逛了一圈後,重新回到默千的別墅外。
窗口的臉露出意料之中的自信笑容,推開門站在門口,把寧昭昭叫住:「怎麼樣?
出去這麼久,是去找默文了吧?
不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麼版本的故事呢?」
小臉露出一點不耐煩,寧昭昭擺出「不想聽出於禮貌我就聽一下」的表情,隔著一段距離瞪著默千沒說話。
她肯停下,就意味著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默千很滿意,繼續笑著說:「默文是我哥哥,呵,我真不想這樣叫他,他只是個被收養回來的野種,誰知道他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收養?」
意料外的發展,瞬間勾起了寧昭昭的興趣。
她越有興趣,默千越想往下說。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母年紀大了,醫生說他們很難再有自己的孩子,就從孤兒院收養了默文。
沒想到,三年後,我媽媽就懷了我。
從小到大,默文都嫉妒我分走了父母的寵愛,總是恨不得我消失,」默千拿出一隻煙點上,撩了下頭髮,嘴角始終牽著諷刺的笑,「後來,他知道我有性別認知障礙,還幾次想故意在父母面抹黑我,挑撥我們的關係……」
「等等,性別認知障礙?」
默千點頭:「你以為我是女人?
呵,那真是太好了。」
以為……?
也就是說,默千其實是男人,只是穿了女裝,留了長發?
!
這個結果有點意外,但也算在意料之中,寧昭昭之前就發現了蛛絲馬跡,現在只是證實了之前的猜想。
NPC將默千的好感度判定在20,短暫迷惑了寧昭昭,後面發現其他線索後,她又有了新的懷疑。
大概是因為默千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他的好感度判定標準也產生了變化。
「父母在我的勸說下,漸漸放棄了反對,算是默許了我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短短几句話間,默千的眼底變得暗了許多,「默文這個瘋子為了讓我消失,居然在地下室悄悄用招魂儀式和惡魔做了交易,把自己的心臟獻祭給惡魔,把我變成了一個對吞噬心臟瘋狂渴望的怪物。」
躲在牆角偷聽的鐘濤等人,徹底被默千的話給震驚了。
他們震驚的不是他說的「故事」,而是默千和默文的話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故事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看起來就像在互相指責,不知道誰的話才是真的。
「我一直很優秀,默文做什麼事都不行,從小就嫉妒我,欺負我……呵,這本來就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只是一個外人,憑什麼嫉妒?」
默千將手裡的菸頭彈到門外,不屑的眼神輕飄飄掃過默文家的方向。
「就這了?」
寧昭昭卷著自己的髮絲,看起來心不在焉。
【新消息】默千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13。
「怎麼,你覺得他做得還不夠過分?」
默千恨恨地望著她,眼睛的血絲讓眼白看起來有點泛紅,會忍不住聯想到她……他吃人心臟的樣子。
「你們各執一詞,我當然不會誰說什麼都信,我會自己去找答案的。」
理了理裙擺,寧昭昭往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朝默千揮手:「拜拜,我先走了。」
默千:「……」
聲情並茂講了半天,你就這反應?
就這?
!
默千氣得都快炸了,把門一掀,重重地摔上。
走出沒多遠,寧昭昭扭過頭去看,發現默千已經關門回去,但還坐在窗邊極不友好地瞪她。
那眼神就像充滿仇恨的子彈,恨不得將她灌個窟窿。
即使氣成這樣也沒撲出來咬人,看來默千是真的不能離開屋子。
寧昭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腦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又朝著默文家的方向走。
躲在角落聽完默千故事的幾人跳出來,滿面愁容地圍在寧昭昭身邊:「他們的故事完全不同,到底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啊?」
「我覺得默千說的一定是假話,」喻茵彤語氣篤定,「他肯定在騙我們。」
「為什麼?」
「他要吃人的心臟,還男扮女裝,我覺得她身上的秘密特別多,一定不是什麼好人!他說的故事,肯定是假的。」
「那也不一定,」裴閱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只是對方想讓你知道的東西,不一定是事實。」
「沒錯,你們還記得默文家二樓的乾屍嗎?
雖然當時看得不太仔細,但是我記得兩具乾屍都被小刀釘在床上,一個被釘住手掌,一個被釘住頸骨,很像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儀式或者詛咒。」
「……那你們有什麼意見?」
被人否定,讓喻茵彤有點挫敗又不甘。
她在遊戲裡一直拖後腿,很難得想要主動分析一把,還被人給全盤否定了,這種感覺有點憋屈。
「我也覺得不能這麼快下定斷,」鍾濤也贊同裴閱的話,「兩個人的故事是相悖的,那就一定有一個在說謊,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一定只有一個人說謊嗎?」
沒表態的寧昭昭突然說,「也許,他們都說了謊,一半真一半假。」
周圍一陣沉默,突然覺得寧昭昭指出一個簡單卻又被他們忽略的假設。
的確,當兩個故事相悖的時候,他們第一反應就是有一個人說真話,一個說假話。
但是……也的確可能兩個人都說了一半真話,一半假話,同樣會讓故事看起來相悖。
「我還要去一趟默文的家,你們在外面等我。」
寧昭昭今天實在是太忙碌了,兩頭跑,忙得午飯都沒得吃,肚子咕咕叫。
不過,她現在的飢餓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
咳咳,無論如何她要克制住,遊戲結束後,就能回家喝小藥水了。
「昭昭,你是不是肚子餓了?」
默文聽到敲門聲,打開門就看見有些倦怠的寧昭昭站在門口,聲音也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吧?」
「嗯,好呀,謝謝你。」
「對了,你的同伴們呢?」
「他們害怕,不敢進來。」
默文笑了:「那你呢?
你怕我嗎?」
「我如果害怕就不會來了,」寧昭昭接過他遞來的一包餅乾,含糊不清地咀嚼著,「不好意思,你能給我一杯飲料嗎?
想喝甜甜的飲料!」
「好,你等我。」
等到默文轉身去廚房,寧昭昭把手裡的餅乾連包裝一起提起來,在眼睛前轉了一圈,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
餅乾保質期是8個月,根據屋子裡的日曆顯示,這袋餅乾還在保質期內。
如果說默文不能出去,那他屋子裡的食物早就該全部過期了。
就像默千家的咖啡,有著明顯的過期怪味,默文家的咖啡卻一點異樣都沒有。
這個線索帶給她一個關鍵性的信息,寧昭昭默默把最後一片餅乾塞進嘴裡,餘光掃過一旁的玻璃酒櫃,發現自己漆黑的眼眸里有暗紅色的光在明滅。
她下意識低下腦袋,感覺身體裡有一種抑制不住的飢餓感在流淌。
這區別於人對食物的渴望,更像是野獸身體裡蜷縮著的獸性,難以克制,源於本能。
寧昭昭深吸口氣,感覺自己離失控的邊緣越來越近了。
本來魅妖吸食陽氣是本能,就像人需要吃飯一樣,沒什麼好奇怪的。
雖然吸食陽氣的方式太放—浪,但這也是魅妖本能之中的一種,不是她想改變就能改掉的。
從寧昭昭有記憶來,媽媽都會定時帶給她小藥水,讓她免於被這種本能折騰,可以以人類的習性生活。
進了遊戲後,沒有小藥水的控制,寧昭昭十幾年來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開始在血液里涌動,就像被放在鍋爐上的盆,已經從平靜的冷水變成遲早會沸騰的溫水。
她也不敢保證水沸騰後,自己會不會失去意識干出點什麼來……
屋子裡最危險的,好像就……剩默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