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氣將人團團包圍住,駱青遙仿佛深陷海水之中,手足冰冷,就在他越墜越深時,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湧進他的體內,將他及時拉了回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駱青遙只看到一張白皙俊秀的臉,辛鶴將他摟在懷中,緊緊握住他的一隻手,那些源源不斷的內力灌入他體內,溫暖著他全身上下。
見到駱青遙醒來,辛鶴鬆了口氣,抹了把頭上的細汗,放開了那隻為他輸送內力的手,「你可算醒來了。」
駱青遙還有些發懵,慢慢地坐起身,扭頭打量著四周:「這,這是哪裡呀?」
他們之前遇到白蝙蝠攻擊,一路狂奔,混亂中不知踩到了哪裡,雙雙滾落下來,駱青遙模糊的意識中,他們似乎是卷進了什麼機關暗道里,只是他沒有想到,醒來時會置身於這樣一方偌大清寒的岩洞中——
不,準確地說,更像是一間地下冰室,利用這極寒的岩洞與暗河,四面砌起了密不透風的冰牆,高高的頂部還嵌滿了渾圓透亮的明珠,顆顆閃爍著柔和清潤的光芒,將這一方冰室照得亮如白晝。
真是沒有想到,在這樣一方地下岩洞中,居然還會有這般機關精巧的密室,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辛鶴顯然也看出駱青遙所想,順著他的目光掃去,道:「這裡不知何人所造,我們應當是在上面觸碰到了什麼機關才會掉下來,得趕緊想辦法出去才是。」
她說著,想到什麼般,望向駱青遙:「說起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駱青遙又是義憤填膺,當即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末了,咬牙恨恨道:「那群王八蛋,視人命如草芥,簡直比厲鬼還可怕!」
辛鶴聽了後久久愣住,似乎難以置信,好半晌,才語意不明地道:「既然,既然這一線天如此危險,你幹嘛還要不顧一切地闖進來,就只是……只是為了找我嗎?你當真不要命了嗎?」
駱青遙長眉一挑,想也不想地抬起胳膊,一把攬住辛鶴的脖頸,「廢話,好兄弟,講義氣,懂不懂?」
他唇角揚起,俊逸的臉上露出促狹一笑:「我不是說過,日後恢復內力,換我來罩著你,只要你跟在我後頭,叫我聲『遙哥』就行了嗎?」
調侃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爽朗,又帶了幾分狡黠可愛,辛鶴聽得都忍不住笑了,推開他的手,搖搖頭:「誰要你罩著了?你這傢伙,還真容易跟人稱兄道弟,我幾時說過要叫你『遙哥』,跟著你混了?」
她嘴裡雖這麼說著,心中卻莫名湧起一股暖意,充盈了全身上下。
生死關頭,有幾人能做到以身涉險,不離不棄?
駱青遙實在是一個至情至性,有著赤子之心的人。
辛鶴一邊百感交集,在心中想著時,一邊扶著他站起身,當務之急,他們得快點出去才行。
駱青遙的目光在偌大的冰室中轉了一圈,冷靜道:「小鳥,我們分頭找下出口吧,看有沒有什麼機關暗道,能夠離開這鬼地方,好不好?」
「好,這裡太冷了,的確不能久待。」辛鶴點點頭,「我去那邊看看,你在這裡找一找,有什麼發現就立刻叫我。」
駱青遙道:「行。」
兩人說干就干,在浣衣院裡培養出的默契,擱到這裡來倒也是契合十足,無需言語,幾個眼神交換便能明白對方心意。
這方冰室極大,岩石清寒,其間還有暗河湍湍流過,只是順著水流摸去,盡頭卻被那冰牆攔截阻斷,依然找不到出口。
但是,一番搜尋下,兩人卻有了別的發現。
「駱青瓜,你看這裡!」
「辛小鳥,快到這來!」
冰室的兩頭,駱青遙與辛鶴幾乎異口同聲地喊道。
辛鶴飛速奔至駱青遙身旁,只看到他撥開亂石,在岩洞的角落中發現了幾具森然白骨。
「你看,他們身上全都穿著軍裝,雖然衣服腐爛了七七八八,但還是能夠認得出來的,這旁邊還有斷了的兵器,這幾具屍骨生前應該是士兵才對。」
駱青遙沉吟道:「你還記不記得穿過一線天后,我們一路走來,所見儘是白骨孤墳?這裡一定曾經打過幾場硬仗,有過戰火的痕跡……」
他的目光在那些白骨與生鏽的兵器上逡巡著,繼續道:「我猜想,曾經可能有某支軍隊在這裡駐紮過,他們利用這的特殊地勢與極寒環境,造出了這間冰室,作為藏身之所,或者說是根據地……」
辛鶴瞪大了眼,一時聽得呆住了,喃喃道:「沒想到啊,駱青瓜,你還有兩把刷子啊?」
短短時間裡竟能分析出這麼多東西,還說得頭頭是道,委實讓人大感意外。
駱青遙哼了聲,揚起唇角:「那當然了,就算虎落平陽,那也還是一隻虎,豈是凡俗之犬可比的?」
「嘖嘖嘖,誇你兩句你還喘上了,說誰是凡俗之犬呢?」辛鶴忍不住挑眉一笑,語帶揶揄,她扭過頭,看向那幾具白骨,忽然間眼尖地發現了什麼:「誒,青瓜你快看,這是不是一個『鹿』字?」
駱青遙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那些白骨周身腐爛的軍服上,模模糊糊地顯現出一個類似字符的標記,只是可惜前面半截完全磨損掉了,根本看不清,只能勉強認出後面一個字。
駱青遙埋下頭,細細辨認著:「是像『鹿』字,只是,什麼『鹿』呢?這難道是……」
他福至心靈間,一下想到什麼,抬頭看向辛鶴:「是這支軍隊的名號嗎?就像大梁的杭家軍,胸前都會印上一個杭字,代表著身份與榮譽……」
「杭家軍?」
「是啊,大梁的戰神,杭如雪,一桿長槍所向披靡,率領著杭家軍東征西討,威震八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名頭……」
辛鶴聽駱青遙說得興致勃然,言語間對那「杭如雪」滿是推崇,不禁來了興趣:「有那麼厲害麼?瞧你誇成這樣。」
駱青遙猛點頭,兩眼放光:「當然厲害了,他是我乾爹!」
這下辛鶴神情一頓,好半晌,才放聲大笑:「怪不得啊!你這還真是個賣瓜的『駱婆』,那你之前分析的那些東西,也都是你這位乾爹教的了?」
「那倒也不盡然,還有我親爹和義父的教誨,他們自小就……」
「等等,等等!」辛鶴一時聽糊塗了,掰著手指數道:「親爹、乾爹、義父……你到底有幾個厲害爹爹啊?」
「不多不多,除了幾個爹以外,還有很多乾娘小姨什麼的,比如說小葉娘娘,苗苗姨……」
「行了行了,你再這樣數下去,咱們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啊?」辛鶴好笑地打斷了駱青遙,嘀咕道:「你們家跟葫蘆藤似的,一串串結得又多又密,我猜想,你爹娘一定朋友滿天下,對不對?」
「這句話你倒十足沒說錯,我爹娘別的不多,就是朋友多,尤其是我爹……哎算了,不說他了,他的英雄往事要真說起來可就沒完沒了了,總而言之,我老爹是個傳奇,一個把我從小碾壓到大的傳奇,你日後若是有機會見到他,就知道了。」
「我反正這輩子是難以超越他了。」駱青遙聳聳肩,無謂地笑了笑,卻是忽然想起什麼,對辛鶴道:「對了,你之前在那頭喊什麼,你是發現了什麼線索嗎?」
「線索談不上,可我發現了一樣好東西!」辛鶴眼眸一亮,明顯興奮起來,一把拉過駱青遙的手,「快跟我去瞧瞧!」
兩人穿過清寒的冰室,徑直走到了最深處的一面岩壁前,柔光映照下,駱青遙整個人驚呆了——
那一面岩壁上,長滿了一種晶瑩剔透,嬌艷欲滴的果子,周身還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縈繞的醇香。
駱青遙不禁上前呢喃道:「這些果子,生得好特別啊,我從來沒見過……」
他正細細觀察時,辛鶴已經隨手摘了幾個,一股腦兒地就往嘴裡塞,駱青遙一驚,連忙伸手想要阻止:「等等,你怎麼說吃就吃,萬一有毒怎麼辦?」
「怎麼會有毒呢?」辛鶴吃得歡快,望向手中的果子,眼裡是滿滿的親切感:「這種酒兒果,我從小吃到大,在我們島上……不,在我們家鄉那,隨處可見,可我沒想到,在這裡居然也能見著,真是稀奇事兒!」
「酒兒果?」駱青遙頭一回聽到這樣新鮮的詞。
「對啊,你嘗嘗就知道了。」辛鶴興沖沖地又摘了幾個,隨手遞給駱青遙,「這果子剛吃下時,可能身子會有些麻,腦袋也有點暈,就像喝了酒一樣,醉呼呼的,但是很快身上就會暖和起來,在這種極寒的環境下,吃這個最好了,我們家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身強力壯,不畏嚴寒,就是從小被這種果子餵大的……」
辛鶴越說眼睛越放光,簡直要把這果子夸到天上有地下無了,「而且習武之人,每日多食酒兒果,還能夠增強內力,疏通經脈呢!」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駱青遙聽得將信將疑:「你這說得跟靈丹妙藥似的了,真有這麼神奇?」
他眉梢一挑,忽地湊近辛鶴,促狹道:「不會你也是『辛婆』賣瓜吧?」
「對啊對啊,賣的就是你這個大青瓜!」辛鶴將駱青遙一推,扭過身:「你愛吃不吃,這種好東西,我還不想便宜你呢!」
「別別別,我嘗嘗!」駱青遙來了興趣,一把奪過辛鶴手中那幾個小小果子,也未想太多,仰頭就往嘴裡一口吞了下去。
那果子入口清清涼涼的,甘香無比,瞬間就滑入喉中,初始沒什麼感覺,卻很快就如烈酒一般,在腹中燒起了一把熊熊火焰。
駱青遙眉心微蹙,隱隱覺察到哪裡不對。
偏辛鶴還在旁邊興沖沖地道:「好吃吧?能在這裡看到酒兒果,咱們運氣還真不賴,不管怎麼樣,有了這些果子,我們至少不會被餓死了……」
她話還沒落音,駱青遙已經當著她的面,胸口猛地一顫,「噗」地噴出一口熱血。
冰室里瞬間死寂無聲,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著對方,一時間都忘了言語。
駱青遙卻是緊接著,又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他眼神里充滿著不可置信,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辛鶴,一邊吐血,一邊含含糊糊道:「辛小鳥……你騙人……」
他俊逸的臉上糊滿了血,身子搖搖欲墜,以一種悲憤不已的眼神望著辛鶴,用盡最後氣力嘶喊出了一聲:「這哪裡是什麼靈丹妙藥……他娘的根本就是天下奇毒吧!」
說完,身子向後一仰,直直倒了下去。
辛鶴瞳孔一縮,一個激靈,這才如夢初醒,大驚失色地撲上前,雙手接住那道糊滿了血的身影,「喂,駱青遙,你別嚇我啊,你為什麼吃個果子都會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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