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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天下第一偃師

2024-08-27 04:39:36 作者: 吾玉
  顏臣來到千石峰那一年,尚未滿二十,一襲湖藍長裙隨風搖曳,襯得皮膚白皙如雪,腰身纖細,不盈一握,遠遠望去,再清逸靈秀不過的一個小姑娘,就如水面上的一株清荷,一顰一笑都帶著夏日湛藍清新的氣息。

  恐怕任是誰也瞧不出來,這樣明眸皓齒,靈動清麗的小姑娘,會是那個江湖上聲名鵲起,一雙「神手」點石成金,作品巧奪天工,令人嘆為觀止的偃術大師——顏先生。

  「顏先生」身份神秘,深居簡出,神龍見首不見尾,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做出的機關偃甲精妙絕倫,千金難求,不管是江湖人士,還是達官貴族,都以收藏一份「偃師顏臣」的作品為傲。

  「其實那時候,與買主交易時,拋頭露面的全都是我,師姐只負責一心一意地做偃甲機關,她不喜歡見人,我也不喜歡讓她多見人,畢竟她生得美貌,難保不會有人起覬覦之心……」

  「你,你們是師姐弟?」屋裡,駱青遙與辛鶴幾人一時聽愣了,陶泠西卻是將那高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頗有些恍然大悟道:「難怪傳言中的顏先生,是個劍眉星目,高高大大,丰神俊朗的男人,原來他們竟是,竟是將大師您當作了顏先生?」

  「沒錯,算你小子還有幾分眼光。」那高僧被陶泠西這麼一夸,撫上自己的長須,眉眼間頗有幾分自得之色,「別看老衲現在白胡一把,頭髮半根也無,年輕時可是英俊得很,不輸給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

  他這番「王婆賣瓜」的話才一出來,屋裡的駱青遙幾人何等機靈,立刻點頭附和道:「是是是,大師現在也是英武不凡,威風凜凜,全然不減當年風采!」

  那高僧哼了哼,似乎不屑被幾個小輩拍馬屁,臉上卻是流露出幾絲笑意,點頭道:「其實在遁入空門前,我叫赫連嵐,與師姐同時拜在隱居的偃術大師,沅舟老人座下,但說起來,其實我還比她大上兩歲,可入門有先後,她悟性也比我高,手藝比我好,處處都強過我,總喜歡叫我小師弟,捉弄打趣我……」

  說到這裡,高僧微眯了一雙眼眸,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他抬起頭,望向虛空,感慨一嘆,仿佛前塵往事紛紛湧來,他一時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一年,我隨師姐來到千石峰,攜手闖了那石頭陣,本是想進入東鳴寺,看一眼那無朽塔里,收藏的一本《偃術天書》,卻沒想到,會在那千石迷陣里,遇上了杜鳳年……」

  那時迷陣里的石輪機關,做得還沒有如今這般精妙,卻也是以奇門遁甲之術,布下層層繞繞的阻礙,尋常人進了裡頭,壓根摸不著頭腦,只覺踏入了迷宮之中,四處轉暈了方向,越陷越深。

  當時顏臣與赫連嵐兩人也是困在其中,轉了好幾圈後,才摸清了石陣大致的布局,也同今日的陶泠西他們一般,依照奇門遁甲之術來運算破解,挪動起了那些千奇百態的巨石。

  但說來更巧的是,當時他們挪動著石頭,也出現了石頭長腳,自己會跑的「怪事」,他們越挪反而越亂,望著那一堆奇石傻了眼。

  「一定是杜鳳年對不對?他當時也進了千石迷陣,也在挪動石頭,與你們同時在破解那奇門遁甲之術,對不對?」辛鶴目光一亮,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他是否風塵僕僕,特意來到東鳴寺,想捐一筆香火錢?身上有沒有帶著一面羊皮鼓?」

  「你這女娃娃,問題怎麼恁多,懂不懂禮貌,別人回憶往事時插什麼嘴?」那高僧被辛鶴這麼一打斷,老不高興了,吹鬍子瞪眼地看著她,辛鶴臉上一紅,知道自己太過於急切了,卻望著高僧的模樣,又有些忍俊不禁,忙道:「大師您接著說,我不插嘴了。」


  那高僧哼了哼,這才接著道:「石陣里的確還有一人在破解那奇門遁甲之術,也的確是杜鳳年那廝,他不僅身上帶了一面羊皮鼓,身後還有一幫黑衣人追著……現在說起來,老衲當真悔得腸子都青了,當時為什麼不讓他被那些黑衣人砍死算了,為何要把他救下,惹得我師姐白白等了他那麼多年,他這個混帳東西!」

  高僧的這番話才在屋中一響起,駱青遙與辛鶴他們便臉色一變,沒想到當日杜鳳年竟還被人追殺,但轉念一想,辛鶴的爺爺當時出現在長生廟裡時,據方丈所說,也是衣裳上染了鮮血,難道他們都被人追殺了?都是因為手裡的那面羊皮鼓嗎?

  太多疑問充斥在辛鶴他們腦海中,但他們卻不敢再輕易打斷那高僧了,只聽他接著道:「我師姐第一眼見到杜鳳年時,他半邊手臂都被血染紅了,嘴裡咬著一把短劍,另一隻手還在奮力推著石頭,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當時的情況說起來,遠比辛鶴他們想像的還要複雜驚險,千石迷陣里,確切來說,是有三批人——

  顏臣與赫連嵐、杜鳳年、追殺他的一群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不懂什麼奇門遁甲之術,只是在石頭陣里轉暈了方向,這便給了杜鳳年一線生機,他一邊在腦中飛速運算著,一邊用完好的一隻手推動著石頭,想要折騰出一條生路來。

  可石頭越推越亂,他血染衣襟下,臉色也越來越白,還以為是那幫黑衣人搞的鬼,直到顏臣與赫連嵐出現在他眼前。

  一襲湖藍長裙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衣袂髮絲飛揚著,與杜鳳年四目相對,長空下的那一眼,仿佛老天爺種下了蠱一般,從此心魂墜入一場夢中,再也醒不過來了。

  「也不知道我師姐是不是男人見少了,削木頭削傻了,當時那傢伙的情形,明明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我師姐卻悄悄跟我說,這人模樣生得好俊,那石陣里怕是有鬼魅,把她一雙眼睛都糊住了吧!」

  時至今日,憶起過往,高僧仍是憤憤不平,也不知自己的模樣哪點輸給了那杜鳳年?

  屋裡燈火搖曳,辛鶴坐在桌前欲言又止,卻偷偷望了一眼高僧,到底不敢反駁他。

  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那杜鳳年應當是生得極為俊美的,雖然她沒有見過他,但她見過他的孫子,杜聿寒。

  他們自小在琅岐島上一起長大,他爹當年還想讓他們定親,因為這杜聿寒,是琅岐島上年輕一代弟子中,最為出類拔萃的。

  別的不說,單單皮相而言,放眼整個琅岐島,都沒人能夠超過他,當時島上還流傳著一句笑言——

  杜家好兒郎,個個美如玉。

  這杜聿寒據說,同他爺爺杜鳳年生得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可比潘安的美男子,所以不難想像,即便當日的杜鳳年被人追殺,是在那樣狼狽的情況下,一張臉應當也是驚艷絕倫,顏臣就算有「偃術大師」之名,也畢竟是個小姑娘,還正值韶華,會對他一見動心也不足為奇。

  「我們將他救了下來,那幫黑衣人皆不是我的對手,我削木頭不行,打架倒是很厲害的,只可惜,師姐反倒嫌我粗蠻,不如那杜鳳年文雅秀氣,想起來老子就……老衲就一肚子的火!」

  「師姐救下他後,給他包紮傷口,用我從沒聽過的溫柔語氣,問他為何會闖入這千石迷陣?又為何會被一幫黑衣人追殺?身邊又為何帶了一面羊皮鼓?」

  「師姐的問題也是恁多,其實就是想跟人家多說說話,我還看不出來嗎?那杜鳳年也是個色胚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師姐不放,說了一通廢話,卻一個問題也沒回答出來,只是隱隱約約告訴我們,他好像要完成什麼任務,須將手中的這面羊皮鼓,送到東鳴寺的無朽塔中,讓廟中高僧代為保存。」


  「我師姐一聽就樂壞了,說我們也要去無朽塔,正好可以一道,先破了千石迷陣,再一同去闖那無朽塔!杜鳳年身受重傷,跟我們結伴,自然占盡了便宜,更別說他對我師姐還有幾分意思,當下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冥冥之中,緣分奇妙不可言,杜鳳年是為了送一樣東西,顏臣是為了取一樣東西,他們天南地北,素不相識,卻因同樣的一個地點目標,因緣巧合下,在那一年相遇相愛。

  是的,情意如同星火燎原般,來勢洶洶,不可抵擋,對於漫長的生命而言,或許只是短短一瞬的光芒,卻足夠照亮一個女人的一輩子了。

  在最後闖塔的過程中,赫連嵐跟塔中一個高僧動手受傷了,最後一層便沒能上去,只有徐鳳年與顏臣兩人並肩而戰。

  也不知在塔上發生了些什麼,總之當赫連嵐知曉時,顏臣已經答應了塔中高僧的條件。

  「他們想將我師姐留在寺中三年,精化那千石迷陣的石輪機關,再順便做些木頭椅子,密門暗道什麼的,反正天下第一偃師都自個兒跑來了,不用白不用嘛。」

  「若我師姐答應了,無朽塔中的那本《偃術天書》便歸她了,東鳴寺還可以替杜鳳年保管他那面羊皮鼓,絕不會讓任何人奪去,這對我師姐和那杜鳳年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誘惑,他們都動心了。」

  「但我卻覺得不公平,憑什麼只讓我師姐一個人付出代價?杜鳳年就撿現成的便宜?怎麼著他也該留下來三年,在寺里做點苦力什麼的才對,可他卻說,自己不能留下來,他身負重任,必須馬上離開了,等那些事情一了,就會立馬回來找我師姐,再也不跟她分開了。」

  「說起來簡直諷刺,我師姐居然相信了那廝,答應留在東鳴寺三年,杜鳳年就這樣走了,那面羊皮鼓也被放入了無朽塔的頂層,不用再擔心任何人會將它奪去……師姐說,杜鳳年一定會回來的,她相信他,可她這一等,不是三年,而是一輩子。」

  漫長斑駁的時光里,靈秀的少女守在佛塔之上,頭上生出了白髮,一雙巧手長滿了皺紋,明亮的眼眸也日漸枯萎,她等了一輩子,杜鳳年卻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師姐不走,我也不走,他們要趕我,我便索性剃了頭髮,做了他們這裡的和尚,平日還替他們守著那千石迷陣,叫他們省了不少心,這群廟裡的王八蛋,精打細算的,可是賺大發了!」

  「只可憐我師姐,等了這麼多年,人都等得有些瘋癲了,神智時而正常,時而混亂,腦中的記憶總是停留在與杜鳳年相遇的那一年,沉浸在裡面不願出來,我日日去見她,她還是像從前那樣,叫我小師弟,還問我為什麼頭髮都掉光了?」

  「我又覺好笑,心裡又難受得慌,誰也不知道我這麼多年,過得有多麼痛苦,有多麼心疼我師姐,我想盡了辦法,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拉回來,解鈴還須繫鈴人,恐怕這一生,只有杜鳳年才能解開她這個心結了……我本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聽不到杜鳳年的消息了,卻沒有想到,你們來了。」

  燭火搖曳,桌前那高僧握緊手心,想起自己師姐這許多年來飽受的悽苦煎熬,眼眶不由泛紅了一片。

  他看向駱青遙與辛鶴他們,喉頭有些嘶啞,道:「說吧,為什麼杜鳳年那廝自己不來,而讓你們這群小娃娃過來取那羊皮鼓?」

  辛鶴心頭一顫,屋裡的幾人面面相覷,好半晌,辛鶴才看向那高僧,小心翼翼道:「大師,實不相瞞,杜鳳年與我是家鄉人,他……他早就過世了。」

  「什麼?」那高僧瞳孔驟縮,臉色陡然一變:「杜鳳年死了?那我師姐怎麼辦?」

  辛鶴看著他激烈的反應,喉頭有些發緊,只覺嘴裡滿滿的苦澀,卻還是不想欺瞞,要將實話全部說出來。

  「是的,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過世了,並且……他也一早就娶妻生子,如今,如今孫兒都有我這般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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