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燈火搖曳,駱青遙震驚地站在堂下,望著那道絕美的身影,無數從前注意或沒注意過的細節,盡數湧上了他的腦海中——
他初次見她,伸手掐她的臉頰,她惱怒躲閃,讓他不要動手動腳,他還笑話她是一個「小白臉」;
後面到了驚蟄樓里,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只要他稍微往她那邊挪動一下,稍稍碰一碰她,她都仿佛要立刻「彈」起來一般,反應大得叫他忍俊不禁;
每回想拉她一起去浴室,她都如臨大敵似的,獨來獨往,從來不跟別人一起洗澡;
……
還有面具夜宴上,他與那戴著狐狸面具的少女,擦肩而過的時候,她一縷長發飄飛起來,拂過他的臉頰,煙花之下,一股熟悉的茶香縈繞而來,無盡繾綣溫柔,害他回去做了一個不可言說的旖旎之夢。
兜兜轉轉間,原來是她,真的是她,他沒有認錯!
還有那湖仙娘娘,他與阿朔都扮得不倫不類,滑稽無比,唯獨她,不僅沒有一絲違和感,反而令每個人都大感驚艷,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姑娘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更別說東鳴寺里,他明明都已經躲在窗下,聽到了那赫連高僧對她說的話,為什麼就是沒想到她會是個姑娘,竟還以為,她同他一樣,是個「斷袖」?
一時間,駱青遙心中千頭萬緒,猛烈地翻騰不已,他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恍然大悟,後知後覺,極度的震驚之中……卻還夾雜了幾絲說不出的欣喜!
「小鳥,我真是,真是……世上最大的糊塗蛋,竟不知你其實是個姑娘家,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斷袖,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我真是太糊塗了,與你同床共枕那麼久都沒有發現,還總笑話你是個『娘娘腔』,拉你一起去洗澡,覺得你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味,還曾,還曾情迷意亂地想過要吻你,原來,原來……」
駱青遙站在堂下,望著盛裝絕美的辛鶴,語無倫次地說著,整個人都陷在一陣巨大的「意外驚喜」中,卻沒有發現,坐到龍椅上的那個少年,越聽臉色變得越厲害,再難以按捺住心中妒火,伸手重重在案上一拍。
「夠了,住嘴!」
少年胸膛起伏著,慍怒的聲音響徹大殿,他死死盯著堂下的駱青遙,腦中不斷迴蕩著「同床共枕」、「一起洗澡」、「身上好聞的香味」、「情迷意亂」那些刺耳的字眼,他一點點握緊手心,一雙眼眸迸射出駭人的精光。
妒火中燒間,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拉過了身旁的辛鶴,將她的腰肢緊緊一攬,辛鶴神色一驚,還來不及開口時,少年已經在她耳邊勾起了唇角,冷冷笑道:「皇后你若再當著我的面,與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我可是要生氣的。」
「你,你在胡說什麼?」辛鶴又羞又惱,身子拼命掙扎著,想要推開少年攬住她腰肢的那隻手,那隻手卻禁錮得更加緊了,辛鶴渾身乏軟下,根本沒有力氣掙脫他,只能對著堂下的駱青遙不住搖頭道:
「不,不是這樣的,青瓜,我不是他的皇后,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一醒來就被抓到這來了……」
「皇后急什麼,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等不久後的中秋之夜,便舉行立後儀式,你馬上就是我名正言順的皇后了,還是你急不可耐,想要將日子再提前一些?」
「不!不是的,我根本就沒想過,沒想過……」
這一切太匪夷所思,辛鶴急得臉都漲紅了,少年的目光卻倏然冷了下去,每個字都陰寒無比:「你沒想過要嫁給我嗎?」
駱青遙一激靈,在堂下厲聲喊道:「你,你放開她,你這個瘋子!」
他掙扎著想要上前,卻被鐵鏈所縛,兩旁的侍衛也將他緊緊按住,他呼吸紊亂間,心急如焚:「小鳥,小鳥!」
那龍椅之上,少年攬住辛鶴的那隻手卻更加緊了,他看向堂下拼命掙扎的駱青遙,冷冷一笑:「放開誰?放開我的皇后嗎?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敢在這裡痴人說夢?」
「來人,把針線拿上來!」少年唇邊笑意愈深,宛如一條毒蛇般,一字一句在大殿中響起:「我要親自做一具木偶給皇后看一看。」
他旁邊的辛鶴身子一顫,臉色陡變:「不,不要!」
卻根本阻止不了「瘋魔」的少年了,他看著宮人端著針線踏入大殿,笑得快意無比。
那些放置在銀盤上的針線,卻不是普通的大小,看起來更像是為了駱青遙而特製的「刑具」般,又粗又尖的長針,燙紅了針頭,上面還冒著絲絲熱氣,一眼望去便令人不寒而慄,驚駭萬分。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碰他……」辛鶴失聲哀求著,劇烈掙紮起來。
她卻毫無脫身之力,被那兩個「宮女」死死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笑容殘忍的少年,一步步踏下台階,緩緩走近駱青遙。
「不要!」
辛鶴煞白了一張臉,聲嘶力竭地喊道,她卻怎麼會知道,她越是這樣在乎駱青遙,越是為他求情,那個陰冷而笑,形如鬼魅的少年,便越是妒火中燒,心中只恨得咬牙切齒,不將駱青遙折磨得生不如死,誓不罷休!
駱青遙看著一步步向他走近的少年,瞳孔驟縮,他手腳都被鐵鏈束縛住,一身內力又叫琅岐島上的迷香「封」住了,一丁點也施展不出來,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去,卻還被兩旁的侍衛緊緊按住了肩頭,動彈不得。
「瘋子,你這個瘋子!」
「做個瘋子,也好過做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你說是嗎?」
面容蒼白,陰冷而笑的少年,拿起了那托盤上燙紅的「長針」,眼睛眨也不眨,毫不猶豫地刺向了駱青遙的胳膊。
「不!」辛鶴的淚水奪眶而出。
那燙紅的長針重重扎進了駱青遙的血肉之軀,他仰起頭來,一記慘叫響徹大殿,身子劇烈顫抖間,疼得一張俊秀的面容都痛苦扭曲了,額頭上瞬間冷汗涔涔,雙腿都快站不住了。
「青瓜!」辛鶴悽厲喊著,心痛如絞。
鮮血濺到了鍾離越的臉上,他卻毫無感覺,蒼白的面容如同鬼魅般,帶著快意的笑容,長長的睫毛上血珠墜落,手裡還抓著那根燙紅的長針,在駱青遙的血肉中「穿針走線」,當真將他當作一個木偶般,殘忍地「縫製」起來。
駱青遙痛苦的慘叫聲在宮殿裡不斷響起,辛鶴快要瘋掉了,拼命掙扎著:「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到底是誰在折磨誰?」神似癲狂的少年忽然轉過身,望向燈下淚如泉湧的辛鶴,一聲怒喝道:「不就是這個人,叫你背叛了我嗎?如果不是我派人將你們抓回琅岐島,你是再也不打算回來見我了嗎?」
「不,我只是想找出真相!」辛鶴淚流滿面,奮力掙開那兩個「宮女」,踉蹌地摔倒在地,卻顧不得爬起,只是手腳並用地爬下那台階,泣不成聲地哀求道:「小越哥哥,我求你,我求求你放過他,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你想做什麼都衝著我來,不要傷害他……」
她渾身劇烈顫抖著,從沒有這麼害怕過,像是鋪天蓋地的夢魘將她團團圍住,快要將她吞噬掉了,她此刻只想快點醒過來,帶著駱青遙逃脫這個噩夢!
「求你了,小越哥哥,你放了他,我求求你……」
「小鳥,不要求他!你快起來,不要求他!」駱青遙身上鮮血淋漓,疼得臉色慘白,卻還是血紅著一雙眼,沖辛鶴不斷喊道。
那面容蒼白似鬼魅的少年站在燈下,手裡握著那血淋淋的長針,目光幾個變幻,望著摔倒在台階上,狼狽不堪的辛鶴,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在大殿中一聲厲喝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皇后扶起!」
那兩個「宮女」一哆嗦,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扶起地上的辛鶴,再不顧她的掙扎,牢牢地將她肩頭按住。
辛鶴滿臉淚痕,還在搖頭苦求著:「放了他,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你要做什麼都沖我來……」
「跟他沒有關係?」鍾離越眸中寒光迸射,忽然一聲怒吼道:「那你告訴我,你對他,動情了嗎?」
少年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眶也因激動泛紅了一片,他握緊那長針,攫住辛鶴的一雙淚眼,在殿中咬牙一字一句道:「你還是那個會在中秋夜,偷偷來給我送月餅,說要每一年中秋,都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的小姑娘嗎?」
辛鶴長睫一顫,在少年的逼視下,煞白著臉沒有開口,於是那道鬼魅般的身影更加「瘋狂」了,驟然血紅了雙目,嘶吼道:「你還是嗎?」
他仿佛入了魔障般,一遍遍地追問著辛鶴,模樣駭人不已,血紅的眸中,卻也有淚光閃爍起來,像是個被拋棄的孩童,要苦苦抓住一些什麼。
「告訴我啊!你如今心裡到底裝著這個小子,還是,還是……仍然是那年給我送月餅的小姑娘呢?」
辛鶴一顆心紛亂狂跳著,看著殿中越發瘋魔的少年,又看著被折磨得一身血淋淋的駱青遙,喉頭像被什麼扼住一般,艱難得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她知道怎樣說才能夠平息小越的怒火,救下駱青遙,可她說不出口,她沒辦法欺騙自己,更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讓駱青遙再承受一次心靈的重創!
「你說啊,你還是當年給我送月餅的小姑娘嗎!」形如鬼魅般的少年在大殿中嘶吼道。
辛鶴終於咬牙含淚,一字一句響徹大殿:「我不是你的,從來都不是你的!你根本就沒有對我用過真心,一直以來都只是在利用我罷了,你現在還有什麼臉來問我,是不是當年那個給你送月餅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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