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豬仔大約三十斤，肚子被劃了一刀，吃痛之下，力氣大得不得了。
閹匠本來就是宮裡的內侍，柔弱無力，好幾人也摁不住它。
那豬仔掙脫之後，就像無頭蒼蠅到處亂竄，搞得將軍府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圍堵之下，那傢伙慌不擇路，竟然掉到了糞坑裡。
雖然很快就撈起來，諸葛果對豬肉也越發反感，遠遠躲著，不想多看它一眼。
這一次，閹匠聰明了許多。
不對，應該說專業了許多。
他們不再踩著豬仔的頭，而是像閹內侍一樣，把它牢牢捆在木板上。
閹豬這種事情，姜維懶得去看。
尋來紙筆，又開寫寫畫畫。
諸葛果也不打擾，靜靜陪在石桌邊，隨手擺弄著幾枚銖錢。
許久多後，終於忍不住發問了：「將軍，你畫的是什麼？為何果兒看不明白呢！」
「蹲便器。」
姜維神秘一笑，呵呵，你能看懂才怪了。
想做蹲便器，其實是受了剛才那豬仔的啟發。
這個時代，哪怕是將軍府，衛生條件也不敢恭維。
特別是茅廁。
這會兒已經入冬，氣味勉強還能忍愛。
要是夏天，必定是蛆蟲滿地爬，蒼蠅到處飛。
還有討厭的蚊子，個頭大也就罷了，數量還多得嚇死人。
那滋味，甭提了。
在將軍府，臥房裡有「方便」用的木桶，也有侍婢隨時處理乾淨，但還是氣味難聞。
而且，蹲在木桶上很不舒服，總是拉不出來。
這個時代的燒陶工藝，估計燒不出後世那種光潔平整的蹲便器，但應該差不了多少。
到時候，再燒一批直管、彎管和聯接頭，應該能替代後世的PVC管材。
那玩意兒埋入地下，應該比PVC管更加耐用。
就算接頭處有些漏水，影響也不會太大——反正沒有「二樓」，不怕漏水。
不管怎麼說，將軍府先試用一下，積累經驗。
等到技術成熟，如果大批大批地燒制，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如果人手充足，還能組建一支施工隊，購買、設計、安裝一條龍。
解釋許久，諸葛果終於弄懂「蹲便器」和聯接管的用法。
同意找陶匠試著燒制，但還是有些疑惑：「臥房旁邊就是茅房，不覺得怪怪的麼？」
「剛開始可能有點奇怪，習慣了就好。」
姜維猛打哈欠，懶得解釋太多。
就像豬肉一樣，如果她沒有吃過，絕對想像不出那種味道。
「將軍！」諸葛果收好圖紙，拍拍姜維肩上的頭髮，柔聲說道：「果兒剛剛算了一卦，如果將軍出城往南，或許能尋到機緣。」
「哦？」
「機緣」二字，姜維實在有些驚訝。
本就對搖卦之法感到好奇，奈何諸葛果說是「小孩子玩意兒」，始終不肯教。
「如果真的去找尋，能尋到些什麼？」
「卦象並未言明，可能是楊柳果，也可能是，今後協助將軍的重要助手。」
這麼一說，姜維越發好奇。
在這之前，姜維見過無數的垂楊柳，卻從沒見過它的果子，甚至懷疑它沒有果子。
最近問了百姓才知道，垂楊柳還真有果子，好像叫「柳絮」，個頭非常小。
既然諸葛果深信不疑，那就出城尋一尋，就當散散心好了。
就算找不到楊柳果，若能尋得一位重要助手，好像也不錯。
問題是，諸葛果沒說具體的尋找之法，出城後只能走走停停。
只要見到奇奇怪怪的東西，不論小孩哭鬧、狗子打架還是村鄰爭執，總要停下來觀望一番。
不必說，尋了一個多時辰，啥都沒尋到。
「將軍，這會兒已是申時。如果再往南走，恐怕咱們返回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
尹賞出言提醒，姜維卻不著急。
看看地圖，城南有條錦江。
在錦江沿岸，一定有柳樹。
如果運氣好，可能會尋到楊柳果。
…………
姜維沒有猜錯，江邊確實有柳樹，很多很多。
可是，看到光禿禿的枝丫，頓時傻眼了。
柳絮飄落是在四月份，這會兒是十一月，哪來的楊柳果？
罷了，罷了。
易經博大精深，搖卦之法應該不假。
什麼也沒尋到，應該是諸葛果學藝不精。
對哦，她都是個半桶水，肯定不敢教自己了。
罷了，趕緊回吧。
若是城門關了，估計要凍死在城門外。
「將軍，你看！」
順著梁緒指的方向，好像，有個女子跪在街口。
來來往往的村民看到她，有的低聲嘆息，有的搖頭離開。
呃……賣……那個字應該是「賣」……賣……身……我去，賣身葬母？
唉！姜維實在不能理解！
「母親死了，隨便刨個坑埋了就是，何必賣身呢？
「就算女子體弱，一天刨不出坑，那就刨兩天，刨三天，總有一天能刨出坑嘛！」
「將軍，沒那麼簡單。」尹賞輕嘆口氣，無奈地解釋道：「許許多多的百姓，家裡已經沒有土地，只能買別人的土地埋葬親人，這需要一大筆錢。
「還有，如果是父母過逝，絕不能挖個坑草草掩埋，必須得風光大葬。
「否則，就是不孝，縣府不會註銷死者的戶籍。
「到了來年，官府仍按戶籍冊上的人頭徵稅，那就沒人交得起了。」
「……」
在歸順大漢之前，尹賞本就是魏國天水郡的主簿，自然知道這些。
理解了賣身的原因，姜維又在嘆息。
這個時代，孝就是天。
諸葛瞻不敢不孝，平民百姓更不敢不孝。
賣身的女子，看起來十七八歲，身材也不錯。
可是，衣衫襤褸，頭髮篷亂，滿臉炭黑。
這般模樣，有人肯買她才怪。
「小妹妹，這是你家麼？」
姜維跳下馬，指著女子身後的茅屋。
「嗯！」
女子抬頭看看姜維，馬上又低下頭，聲音比蚊子還小。
她的身後，茅屋又破又爛，值不了幾個銖錢。
想要買地、買棺材風光葬母，真的只能賣身。
豬……豬圈？
家徒四壁茅屋後方，竟然有個雜草眾生豬圈？
「小妹妹，你會養豬嗎？」
「會。」
女子不知哪來的勇氣，猛抬起頭。
眼淚汪汪，可憐巴巴，就像見了救星一般：「將軍，我真的會養豬。
「我每天能割十幾筐豬草，我，我每頓吃得很少，半碗就夠，真的！」
「嗯，不錯。」姜維點點頭，目光轉向尹賞，「把她的母親風光大葬，需要多少錢？」
「這個，其實，按照縣府的「風光大葬」要求，也就一小塊地，一副棺木，百來個銖錢就夠。」
「靠！」
姜維實在無語，掏出二百個銖錢交給尹賞，「你跟梁緒留下，把她母親風光大葬了。」
說完，目光轉向梁虔，「這女娃一看就能吃苦，帶回將軍府養豬，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