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隱若現的火光中,看清地上的首級,鄧芝激動得大喊大叫,「潘璋?潘璋?」
沒錯,這顆首級正是潘璋!
在全琮的計劃中,潘璋與張休在城東紮寨,既是阻止漢軍沿江而下,又在密切監視秭歸城的一舉一動。
在全琮的「耳語妙計」中,只要漢軍大舉出城,潘璋馬上就引兵攻城,讓漢軍有去無回。
一個時辰前,「四五千」漢軍打著火把殺往城西,那城中肯定空虛了。
潘璋沒有半點猶豫,匆匆領兵殺往秭歸。
城門大開,潘璋竟沒有半點懷疑,喜滋滋進了城。
可是,大軍剛一入城,城門馬上就關上了。
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黑暗中就射來陣陣箭雨。
剎那間,四面八方都是漢軍的怒吼。
箭雨之下,吳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卻連漢軍的影子都沒看到。
料想中計,無數的吳兵匆匆放下武器,高舉雙手,跪地求饒。
可是,潘璋卻在破口大罵。
不停地鼓動士卒,命令他們拿起武器,與漢軍血拼到底。
魏延懶得勸說,從黑暗中猛衝出來,一刀砍下了這傢伙的首級。
主將一死,吳兵的投降再也沒人阻止。
眼看大局已定,魏延這才向姜維報喜。
「既然是潘璋,那就飛赴成都,趕緊向陛下報捷。」
「無所謂,我這征西大將軍啊,基本到頂了。報捷的時候,「斬將」的戰功算你頭上吧!」
「我也無所謂。」
姜維扔掉狗尾巴草,大步入城。
其實,只要有魏延的支持,姜維對升官並不十分在意。
命人向成都報捷,一是堅定劉禪抗吳的決心,二是通過諸葛果,向關銀屏和關索報捷。
畢竟,他們是看在諸葛果的面子上,才幫忙收甘蔗熬紅糖。
如果替他們報了父仇,他們必會死心塌地地幫忙——關家人就是這種性格。
…………
「什麼?兩千兵將,竟然無一生還?」
全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了許久,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潘老將軍……有沒有消息?」
「呃……蜀軍扔出一具無頭屍骸,身披鐵甲……遠遠看去……應該是潘老將軍……」
「那……張將軍有沒消息?」
「沒……沒有……應該被蜀軍給擒了,或者……戰死了……」
「轟!」
全琮一腳飛出,桌案被踹出兩丈多。
「朱然!朱桓!孫韶!張承!」
「末將在!」
「你等各領精兵兩千,給我猛攻秭歸!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搶回潘老將軍遺骸!」
「諾!」
…………
江面,烏壓壓停滿了吳軍戰船。
北岸的秭歸,四面城牆皆遭吳軍猛攻,鼓聲隆隆,喊殺震天。
然而,城中漢軍早有準備,應對自如。
正午時分,吳兵丟下八百多具屍首,狼狽退回江面。
「八百,才八百?」
姜維實在想不通,準備得如此充分,一個江東虎臣的屍骸,才換來八百吳兵。
全琮也想不通,自己的部署如此周密,竟然敗得如此狼狽,還搭上了老將潘璋。
不,這局並沒有輸。
那魏延,壓根兒就沒跟自己對弈,而是抓起棋盤,劈頭蓋臉地砸來。
「不,不是魏延。」
全琮猛敲桌案,咬牙切齒,「那魏延一介武夫,絕想不出此等計策。」
「全將軍,你的意思是……」
「我聽說,諸葛亮曾經收了個徒弟,名字叫什麼來著?」
「對,對,對,好像有這回事兒。好像是……天水冀縣人,名字……好像……好像叫姜維?」
「對!就是姜維!據永安城的密探所言,魏延只帶了一個副將,一定是他!」
「全將軍,咱不知這人的底細,要不要稟明陛下,請大將軍或者上大將軍相助……」
眼看全琮神色不對,朱然趕緊閉了嘴。
此時的吳國,除了上大將軍陸遜、大將軍諸葛瑾,就屬全琮的官階最高。
可是,陸遜在襄陽一線防止魏軍南下,諸葛瑾又在合肥一線與魏國周旋,全都抽不出身。
真要請他們過來,好像太瞧不起全琮了。
「全將軍,你看……咱該如何部署?」
「不必部署。」全琮臉色一沉,拳頭捏得咯咯響,「不管他是諸葛亮還是姜維,我就一個字,等!」
「呃……全將軍……」
「沒錯,就是等,等他糧草耗盡!傳令:全軍退往南岸,誰也不許與之交戰!
「三個月不夠就四個月、五個月!
「大不了,我等他一年!
「我就不信了,蜀軍吃土也能活!」
…………
半月以來,不論漢軍如何挑釁,吳軍就是不攻城。
許多漢軍士卒,在江岸撐起竹竿釣魚,吳軍也沒有半點回應。
其間,陳到派人送來兩封信,詢問是否需要糧草。
考慮到江面全是吳軍戰船,姜維堅定地拒絕了。
可是,真要這麼耗下去,漢軍早晚要敗。
「吳……吳簽?這是什麼意思?能有用嗎?」
鄧芝一臉的懵逼。
要說罵人,漢軍早把各種髒話罵了個遍。
連日來,漢軍在江邊罵大喬,罵小喬,罵全琮,罵周瑜,罵孫權,還罵了孫權的祖宗八代,怎麼難聽怎麼罵,從早到晚一直罵。
可是,對岸和江上的吳軍,全都視若無矚。
簡單的「吳簽」兩個字,就想激怒全琮,這也太搞笑了吧?
「伯苗,我讓你罵你就罵。」
姜維一臉的自信,又不願多作解釋,鄧芝只好安排人手。
早上喊,中午喊,晚上也喊。
換了十幾波人,整整喊了一天,怏怏而回。
「伯約啊,兵士們喊得口乾舌燥,可是……唉!」
「喊話的聲音如何?對面的吳兵,全都能聽到嗎?」
「這還用說?江面也就兩百多丈,當然能聽到了!」
「那就好。」
姜維自信一笑,湊到鄧芝耳邊,「吳簽的意思就是:吳國的男人,全都是牙籤。」
鄧芝還是不明白,姜維只好詳細解釋。
頓時,鄧芝笑得前俯後仰,笑得喘不上氣,肚子都笑疼了。
「伯約啊……哈哈哈……可是……吳兵又聽不懂,喊破喉嚨又有何用?」
「那還不簡單?
「你馬上去營中,挑選十來個受傷較重的俘虜,把「吳簽」的意思告訴他們,再把他們放出城外……」
「伯約,你真不要臉!不過,我喜歡!哈哈哈!」
…………
俘虜剛被被放出,馬上沿著小道往下游飛跑,很快就被戰船接走。
次日晨,漢軍又在北岸高喊「吳簽」,喊一會兒又停下來,誇張地哈哈大笑。
終於,部分士卒再也忍不住了,百餘艘艨艟戰船脫離大營,朝著北岸猛衝過來。
想來也是,士卒都是百姓出身,既不關心大喬小喬,也不關心孫權全琮,只在乎能否吃飽飯,能否在大戰中保住性命。
但是,士卒都是男人。
而一個正常的男人,很難受得了「牙籤」的侮辱。
他們不顧上級將軍的阻撓,駕著戰船猛衝過來,好像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