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簽」一出,吳兵好像真的被激怒了。
幾乎每一個都殺氣騰騰,臉紅脖子粗。
身後的將軍厲聲喝止,竟然阻止不住。
船頭上,那些傢伙隔著老遠就揮舞刀槍,罵罵咧咧,叫囂著跟漢軍決一死戰。
幾個傢伙竟然脫掉上衫,露出壯碩的肩膀和腹肌,揚言跟漢軍比一比「長短粗細」。
可是,叫陣的時候有多囂張,退走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那些吳兵剛剛衝到城下,就吃了一通箭雨,瞬間倒下數十人。
見勢不妙,餘下的吳兵趕緊掉轉方向,往城東而去。
好不容易等來這麼點人,魏延哪肯讓他們輕易逃走,拍馬追出城外。
眼看就要追上,那些傢伙竟然縱身跳入江中。
不得不說,那些傢伙的水性太好了,眨眼就沒了蹤影,留下魏延在岸邊罵罵咧咧。
聽到身後喝彩聲,魏延趕緊扭過頭。
我去!
千餘名漢軍沖向江邊,爭先恐後跳上吳軍戰船,東看看西瞅瞅,喜歡得不得了。
漢軍士卒長年在秦嶺一線作戰,從沒見過這樣的戰船,更別說坐船了。
料想這是姜維的誘敵之計,魏延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拍馬衝來。
好玩!
許多士卒學著吳兵那樣,七手八腳地划槳搖楫,好幾艘戰船漸漸偏離江岸。
幸虧岸邊的士卒及時發現,遠遠地扔來繩子,這才勉強拉了回來。
可是,另兩艘戰船上的士卒,可能是太過興奮,沒注意到船身在不停打轉,也沒注意自己正在漂向江心。
聽到岸上的士卒大喊大叫,這才回過神。
很想把船劃回岸邊,可惜根本就不會搖船,只能順著江水越漂越遠。
情急之下,士卒紛紛跳入江中。
剎那間,哭喊聲與呼救聲響成一片,引得對岸吳兵哈哈大笑。
「伯約,吳軍可真大方,竟然送了咱們一百一十艘!」
「唉!另兩艘漂走了,真可惜!」
「伯約,反正要誘敵,不如……讓士卒們學著划船?只要用繩子拽著,應該沒什麼危險。」
「就是!只要學會了划船,咱們也有水師了!這批戰船,一次就就能裝載五千多兵卒,好東西啊!」
「學吧,學吧,高興就好。」姜維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卻說不出所以然。
轉身回城,卻不忘再三叮囑,「注意警戒,若有吳兵衝過來,必須棄船返回城中。」
…………
靠近江岸的地方,江水的流速稍稍緩慢。
因為有繩子拽著,士卒的膽子大了許多。
稍加琢磨,僅用半天時間就學會了划槳。
部分士卒還扔掉繩子,無拘無束地划行於江上。
膽子更大的士卒,竟然把船劃到上游兩三里的地方,再調頭劃了回來。
還有部分士卒,甚至各駕戰船,拿起弓箭互射,玩起了「兩軍對戰」的遊戲。
魏延如此放縱,確實是誘敵來攻。
可是,漢軍如此的囂張輕敵,吳兵全都遠遠看著,最多就大罵嘲諷幾句。
兩軍秋毫無犯,姜維越發覺得不對勁兒。
第三天夜裡,終於出事了。
姜維正在呼呼大睡,突聽得江邊陣陣騷動。
料想是吳兵趁夜偷襲,趕緊披甲而出。
「將軍!將軍!進水了!進水了!」
「什麼進水了?大呼小叫的!」
「不是,是船進水了!咱們的戰船進水了!已經沉了好幾艘!」
「進水?難道……有吳兵作梗?為何沒人發現?」
「沒有!絕對沒有!」
士卒拍著胸脯保證,姜維心頭一緊。
既沒下雨又沒大風,更沒吳兵潛過來搞破壞,戰船咋會無緣無故地進水?
可是,確實是進水了!
星星點點的火光中,士卒手忙腳亂地往外舀水,試圖救回自己的戰船。
然而,舀水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進水速度,沒法阻止戰船的快速下沉。
沒了,全都沒了!
天色放亮時,「漢軍水師」只剩三十多個「船頂」——因為有繩子拽著,才沒完全沉入江中。
而其它的七十幾艘,連影子都沒了。
不,還有一艘!
十幾條繩子,百餘士卒死死拽著。
船上的士卒不顧寒冷,仍在不停地往外舀水。
大夥都知道,這船沉沒是遲早的事,可誰也不忍放棄。
姜維大致猜到了原因,沒有勸解,轉身離開。
此時此刻,漢軍士卒在鬱悶,魏延和鄧芝在鬱悶,對岸的全琮也在鬱悶。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好不容易送了漢軍百餘艘戰船,好不容易讓他們學會了划船。
既然這樣,漢軍就能逆水而上返回永安,不用擔心走小道遭到攔截。
而且,自己又不會派水師追趕。
可以對天發誓,絕對不會追趕。
特麼的,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漢軍為何沒有乘船逃走?
唉!
一百多艘戰船啊,就這麼沒了。
全琮鬱悶得緊,百思不解,臉色鐵青。
只有少許的吳軍將領知道,「送」給漢軍的一百多艘戰船,船底被鑿了個大洞。
每一個大洞,只用薄薄的木板和松脂暫時修補。
只要滿載士卒行至江心,不出半日,必會進水沉沒。
屆時,漢軍的那群旱鴨子,不用追殺就得全軍覆沒。
實在不明白,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到底哪裡出了破綻?
…………
「哦?戰船被做了手腳?」
魏延和鄧芝又驚又疑,他們也料到吳軍搞鬼,卻不知搞鬼的方法。
只能目不轉睛盯著姜維,試圖獲得答案。
然而,姜維只是苦笑,一語不發。
從計策上來說,全琮確實贏了,差一點就讓漢軍全軍覆沒。
正常來說,偷襲秭歸的漢軍被重重圍困,如果有機會,必會迅速撤回永安。
但是,魏延和姜維的第一個戰略目標,是荊南四郡。
秭歸城,只是攻取荊南四郡的大本營和中轉站,不可能輕易放棄。
所以,全琮的計策沒有成功,並不是輸在戰術上,而是輸在了戰略上。
看來,不能輕視這傢伙。
「報……姜將軍:城外,有個名叫「柳隱」的人求見。」
「呵!終於到了!」
姜維大喜,趕緊出城相迎。
柳隱,四十來歲,身材壯碩,濃眉大眼。
一看到姜維,馬上就拱手行禮。
「伯約善待家妹,又出資幫家父翻修陵墓,柳隱萬分感激……」
「伯約叔叔好!」
「哎呀,休然啊,你這就見外了,自家兄弟不用客氣。」姜維熱情地還禮,目光卻注視著柳隱身旁的年輕男子。
從面相來看,應該是柳隱的兒子。
奇怪的是,他抱著個巨大的個鳥籠,十幾隻鴿子咕咕直叫。
吳軍戰船嚴密監視著三百里江岸,他們帶著這麼大的籠子,又是如何抵達秭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