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那船夫所言，李家的門面派頭也是周圍最大的。
沈書瑤走近後，第一眼就被一件瓷器吸引。
只見這瓷器釉質透明如水，胎體質薄輕巧，紋飾不算繁複卻盡顯華貴。
「姑娘看中了哪一件？」
李氏的老闆娘從裡間走出，笑著問。
「這件。」
沈書瑤抬手一指，不得不承認，這瓷器的確美得驚心動魄。
「每件瓷器都是有生命的。這件也定是與姑娘有緣，所以一眼便相中了。」
老闆娘聲音溫婉好聽，咬字也似戲腔版嬌柔。
許是家大業大的緣故，她也不急著催沈書瑤買，只介紹幾句後便離開了。
「公主，會不會是我們多慮了？」
實際上，沈書瑤裝作觀賞挑選瓷器的間隙，正好給了馬夫四下勘察的時間機會。
候著馬夫回來後，沈書瑤聽見他壓低聲音說。
「這附近都是李家燒窯的場子，並沒什麼異常。」
「請問老闆娘，這一帶可有住宿的地方？」
沈書瑤挑了兩件瓷器，候著老闆娘包裝的間隙，問。
「客棧的話……」
老闆娘環顧四下，想了想道：「一直往東走，約莫三四里地處，有戶人家自己建了客棧。」
沈書瑤聽老闆娘的形容，類似於現代民宿。
「多謝。」
她微一頷首，接過瓷器後應道。
「公主殿下看這瓷器，可有什麼不對？」
馬夫順著空曠小路，一路朝客棧方向趕去。
「嗯……」
沈書瑤拿起瓷器端詳片刻，示意馬夫停轎，又在別的鋪子買了件瓷器。
她回到轎內，將兩家瓷器相對比，最後可算看出了李家瓷器的與之不同之處！
沒有雜質！
然而，以古代人燒制瓷器的方法，因為燒制的溫度難以達到金屬融合所需要的能量，通常很難這般完善。
要說有什麼獨門秘術的話……
她怔了怔，不敢將自己聯想到的往深處琢磨。
「吁——」
驀地，馬車劇烈一晃。
眼看前面跑過個小女孩，馬夫猛地勒緊韁繩，這才沒撞著孩子。
「小妹妹，沒事吧。」
沈書瑤掀開轎簾，看見後也跟著下轎，將女孩扶起。
女孩搖搖頭，沈書瑤視線不經意一瞥，發現女孩手背上有個奇怪的星號！
許是現代人的思維緣故，她總覺得這記號，像某類組織或者為了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造的！
「小妹妹，這個星號是從哪來的？」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不料女孩一下變了面色，像是十分著忙！
「爹說了，不能說。」
女孩擺擺手，隨即一溜煙跑開了。
沈書瑤留意著女孩跑走的方向，正好在他們準備去的客棧旁。
如此，她打消了先回去找蘇宴安的念頭，準備繼續觀望看看。
是夜。
沈書瑤聽見窗外的響動，似是有人用石子砸了一下窗。
她連忙起身，推開窗後發現是位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
「你是……」
沈書瑤打量著，這女子神情憔悴，看起來像是為什麼事憂心過度，整個人都是頹然的。
「您是跟隨京城大人來的仙姑嗎？」
女子聲音極輕極輕，像是生怕問錯人或者得罪她了般，小心翼翼道。
Emmmm……
若是換個人，沈書瑤可能都會打趣對方這個問法。可是這女子眼中的求助、慌亂，讓她收了打趣之心。
「你認識我？」
沈書瑤抿了抿唇，算是默認了。
「先前去趕集，曾遇到過仙姑。」
女子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沈書瑤估計，是自己前段時間為了悲田院的事，同蘇宴安一起勘察走訪過兩回，被留意到了。
「有什麼事，我會盡力幫的。」
看這女子像是有難言之隱，沈書瑤頓了頓，允諾道。
「求仙姑救救我的女兒！」
從女子的敘述里，沈書瑤聽出，今晨他們在路上遇見的女孩，就是這女子的女兒。
「我的丈夫，要將我女兒賣給李家！」
「賣？」
沈書瑤眉頭微蹙，總覺得這個字後面不簡單。
「別看李家那老闆娘溫柔和善，做出的事可惡毒了。」
女子正想伸手比劃什麼，驟然，就聽「啊——」的一聲，一下僵住了！
「怎麼了？」
沈書瑤一驚，眼看女子瞪大眼，口中開始溢出鮮血。
許是痛苦到了極點，女子扼住自己的喉嚨，發出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
最後轟然倒地，一下沒了氣息！
「喂！」
沈書瑤跑出客棧，繞到窗外。
月色下，女子本就蒼白的面孔變得愈發可怖，那直直睜著的眼更透著不甘。
是中毒死的。
沈書瑤拔下髮簪，貼近女子唇邊驗了一下血後，判斷。
是有人預料，她會跑出來告密，所以提前給她下了毒，想要將她滅口麼？
女孩，李家。
沈書瑤總覺得，這些線索串聯在一起，極有可能會驗證自己那個可怕的猜測。
「公主。」
馬夫本就沒睡，而是趁夜深人靜時，又去四下搜查了一遍。
踏著月色趕回來後，看見倒在地上的屍體，馬夫也是一驚。
「有什麼收穫？」
沈書瑤抬首，詢問。
「小人發現，從李家燒窯的入口，到山裡，有一條密道。」
那密道修的極為隱蔽，偽裝也極好。
不說難發現，就算發現了，也打不開。
「只不知，那密道里藏的是什麼了。」
「活人。」
沈書瑤沉默片刻，一字一字道。
史書典籍中記載，在有些地方，是有用活人祭窯的習慣。
不過這活人祭窯，並非僅僅出於迷信緣故。
而是在燒窯時，活人跳入，人本身的脂肪會起到助燃的作用，從而達到提升瓷器的燒制溫度的效果。
這恐怕也是為什麼，李家燒出的瓷器要比別家更好，瓷器顏色沒有雜質的緣故。
「這女子讓我救她的女兒，多半是家裡將那女孩賣給了李家，準備用作祭窯。」
想起女孩手上的五角星，沈書瑤估計就是李家用來標記祭品的。
「這也太殘忍了！」
馬夫咬緊牙關，不敢設想。
「直接去救那女孩，只會打草驚蛇。」
沈書瑤考慮了一會，吩咐馬夫：「去打聽下次燒窯的時辰。」
只要不是今夜，他們就還有機會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