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若是不信……」
田公子將一小瓶解藥遞到蘇宴安手中。
「這是半成的量，可暫緩長公主殿下毒發時症狀。」
蘇宴安接過，掂量片刻，朝屏風後走去。
田公子也不急，候著蘇宴安再走出時，顯然已經對他信任了不少。
「田某乃道中之人，不打誑語。」
田公子秉著主打真誠的態度，補充：「況且，以蘇大人的武力，就算只身前往，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看來你對本首輔倒是足夠了解。」
蘇宴安挑眉。
天色微明，蘇宴安隻身從山腳來到田公子提的寺廟。
這座寺廟地勢偏僻，也並非官家支持的。
若非田公子提起，鮮少有人能找到。
「蘇大人。」
遙遙的，蘇宴安便看見幾名掃地的僧人。
一位住持模樣的人走近，向他雙手合十，道了一禮。
「住持好。」
蘇宴安躬身還禮，態度懇切。
「具體事由貧僧已經聽說。」
住持引著蘇宴安走進院內：「不過求藥一事，心誠則至，還是得看菩薩的意思。」
「如何能請菩薩之意，還請住持細說。」
「蘇大人這邊請。」
蘇宴安隨同住持走進裡間供奉佛像的地方。
他不經意回身，只見寺廟周遭群山迭起，雲煙浩渺。
倒是真有幾分世外仙境的飄逸感。
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僧人拿過火盆，又取出一顆蓮子來。
小僧人先在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大喊一聲「敕」，就將蓮子投入火盆內。
下一刻，小僧人繼續結印作法，火盆中竟長出了一朵蓮花來！
這就是住持口中的神靈下凡？
蘇宴安不動聲色地看著。
不出他預料，小僧人動作迅速地將花摘走，說是裡面藏有天意。
不多時，小僧人回來了。
「菩薩之意，解藥可求，但要蘇大人隨身佩戴的佩劍來換。」
「佩劍？」
蘇宴安眉頭微鎖。
顯然，這一要求是不過分，但又難完成的。
對於兵將而言，見到佩劍，猶如見到本尊。
區區一把佩劍，蘊意倒是不小。
然而，蘇宴安沉默了幾秒，還是將佩劍解下，遞給了住持。
「蘇大人放心，有舍有得。至於這佩劍，也是供奉在寺廟裡，香火不盡，定能庇佑蘇大人。」
「蘇某不奢求這些，只希望能救公主性命。」
蘇宴安說著，視線落在了小僧人拿著的藥瓶上。
住持頷首，小僧人立刻將藥瓶遞到了蘇宴安手裡。
「從來時的路下山即可。」
住持將蘇宴安送到寺廟外，指了條方向。
看來這求藥路，倒是遠比自己想的「順利」。
蘇宴安一路朝山下走，堪堪到了半路，忽然聽見一陣窸窣響動。
似是女子幽怨的啜泣聲，遙遙的從四面傳來。
他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面土牆上，竟隱隱現出了一些血字！
蘇宴安半眯起眼，打量著那鬼畫符般的血字，面色變了變。
「哇——」
就在他想循著那啜泣聲方向走時，幽幽的泣聲又變成了嬰孩的啼哭。
蘇宴安抬眼，看見牆面影子上映出一個壯漢，竟將一個嬰孩抵在樹上。
隨後手起刀落，直接將那嬰孩的頭砍了下來！
「什麼人！」
他情緒稍稍有兩分失控，快步過去瞬間，那嬰孩竟又一蹦一跳的出現在他面前。
毫髮無傷！
耳邊開始響起重重幻聽，蘇宴安扶額，餘光卻留意著四下。
下一刻，一道寒光從他正面劈來！
蘇宴安沒有躲閃，而是動作利落地從腰間取出匕首，反手插向身後！
「呃……」
這一下，呻吟聲倒是變得格外真實。
今晨為來「拜佛」，蘇宴安特意穿了一身素衣。
此刻，衣上濺了許多血，讓他分外不滿。
「殺人穿白衣就是麻煩。」
蘇首輔冷冷說完，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人。
正是寺廟裡的僧人之一。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僧人捂緊胸口，瞪大眼，不斷有汩汩鮮血從口中流出。
「從上山的那一刻，我就發現了。」
蘇宴安冷笑。
之後的一系列表現，自然也是為了住持露出馬腳而設計的。
尤其是什麼「火中取蓮」，還是他幾歲時為了哄自己妹妹開心用的戲法。
說白了就是先將一顆蓮子剖開，再從中心挖空，只剩薄薄的一層肉。然後用通草做一朵小荷花，染過顏色後，連上通草做的荷梗。再用很細很細的銅絲盤成彈簧的形狀，穿入荷梗之中。銅絲彈簧的另一端則和一個鉛彈丸相連，等製作完成，將這些一起藏在蓮子中，再用白桃膠一起黏起來。
至於要取他佩劍，主要是心理上的攻勢。
對於一名將士而言，沒了佩劍，等於沒了心安的基礎。
蘇宴安不知除了這個目的外，住持還有沒有拿他佩劍出去裝腔作勢的野心。
總之他給住持的那把佩劍，也不是他平常用的。
更不是什麼貨真價實的寶物。
「自本首輔下山，遇到的一系列怪事，基本都可以用幻術來解釋。」
蘇宴安回想起進寺廟拜佛時，隱隱聞到的香氣。
那香火不是尋常的香火，本就能讓人產生幻覺。
加上下山時四面製造的怪聲，血腥的影子，利用雙胞胎孩子迷惑他的場景，都極易讓人心理崩潰。
這個時候趁虛而入，也是最好取他性命時。
若非他常年習武，功力深厚，怕是也難抵擋這些幻術。
「先前就聽聞，你們寺廟打著有各種奇藥的口號，四處吸引香客。」
只是這些香客上了山，大部分後來都沒了蹤跡。
蘇宴安估計，住持在下手前，多半將這些香客的底都摸了個清。
下手的多半也是無父無母無兒無女，消失後沒什麼人知曉的。
「本首輔今日親自來寺廟，一來是想看看你們的底細。二來，是想知道，你們將那些香客的屍身都藏在了哪裡，為何要害他們。」
蘇宴安那刀未中僧人要害，只會讓對方在劇痛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近前一步，看著僧人補充：「若你肯對本首輔坦白一切，本首輔就饒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