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如江行簡，怎麼會看不出她的落寞。
不過低了一回頭，江行簡也沒多說什麼，只岔開了話題。
「此番長公主將乘風帶回來，就更要留心。尤其是在長公主府內，該做的戲一樣不可疏忽。」
「本公主清楚。」
沈書瑤斂了心緒，應道。
是夜，為了不讓乘風疑心，沈書瑤特意召了江行簡來她的寢殿。
晚間的風蕭蕭瑟瑟。
沈書瑤放下紙筆，正想休息，就聽寢殿外傳來一陣侷促的腳步聲。
「長公主殿下不好了！書房走水了！」
「什麼？」
沈書瑤猛地站起身，微蹙著眉，快步同侍從朝書房方向趕去。
「快！先保護先皇留下的典籍！」
混亂中，公主府的下人們都在冒著風險往書房擠，盡力能搶些出來是一些。
沈書瑤知道，先帝向來疼愛這個原主，在世時留了不少真跡古董給原主。
命江行簡重新「布置」書房時，她特意親自查了，一份不差的將書房裡真跡字畫替換後，這才放了心。
倉促間，不出沈書瑤預料，乘風也混在下人們中間，衝進了書房。
「乘風想找的，江某已經為他放好了。」
回想起江行簡在寢殿內同自己說的話，沈書瑤眸光微斂，確定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包括這場火災，也是預計中的。
直到後半夜，原本熊熊燃燒的烈焰才被熄滅。
「殿下。」
沈書瑤瞧著，這乘風做事也是夠細緻。
還記得給她看看他搶救下來的典籍。
「沒有人受傷就是萬幸。」
她略一點頭，吩咐下人們：「將典籍都搬到庭院內，逐一清點吧。」
天色微明時，新任主管來報了清點數目。
「走火的原因是？」
沈書瑤指節微曲，問。
「回長公主殿下的話，近來天乾物燥，雖為盛夏，像極了秋日。今早有下人抬了裝滿油的桶經過，多半是桶中的油潑灑出來，又遇著暗火。」
「主管的意思，此次走火只是意外？」
沈書瑤問。
主管一愣，顯然也在斟酌。
「主管若這樣說，那責任可就在你，對下人們叮囑不力了。」
她頓了頓，補充。
「殿下，走火一事下人定會再細查，儘早給殿下交代。」
這下，顯然慌了神。
主管匍匐在地，連連叩首。
「走水的是書房，難保其中有別的蹊蹺。若被本公主發現，陳主管對誰有包庇，那這罪責就由你擔著。」
沈書瑤說完，這才轉身離去。
「公主。」
依著約定，江行簡已經先一步回寢殿等她了。
將貼身侍女都一併遣散後，沈書瑤又回身掩了珠簾，這才同江行簡說起正事。
「公主，江某方才留意，這乘風遠比我們想的要細緻有心。」
「你說。」
沈書瑤抿了抿唇，示意。
先帝去世前不久，曾給原主留下一份礦藏地勢圖。
深諳沈致鴻性情的先帝清楚，免死金牌對沈致鴻而言，只是廢鐵一份。
只有沈致鴻想要的，真到了沈書瑤與沈致鴻兄妹反目成仇那天，沈書瑤才能拿出來保命。
這件事先帝本沒有告訴除原主外的任何人。
沈書瑤也不知，原書究竟是為了將原主笨蛋惡女的人設貫徹到底，還是要給她的穿書劇情增添難度。
總之，原主在某天宮宴上喝大，因為和一位朝臣爭執，在朝臣細數她的罪名時，脫口而出了礦藏地勢圖的下落。
從此就被沈致鴻惦記上了。
在沈致鴻前陣子有次當著皇后面，不經意提起書房這一茬時，沈書瑤就清楚。
沈致鴻不直接動手，皇后都得幫他。
此外，她還查明皇后與李閣老之間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對即使告老還鄉也掩蓋不住野心，有意謀逆的李閣老來說，有了這份礦藏地勢圖，可謂如虎添翼，助長勢頭。
因此，乘風進了長公主府，圍著書房轉了一周時，沈書瑤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了。
「擺放礦藏圖的箱子並沒有被撬動受損的痕跡。」
然而，江行簡一句話，打破了他們的預計。
「這次是我們被乘風擺了一道。」
「公子的意思，乘風故意引得我們設計，放火燒了書房。卻又不中計去動礦藏地勢圖，同我們周旋？」
沈書瑤在心中啐了一口。
原以為這乘風只是個緊跟皇后的小白臉，倒沒想到還有這個心眼。
「是。計劃還得調整，而且對這乘風，更要再留個心。」
江行簡思慮片刻，道。
--
牢獄內。
藥效發作的痛楚遠比預想還要激烈。
蘇宴安捂住胸口，額前不覺出了一層細汗。
按理而言，功力相抵興許能緩和不少。
只是他要感受這藥的影響變化，就不能運用功力。
痛到意識有些許模糊時，蘇宴安單手扶額，驚詫於自己眼前浮現的，竟是沈書瑤的身影。
不是當初在朝堂同他針鋒相對，也不是要賜死尋月時的恨。
而是簡簡單單，同他一起吃早茶時的情形。
「這個長公主，下藥的量是真狠。」
他苦笑了一下，低聲說。
「蘇大人。」
就在藥效緩了片刻，蘇宴安正準備閉目歇息時，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張釗。」
蘇宴安看向來人，起身瞬間，張釗幾乎是下意識退了一步。
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
皇后讓長公主給蘇宴安送藥的事，已經傳到了張釗的耳中。
他挑這個時間點過來，為的也就是看蘇宴安的笑話。
只是，蘇宴安不但沒讓他如願。
那周身清冷矜貴的氣勢，還是讓他不自覺有幾分畏懼。
「朝中有個不成文的話頭，但凡來天牢探視罪臣的，往往就是下一個罪臣。」
沒等張釗陰陽怪氣，蘇宴安抬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讓張釗氣的跳腳。
「蘇大人真是死到臨頭還嘴硬。本官兩袖清風，一心為國為民，定不會布蘇大人的後塵。」
許是謊話說多了也就變成了真話。
張釗說的信誓旦旦，甚至還做了個拱手的手勢。
蘇宴安沒有應答，不過薄唇邊揚起的那抹譏諷笑意，讓張釗暗暗有些心驚。
「張大人任兵部侍郎數年，這點表情管理仍舊做不好，也不怪敵軍統領一眼就識破你的空城計。」
想起上次，某位長公主殿下跳出的奇奇怪怪詞彙，蘇首輔活學活用，看似漫不經心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