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壽堂出來的時候,沈南喬不無遺憾地回了回頭。
「鬧這麼僵,祭祖應該不會叫你了吧?」
寧肅聳聳肩,未置可否。
「原本也不是什麼舉足輕重的事,至於列祖列宗嘛,心到神知吧。」
沈南喬知道,這闔府上下唯一對他有恩的只有已故的老爵爺。
她輕輕伸手,握住他的。
「我們在松暢軒自己供奉老爵爺的排位吧。」迎著寧肅略顯驚詫的目光,她俏皮地眨眨眼,「不是心到神知嗎?」
寧肅失笑,她倒是學會用自己的話來堵自己了。
「他老人家會體諒的。」沈南喬把頭埋在他肩頭,深吸口氣,「咱們供品擺豐富些,牌位做的漂亮些,讓他每年都來咱這邊。」
著實有些孩子氣的話把寧肅逗笑了,他順著小姑娘的話茬兒往下說。
「供品不都是那些嗎?」
「怎麼可能?」沈南喬倏忽從他肩上抬起頭,「那千篇一律的點心有甚好吃的,咱們可以換換花樣啊。」
「放些糯米糰子之類的?應該更好吃一些。」
沈南喬愣了下,趁著院裡的燈籠光細細打量他。
「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
「這怎麼是開玩笑呢?」
當初這丫頭讓他別偷吃供品的時候,明明竭盡所能蠱惑他,說糯米糰子更好吃啊。
沈南喬哥倆好地拍拍他肩膀,大包大攬道。
「這事兒交給我吧,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
寧肅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若是不必祭祖,明日剛好我有其他地方要去。」他轉身看向沈南喬,「你要跟我一起嗎?」
沈南喬登時來了興致,大年初一是親友拜年的日子,等閒關係的一般不會走動。
能讓寧肅親自出面的……
「你要進宮拜年?」
寧肅輕笑了下,除了皇宮,她覺得自己就再無親友了嗎?
「夏太傅府上,我偶爾回去,今年娶了新婦,應該去拜會一下。」
夏太傅?夏廷之?
沈南喬從來不知道,這樣看上去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竟然能扯到一起。
夏廷之祖上三代都是太傅,先皇曾經御賜夏家是大楚第一書香門第。
這位夏太傅曾經教導過明帝以及幾個兄弟,眼下朝堂三品以上官員及勳爵子孫,有一大半都出自他門下。
就連自己那個不成器的父親,也算是他的徒弟,只是夏太傅為人高潔,這些年鮮少走動。
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沈家會去送節禮。
「你也是夏太傅的門生?」否則她想不到理由,為何大年初一要去登門拜訪。
寧肅微微笑了笑。
「若說起來,怕是比你父親入門還要早些,嚴格來說,你得叫我一聲師伯。」
沈南喬直接跳過他的調侃,輕聲埋怨。
「那你不早點說,我好提前備禮。」
寧肅扶著她上了迴廊的台階。
「一早準備也來得及,索性多準備幾份,可能不止要走一家。」
沈南喬猛地停住腳步。
在她看來,寧肅向來是獨來獨往,不喜交際,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需要拜年的人,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寧肅一眼猜透了小姑娘心裡在想什麼,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會認為我是獨來獨往在朝堂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吧?」
沈南喬訕訕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抓住他袖管。
「既然交遊廣闊,那就不妨解釋解釋對食的事兒吧,畢竟你是人緣好的香餑餑。」
寧肅始料未及她還惦記著這茬兒。
「不是跟你說過,沒有這回事嗎?」
「但你也說,你心裡確實有人啊。」沈南喬不依不饒,「不是說宮宴之後就告訴我嗎?不會是要反悔吧?」
夫妻倆一行說,一行轉過迴廊,進了松暢軒。
因是除夕,丫鬟婆子都在熬夜等著,見主子回來,紛紛行禮說吉祥話兒。
沈南喬當家的頭一年,也毫不吝嗇,每人多賞了一個月的月錢,眾人歡天喜地走了。
沈南喬趁人不備,悄悄囑咐玲瓏,讓她盯緊了琥珀。
正月不便開發人,況且她留著這丫頭,還有些用,所以讓玲瓏盯著是最靠譜的。
打發走了眾人,夫妻二人先後洗漱。
待到安置的時候,已經快四更天了。
雖說早上不必祭祖,但也不好起太晚,畢竟下人們都看著呢。
正猶豫要不要熬一宿的時候,寧肅招呼她上榻。
「明日便是晚些也無妨,走親戚也都要晌午之後,畢竟人家也都是熬了夜的。」
沈南喬頗具有理,立刻掀開被窩上去,寧肅把人推到裡頭,沿著床外面躺下。
成婚以來,兩人同塌而眠的時候屈指可數,沈南喬倒有些不好意思,還好帷幔幫她擋了些光線。
她又想起剛剛的話題來。
「你之前說的那姑娘,我認識嗎?」
寧肅撐著腦袋,居高臨下看她。
這姑娘人前人後真是兩副面孔,處置家事和宮中應酬的時候一本正經,可遇到這件事的時候,撒嬌糾纏儼然有些無賴。
他認真想了想。
「應該是認識吧,小時候你不是也常來平遠侯府?」
沈南喬聞言猛地坐起來,要追溯到那麼早的時候嗎?
印象里寧肅十幾歲就入宮了,這麼算算的話,至少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酸溜溜地開口。
「這麼早的事情,我不記得了。」
寧肅聽出她話里的賭氣,忍住笑。
「是嗎?那真是不巧。」
沈南喬兀自生了會兒悶氣,忽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那個時候按理說你應該也見過我啊。」
寧肅不動聲色挑眉:「或許吧,我也不大記得了。」
「怎麼會呢?」沈南喬翻身撲到他身上,比手畫腳地描述著,「個頭大概這麼高,扎兩個雙丫髻,母親說我荷包里隨時都帶著吃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她說著,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自己手臂下壓著的位置,似乎感知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