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寶

2024-08-27 07:08:27 作者: 滄北
  撩人而不自知,是他慣用的伎倆。

  二哈髒兮兮的白毛粗糙看不出色澤,遠遠地看確實有狼狗的模樣,特別是他巨大的體型,看著凶神惡煞的。可一旦把他腦袋撩起來,擁擠的五官滑稽而英氣。分明一隻可愛的二哈啊,哪裡是什麼狼狗!

  怔楞在原地的陸盞眠朝二哈眨了眨眼睛,眼尖地瞥見地上棕色的凸狀物,沉默片刻,她撇了撇嘴道:「寇驍,你好像踩到它的排泄物了。」

  「……」

  聞言,寇驍頓時嫌惡用掌心拍了拍二哈的腦袋。

  看在眼裡的陸盞眠會心一笑,她突然想起曾經他們養的小型犬雪球,當時她把渾身泥濘的比熊撿回家,寇驍就是如今這個神情,嫌棄之餘還不忘用戴手套的手挪開它的身體,示意「你離我遠點」。

  可後來,吃飽犯困的雪球窩在他柔軟的書包上睡覺,他非但不趕,還貼心地給它蓋上小毛毯。

  他的確有潔癖,後來那隻黑色書包就沒見他再用過。

  女人的笑顏被寇驍順利捕捉,原本不爽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唇角輕勾,他黑沉沉的眼睛毫不掩飾炙熱地盯著她,聲音泛磁透著啞,「再給我笑一笑,好不好?」

  沉靜的聲音摻雜著祈求的味道,陸盞眠斂盡笑意,恢復成冰美人的模樣,「我不是賣笑的,如果你想找賣笑的解語花,那就出門左拐。」

  轉身欲走的陸盞眠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頓住腳步回頭,「還有,別再跟著我。」

  曾經有人跟她說,寇驍的脾氣古怪,少惹為妙。

  可她看到稚嫩的少年被渾身蠻力的大人打到臉頰紅腫唇邊帶血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倏然塌陷。

  他不應該是深陷在泥濘里的。

  他應該如同神祇那般站在潔白的雲層之間。

  寇驍哪能如願以償地讓陸盞眠離開,在她抬步的後一秒,他猛然上前環住女人的腰身。滾燙的身體如同烙鐵似的覆在她的背脊之上,冷熱間,陸盞眠顫了顫身體打了個寒噤,她咬住唇瓣悶聲警告:「我們已經分手了。」

  女人的睫毛耷落,她偏頭躲著男人溫熱的鼻息,言語裡透著無可奈何,「是你非要說我跟應默有關係的。」

  「我只是選擇了你不想讓我選擇的那條路而已。」陸盞眠已然帶著些許哭腔,由於她極力的抑制,所以更顯憋悶,「我學那麼多年的芭蕾,你憑几句話就要折斷我的夢想?」

  濕鹹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瑩潤泛光的眼睛熠熠生輝。

  她伸手掰扯著寇驍緊實的拳頭,可壓根撼動不了幾分,抬了抬眸子,她輕扯唇角,「我沒虧欠你的,相反,你們寇家欠的債,你們還得清嗎?」

  面對陸盞眠的低聲控訴,寇驍自然知道她指的「欠債」究竟是什麼意思,也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陸盞眠的親哥哥是為了救他父親而葬身火海的,打從她拜入她奶奶門下進寇宅的那天開始,他就下定決心——

  要好好地保護她,這輩子都要護她周全。

  「我調查過,你根本就沒有去倫敦。」狂妄囂張的姿態在陸盞眠這頓時熄了火,他輕輕蹭了蹭女人的肩,笑意澀然,話語卻字字低沉,「只要我想找就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言外之意,他在等她自願回到他身邊來,而他不用任何強硬手段,可他什麼都等不來。

  寇驍素來是鋒利的,甚少有低頭的時候,陸盞眠能察覺出身邊的男人在向他低頭,弱弱地,像只原本高冷的名貴貓咪露出他柔軟的腹部輕輕地蹭著她。他那樣的驕傲,幾乎不把人放在眼裡,可他只對她一再示好。

  饒是再冷情的人,也很難抵抗住這樣的寇驍吧。

  可陸盞眠能剝開他的皮囊看到最底層的本質,她對他的示弱、撒嬌、裝乖,都有一定的免疫力。因為每次她們有爭執,寇驍就是一個巴掌一顆糖那樣對待她,她就得像只寵物一樣圍繞著他團團轉。

  「難道我沒去留學,還要特意通知你一聲嗎?」陸盞眠明朝暗諷,唇瓣露出好看的弧度。

  譏諷的笑意在她臉上難得才能看見,寇驍心裡不是滋味,他的那顆心仿佛被熱油烹炸過。

  右臂稍微用力,陸盞眠後退,背脊貼在牆上,寇驍單手摁著牆,他不再懷柔,聲音冷硬,「你沒跟應默去倫敦,那你為什麼不回來,你知道的,我氣得就是你這個。」

  如野豹似的漆眸盯著她,氣勢十足,可說的話,卻讓陸盞眠的嘲諷更甚。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一字一眼道:「真的是這樣嗎?還是說我們之間的信任感早就出現了裂痕,你總是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四目相對,寇驍的姿態像極了蟄伏在黑夜中的野獸,只是那雙冷若冰霜的漆眸裡帶著些許常人看不懂的動容,牙齒緊咬著唇瓣,最終他還是卸下所有不服氣,聲音細弱蚊蠅帶著悶悶的勁兒,「我會慢慢改掉的。」

  寇驍的聲音悶悶地,有種害怕失去她的驚慌失措感。

  她不是沒有嘗試過改變他偏執的性格,可都以失敗而告終,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索.取。拿到倫敦芭蕾院校的那份offer,她興奮地告訴他入選了,可他那副吃人面相的表情恨不得撕爛那張紙。

  得知應默也會去,他神色慌張地把她鎖在翡翠園裡,每晚的夢囈都在說,不許她離開。

  其實他們之間會有轉圜的餘地,如今交通發達,從首都到倫敦不過眨眼的時間,可他愣是不願意讓她走。

  直到開學前幾天,找到陸盞眠具體位置的應默闖了進來——

  「如果你能改掉的話,我們之間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陸盞眠像是鐵了心,眼淚猝不及防沒有收住,像珍珠似的一顆顆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鼻子悶哼著,「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們之間分手了。」

  「分手的意思就是,我對你沒有期待了。」陸盞眠心如死灰地指了指左邊胸腔的位置,「因為你的原因,所以這顆心再也不會為別人跳了,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

  陸盞眠的確是生氣到極致說的話,乍一眼聽的確沒什麼毛病,但腦迴路跟普通人不一樣的寇驍卻萬般舒適地垂眸笑起來,絕美陰戾的側臉在光暈下顯得柔和深沉,細想之下,他根本忍不住喜悅。

  「你笑什麼啊?」陸盞眠天生聲線細軟,又甜又清冽。

  寇驍單手扣住她纖細盈盈一握的腰身,唇角挽起弧度,仿佛盛著星輝的眸子眯了眯,「你把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猶豫了一下,陸盞眠開始倒帶,「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上一句。」寇驍迫不及待地接話。

  在心裏面翻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的陸盞眠突然緊咬住舌尖,她剛脫口而出說了什麼玩意兒?

  察覺到陸盞眠說不出話來,寇驍的笑意更甚幾乎掩飾不住。俊朗料峭的這張臉是陸盞眠抵抗不了的,絕美精緻的五官,曾經的陸盞眠第一個吹爆!黑濃的眉毛下,眸子含著溫柔繾綣勁兒。

  陸盞眠偏過腦袋,表示我不看你就絕對經受不到誘惑。

  可寇驍就愛與她作對,粗糙的指腹捏著女人光潔的下巴,他迫使著讓她與他對視。

  她的唇瓣綿軟透粉,像極了柔軟誘人一親芳澤的果凍,寇驍的心裡癢得不對勁。

  正當他想欺身而上的時候,陸盞眠制止般地抓他臂膀,緊接著,她包里的手機跟著響了起來——

  突然被打斷,寇驍興致缺缺,他鬆開手,用眼神示意接電話吧。

  目光瞥見女人手裡來電顯示「卷寶」兩個字,他眉頭輕皺,舌尖抵了抵後牙槽。

  看到是卷寶來的電話,陸盞眠突然驚覺想到了,她昨天答應崽崽,說今天晚上會趕去看他,讓他乖乖地聽保姆阿姨的話。甚至昨天讓順道的汪姐特意把機票取出來,用視頻給卷寶看,他才乖巧地去睡覺。

  「媽媽,寶寶想跟你視頻,你現在到機場了嗎?」機靈鬼陸騁甜甜地喊她。

  瞬間融化了的陸盞眠扣了扣指甲,目光漫不經心地掃至面前令人無法忽視的男人身上,緊接著她心虛地撇開視線道:「我馬上就去機場,你再多等我一會好嗎?等你睡醒,我就到你身邊啦。」

  陸盞眠全程把「媽媽」的字眼替代成「我」,即便如此,寇驍狐疑地盯著她。

  她究竟在跟哪個「野男人」說話,拜託,她都沒有用這種語氣哄過他!

  剛學會說話的卷寶陸騁碎碎念個不停,嘮到最後,他濕漉漉的吻黏糊糊地靠進手機,「那寶寶睡覺啦,希望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眠眠噢。」

  「……」

  崽崽奶聲奶氣的腔調令陸盞眠憋不住笑,她點點頭保證道:「我現在就出發。」

  掛斷電話,陸盞眠覷了寇驍一眼,隨後她擺了擺手道:「我現在要去趕飛機,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話畢,她頭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落單了的寇驍有點喪了吧唧,她剛才到底跟誰說話那麼溫柔似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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