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機里還在播放著說戲人嘹亮的聲音,屋子裡的氣氛在這一刻卻變得尤為安靜。
姜雙玲:「……」
她剛才問出這句話,只是來自於一個現代人的安全隱患擔憂,畢竟充電寶都能炸,這個手工收音機,也有炸的可能吧?
哪怕知道大概率不會有任何事,她這樣性格的人,也希望能得到身邊人一個安慰的答覆。
明確的告訴她沒事。
齊珩抬眸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無波道:「不會。」
姜雙玲看到他說完這兩個字後,嘴角微微向下,明顯是不高興了。
「你若是不想用,就放在這吧。」齊珩抬手把收音機關掉,站起身回到方桌前,悶著頭吃包子。
說戲人響亮的聲音消失之後,驟然間降臨的寂靜使得屋子裡頓時空落落的,兩個孩子感覺到不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姜雙玲抿了下唇,側過頭去看齊珩,對方低垂著眉眼坐在那,他的腰背挺直,修長的雙腿為了放低高度,向前伸了一段距離。
忽略掉他身上那股幹練肅殺的氣質,遠遠地看他這模樣倒像個大學生似的,有些角度還會顯出微妙的少年感。
也對哦,他年紀本來就不大。
對方登記的年齡是二十五歲,實際上才二十三歲,而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年齡雖然才十八歲,但她實際上穿越前活到了……二十九歲。
這樣算的話,她是不是心理年齡要比對方大呢?
——也是個弟弟。
想到這裡,姜雙玲莞爾,語氣中帶著點雀躍,放柔了聲音,「誰說我不用了,好好的幹嘛不用啊。」
她朝姜澈和齊越勾了勾手,把兩個小傢伙叫了過來,而後重新打開收音機的開關,調到一個在放音樂的頻道。
「齊珩,你設計的這個開關真有意思!」
「這聲音聽起來比我在姚老師家聽見的好聽多了,噪音也少。」
……
「齊珩,你過來看看,這裡怎麼弄?」
對方走過來調試了下,表面看著已經恢復如常,兩個小傢伙圍在收音機前,認真地聽裡面傳出來的聲音。
姜雙玲含笑看著眼前的一大兩小,心想這三全都喜歡聽彩虹屁,可誰讓我是個彩虹屁製造機呢,肩負重任。
臭弟弟們。
夜裡,四個人聽了兩個小時收音機,總算是豐富了一下單調的夜生活。
這個時代的人睡得都早,姜雙玲洗了澡,散開的頭髮垂在腦後,有一股清雅的發香從她的身上傳出來,她推著弟弟進房間,嘴裡還哼著剛才在收音機里聽到的屬於這個時代的音樂。
她的聲音很好聽,姜雙玲其實是有音樂天賦的,也有一點聲樂底子,或許是外婆遺傳給她的。
小時候,她跟著外婆學過琵琶彈唱,後來繪畫的時間多,琵琶的手藝就被擱置。
姜雙玲在美院學習的時候,還曾有星探挖掘她去做明星,不過也被她回絕了。
齊越眼睜睜地看著她帶著姜澈離開自己的視線,抬頭看了眼齊珩。
齊珩:「……睡覺。」
躺在床上,或許是因為剛才聽了一大段收音機響亮帶有時代感的音樂和樣板戲,讓她回憶起了過去跟外婆在一起的日子,她嘴裡哼著歌,耐心地給姜澈講睡前故事聽。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迴蕩。
齊越站在門口,悄悄地傾耳去聽,隱約聽到了女人的聲音,而當他轉過頭的時候,卻看見靠在牆上抱臂盯著他的齊珩。
齊越:「……」
齊越跟著齊珩回了房間。
齊珩站在床邊,齊越小短腿坐在床上盪著,齊珩微微抬起頭,正要依次解開領口的扣子,齊越則小胳膊一撐,整個人如同小兔子一樣蹦躂到齊珩的腿邊。
齊越學著白天姜澈的動作,抱住了齊珩的大腿,一邊的臉頰貼在對方的褲腿上,提要求道:「爸爸給我講故事。」
齊珩:「……不會。」
「爸爸唱歌給我聽。」
「不會。」這一次的回答比先前乾淨利落的多,齊珩半蹲下將齊越抱在懷裡,把他放在床上坐好。
齊珩脫下鞋子,淡淡地說了聲:「睡覺。」
齊越:「……」
齊越剛才聽了兩個小時的收音機,現在耳朵邊還熱乎乎的,仿佛有音樂聲在迴旋,哪裡能靜得下心。
尤其是剛才還在隔壁房間聽到……
「爸爸——」
齊珩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你要是睡不著,就疊被子。」
齊越嘟著嘴,把被子推開,任性道:「我不疊被子。」
「那就睡覺。」
毋庸置疑的語氣過後,齊珩冷眼壓下被子,將他嚴嚴實實蓋在床上,嚴格整理好被角,繼而關燈躺下睡覺一氣呵成。
「睡覺。」
黑暗中的齊越吸了吸鼻子。
他們齊家的男人堅決不能哭。
姜雙玲一早起來照鏡子,卻發現她的眼睛還是又紅又腫的,像是哭過似的,帶著一圈泛開的紅暈,不醜,居然還有一股我見猶憐的感覺。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睛一瞪,嘴巴一癟,活脫脫就是一個天然受氣的委屈小白花形象。
姜雙玲險些笑開了花。
她隨意梳了個懶散的辮子,饒有興致的拿筆改了下眉毛,那股眼角泛紅淚盈盈的委屈小模樣更重了。
「一夜了居然還沒消腫,要用雞蛋揉揉嗎?」
她起床去做早飯,照例把兩個小傢伙叫起來吃早飯,齊珩早已經不在了。
姜雙玲去喊齊越的時候,對方一起來,就往齊珩疊好的被子上踹了一下,悻悻然地跳下床。
姜雙玲:「……?」
這是父子倆吵架了?
「出來吃早飯吧,還是麵條,還有昨天剩下的小兔子饅頭。」
昨天的包子沒有剩下,倒是剩下了一堆小白兔。
吃完了早飯,姜雙玲找出昨天姚老師給的菜種,打算今天就給播下,然後去找人買小雞仔和小兔子。
一出門,她就往自己昨天種下的菜地方向看過去,卻發現:——她的小青苗全都成精了!
姜雙玲傻眼了,昨天還東搖西擺自由狂亂生長的小青苗此時整整齊齊由高到矮十分嚴謹地排列在菜地上。
小青苗們整齊而又死板,仿佛人拿著尺子按照嚴格尺寸種下,又像是滑鼠點擊複製粘貼而成。
姜雙玲:「……」
這怎麼回事。
出現了靈異事件嗎?
姜雙玲在原地傻了半天,後知後覺的猜想到事情的始末。
——他是看不慣我這雜亂的菜地嗎?
這明明是屬於她的自由菜地。
「這難道是強迫症?」姜雙玲臉僵了一下,檢查完所有的小青苗們,發現還長得好好的,沒有出現要死的跡象。
它們嚴格按照種類順序排列。
如同行軍布陣。
她腦袋裡嗡嗡作響,僵硬著手腳開始播種,這回播種育苗的時候姜雙玲注意了下距離,就怕它們萬一以後長歪了給人拔了怎麼辦。
姜雙玲:「……」
「難道別家也是這種情形?」姜雙玲放下菜種,忍不住踮著腳往隔壁何團長家院子瞥了眼。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院子裡的情形,卻先看到了從院子裡走出來的一個高挑女人。
對方穿著修身的長衣長褲,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頭髮齊胸,走起路來的時候腳步很優雅,有種舞者的氣質。
她也看見了姜雙玲。
兩人隔著一層籬笆相望。
姜雙玲:「……」
似乎有一點尷尬,往人家院子裡看被發現了。
王雪姝走過來跟她打了聲招呼,「你就是齊珩家的吧。」
姜雙玲笑著點了點頭,回應對方。
王雪姝上下打量她,最後停留在姜雙玲泛紅微腫的眼睛上,在心裡感嘆,真是好一個我見猶憐淚眼盈盈的受氣包小媳婦兒。
對方笑起來的時候,脆弱中帶著幾分倔強,顯得越發讓人生憐。
難不成還真被老何說對了?
那齊珩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對著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也……
王雪姝在心裡唏噓不已,目光中帶上了同情的神色,「你剛在瞧什麼呢?」
姜雙玲大大方方道:「我看嫂子你院子裡的花長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知道能不能跟嫂子你討點花種來,我也在院子裡種幾株。」
何家院子裡此時正開著幾朵奼紫嫣紅的花,在牆角落中獨自芬芳,與其他人家的院子相差甚遠。
王雪姝露出了幾分驚訝的神色,「你也想種花?」
「對,花開的漂亮。」
「你倒是跟其他的人不一樣。」其他的軍嫂,少有興致像她一樣種花,一般都是種些食用的蔬菜,還在暗地裡嘲笑王雪姝種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她家又不開火,種了菜也沒用。
再聯想起昨天老何說的那些話,眼前這姑娘也是個不擅廚藝的,齊珩可沒有她們家老何那樣好說話,「你不容易啊。」
姜雙玲:「?」
什麼不容易?
難道這嫂子看到了她種下的小青苗?
於是姜雙玲點了點頭,「是挺不容易的。」
這個年代,大家都不容易。
總之,隨著對方的話應了就是了。
她也確實不容易,自由規劃的菜園子夢想都被粉碎了。
「你過來吧,我給你花種,再剪幾根花枝回去……」
對方給她換了花種,姜雙玲回贈了對方幾隻小白兔饅頭,看見小饅頭的王雪姝驚訝極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姜雙玲沒當一回事,對方已經急著趕去文工團了。
她把花枝栽下,插著腰掃過那一片整整齊齊的小青苗,眼睛轉而又看向了竹竿上曬著的衣服。
姜雙玲托著腮幫子瞎琢磨的想:
這麼窮講究的男人,要不要幫他染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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