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的工作,在征服了廚房裡老少爺們的味蕾之後,很順利的就定了下來。
下班回去,大伯母不住追問她的情況。
可惜,歡喜說不出話,只能點頭,不停的點頭。什麼都是好的,一切都沒問題。可未能聽她親自說點什麼,大伯母為此深以為憾……羅歡樂在一邊看著直樂,等大伯母鬱悶退下來才道:「急什麼,晚上開明回來,我問問他。」
大伯母立刻就又滿足了。可一回頭,又瞅著歡喜愁得不行:「阿喜啊,你那藥吃了沒啊?」這一天天的,嗓子什麼時候才能好哦!
歡喜點頭,心裡也有些微凝。
那些藥,她確實吃了。她雖然很少用空間裡的東西,但也確確實實是用了的。可到現在,這嗓子還是不能說話。這也確實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她因有空間在,所以對身體多少有些有恃無恐的。但現在被大伯母一提,她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她這嗓子啞得有些太徹底了。
按理,她就算是嗓子壞了,也能發出一些嘶啞的聲音來。也許還應該有一些疼痛……但事實上,她的嗓子並沒有什麼感覺。更加半點聲音發不出來……
一瞬間,她有些懵。就算是啞巴,也不是一點聲音發不出來吧?
她不會真得啞了吧!?這念頭一起,她心也隨之惶惶起來。
「要不,哪天有時間了,咱去大醫院看看?」大伯母不好說,她懷疑何醫生的醫術。
「媽,你別瞎說。人何醫生是高材生,家學淵源,還出過國,醫術高著呢。當初不知多少大醫院搶著想請他都請不去呢……」羅歡樂沖大伯母翻了個白眼:「何醫生說了沒事,那一準兒沒事。」
「我這不是愁麼。一天天的,總不見好。」大伯母看了眼羅歡樂,拍拍腿,進了廚房。
「阿喜,這事兒你甭急,也別有壓力。何醫生都說了沒事,那就一準兒沒事。」
歡喜回神,點了點頭。指了指廚房,直接去廚房,給羅歡樂準備吃的去了。
她面上沒有任何異常,可心裡卻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她時不時的張嘴,試圖發出點聲音來,但一次又一次,從未成功。大伯母在邊上看著,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半晌才道:「哪天休息了,你再找醫生看看。」
歡喜抿唇,點頭。
…………
臥室里,大伯母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只等天一亮,季開明送她去車站。她這一趟的行程就算結束,要回家了。
歡喜有些不舍,但她卻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是今晚她不再看書,靜靜的坐著,聽著大伯母沒完沒了的說話。
大伯母似有說不完的話要說,也不管她是不是在聽。先還是百般叮囑,教她接下來的很多注意事項。等說的說完了,就轉到了一些舊事上。從羅爺爺,到家裡新一代的娃,她一個個拉出來說。說以前的日子,說現在的日子。
直到兩人收拾完畢,睡好了,她還在說個不停。
歡喜喜歡聽這些,哪怕很多都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可每聽一遍,就讓她對這個世界更有認同感。那些她不曾經歷的過去,她因為進山而錯過的一切,都在她的講述中,鮮活起來。
直到大伯母睡著,她瞪著大眼,望著黑漆漆的屋頂,她才猛的想到。喜歡這一切的,也許並不是她,而是原主。
原主渴望歸宿。
從小被爺爺帶進山,就等於被父母家人拋棄。在山裡跟兩個老人生活了那麼些年,雖然她從那兩人身上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可她跟外面完全脫節,那兩個人成了她的全部。她的整個世界,就只有羅爺爺,老太太,以及她自己。所以,當那位老太太死,她的世界就塌陷了三分之一。
後來,莫名其妙的被送出來,至此再未見到羅爺爺,這又是一種拋棄。於是,世界又塌三分之一。
完全陌生的世界,突然多出來的,完全陌生的親人。她在那個家裡,像是一個外來者,格格不入。
在山裡,沒有人教她,如何與人相處,如何融入一個陌生的家庭。她的這些親人,也沒有意識到,這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是如何的脆弱,她的世界是何等的悲傷。他們沒有意識到,這小娃娃需要細心呵護、教導、接受、認可。
他們無視了,使得她的世界一直就只有自己,唯一被勉強接受的,就是爺爺強行給她訂的婚事了。
哪怕那個婚事,本是因為羅歡樂不要的。哪怕那時她才十三歲,哪怕她根本不懂,什麼叫結婚,她也坦然接受。只因為,那是她爺爺給她訂的,會跟她成一個家。一個屬於她的歸宿。
只怕羅爺爺也是看出來,原主的世界是何等的蒼夷。所以,想在臨終,給這個被他誤了的孫女一個歸宿。
原主想要一個歸宿,想要一個家。可是,所有進入她世界的人,一次一次弄塌她的世界。而她又進不去別人的世界,她自己更無力憑自己的力量,支撐起自己的世界。所以,她選擇死亡。
但她是渴望的吧!!
她渴望正常的生活,渴望可以親親蜜蜜的叫爸爸媽媽哥哥。她渴望可以跟父母撒嬌,跟他們撒潑。渴望一個,可以讓她安心,永遠不必擔心被拋棄的歸宿。
這份渴望,已經成了執念。哪怕已經死了,依舊在影響著她。所以,大伯母說起家人的種種,那些她不曾參與的一切時,她很喜歡,心裡暖暖的,更有了滿足感。
她伸手摸著胸口,感受著心臟一下又一下的跳動。半晌才緩緩閉上眼睛:「羅歡喜。」她無聲開口:「願你有好歸宿。」
重新投胎吧,忘記這一世的無依無靠。一切重新來過,就像她一樣,重新開始。
第二天天一亮,歡喜就開始忙乎。
她是坐過車的,知道這一路上需要什麼。吃的喝的估摸著量準備,還要顧忌一下天氣。有些東西,帶了也沒用。
大伯母起來時,季開明也起身了。看到歡喜準備的這些,一臉的笑:「哎喲阿喜啊,你怎麼起這麼早呢?」
歡喜淺笑,將準備的東西一件件擺給她看。讓她知道,到底有些什麼,路上好取用。又給裝起來,放到行李那一起。
行李挺多,應該都是季開明這些天準備的。
羅歡樂在大伯母要出門時起來,送到樓底下,季開明借的車已經等在那裡。等到行李送上車,她眼淚唰的就下來了。
大伯母眼眶也發紅:「你好好跟開明過日子,別耍小脾氣。要是有啥事,就拍電報回來,我再來看你……」
歡喜靜靜的站在一邊,抿著唇。
來到這世界這麼久,跟她最親近的,其實就是這個大伯母了。如今要分別,她也很是不舍。
「阿喜啊,你在這裡好好工作,好好學習。我回去跟你爸媽說,說我們阿喜能幹著呢,將來一準考上大學……」
點頭,再點頭,依舊點頭。
直到季開明催促,「時間要來不及了。」
大伯母抹著淚上車,羅歡樂嗚的哭出聲來。
歡喜微紅著眼,在車開走之後,扶著羅歡樂上樓。絞了熱毛巾,給兩人都洗了臉,便盛了粥和白菜小包子給她。這是她專門為大伯母做大包子時,特別做的。小小巧巧的,看著舒服,吃著更舒服。
在羅歡樂吃東西時,她又將其他的東西都準備好,寫好注意事項。
廚房爐子上有湯,溫溫的,想吃點啥的時候,直接吃就行。包子還有兩種餡的。一種甜,一種葷,都有記號,想吃什麼,蒸一下就行。
如果到時候還不行,中午就還讓人去食堂打。
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辦法。
羅歡樂吃了東西,情緒也就平靜下來了。看到她遞上的注意事項,噗的一聲笑了起來。站起來,手戳了下她的頭:「喲,這是真把你姐我當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了?你姐我手藝雖然不如你,可我還能不會照顧自己?你們沒來之前,我啥事不干?我也就是挑了點嘴,等這陣過去了,就什麼都好了。你安心去上班,小孩子家家的,心思到是挺細。」
歡喜抿了抿唇,眼裡也帶上一絲笑意。
「唉,對了。」羅歡樂又想來道:「你看長桌邊上那個紙箱子。那裡有幾本書,是你姐夫找來的。你應該用得上,你先看著。」
歡喜很快就找到那紙箱子,箱子小小的,也就包著三四本書的樣子。打開一看,果然如此。只有幾本,不過,全都是習題。還是別人用過的,做過的習題。
「怎麼樣,有用不?」羅歡樂都沒看過,看了也不知道:「都是你姐夫拜託何醫生幫找的。你回頭啊,別對何醫生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在這裡又待不長,犯不著。退一步說,人家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不會傷害你這個小丫頭……」
歡喜點頭,表情卻沒甚變化。
羅歡樂也不逼她。在歡喜見何醫生第一面之後,她就找何醫生問過歡喜的情況。知道她這是被嚇到了,有了心結。逼不得,得慢慢哄著。
「行了,你趕緊也吃點東西,然後就去上班。」羅歡樂也不急在一時,「我回去補覺去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滿眼的淚:「這段時間,怎麼也睡不醒。」
歡喜待她回房,才去廚房快速吃了些東西。便隨手抽了一本那習題帶在身上,往食堂跑去。
她的體力還不行,又剛吃東西,並不敢太過劇烈。因此,大多都是走,走走跑跑,到了食堂,也是一身的汗,喘了很久才勻過來。
「唉喲,阿喜啊,離上班還有時間呢,你這麼急做啥。」同是二廚房的人一看到她這樣,不由圍了上來。
「羅歡喜小同志啊,你這體能可太差了啊。」一個跟著歡喜有一段路的小同志搖頭道:「你這一路,也就走得快點吧,就喘成這樣?這可不行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歡喜抿著唇,一一反瞪回去。可惜,毫無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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