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侑聽到二弟的詢問,心中感嘆,看來二弟對林如海當年所做之事還是不能釋懷,而且二弟太過於看重林如海的立場。
他隨即勸說道:「此事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雖說璟兒如今拜了如海為師,但並不意味著璟兒就要和如海的立場一致,何況璟兒還未踏足官場,將來朝中形勢如何,也未可知。」
陸侑知道林如海的身體不太好,將來等到林如海致仕,陸璟若是還沒踏入官場,自然也不會被歸到太上皇那一黨。
若是兒子已經踏足了官場,有二弟照拂,陸璟自然也不會投到太上皇門下,更何況太上皇年事已高,還能有多少壽元。
等到太上皇駕崩,甄家在江南的勢力自然土崩瓦解,陸家也不用再忌憚甄家。
「我之所以讓璟兒拜師,是因為咱們兩家雖然恢復了故交,可若是我不在了,你覺得如海對陸家還有幾分情意。」陸侑搖頭嘆道。
自古以來出嫁的女兒會和娘家越來越親,而成親的兒子則會和母親越來越疏遠,林如海成親後不僅和姑母疏遠,反而順著賈敏的意和賈家越來越親,最後還因賈敏的緣故,直接不再和陸家來往。
陸俊聞言神色一僵,如今陸家和林家的關係全靠大哥維繫,若是大哥去了,陸林兩家沒準還會恢復不再來往的狀態。
他隨即嘆道:「還是大哥思慮周全,小弟倒是有些疏忽了!」
陸侑繼續說道:「我此舉也是為了能夠讓陸家多一重保證。」
陸俊驚問道:「難道大哥也不看好皇上?」
陸侑先是搖頭隨後又點頭道:「如今皇上雖說繼位將近四年,但事事仍被太上皇壓著,京中的局勢也一直不太穩固,萬一將來京中有變,借著和如海的這點關係,陸家也能免受波及。」
自古以來儲君最難當,但比儲君更難當的則是兒皇帝,如今元雍帝雖然繼位,可是太上皇延康帝還在,而且太上皇憑著手中的權勢,仍然有隨時換掉皇上的能力,如今的元雍帝確切來說只能算是兒皇帝。
而且前兩年元雍帝的處境比著儲君還有所不如,若是元雍帝表現得太過強勢,就會引起太上皇的猜忌,讓太上皇感到威脅,有廢掉他的可能。
可元雍帝若是表現得太過弱勢或者無心政事,不僅會讓朝中大臣有了攻擊他的口實,還會讓太上皇覺得他的能力不足以繼承江山。
加上太上皇擔心元雍帝會被皇權所迷惑,出手加害與他,畢竟延康二十七年太子策劃了奪門宮變,延康三十六年大皇子和八皇子又發動了皇城兵變,導致太上皇對自己的兒子極不信任,因此太上皇拉攏了掌握軍權的京中勛貴。
如今朝廷中掌握大部分軍權的勛貴都站在太上皇那一邊,而且這些勛貴最開始支持太子,後來太子被廢,他們又轉而支持八皇子,可是最終是四皇子登基。
他們原本擔心元雍帝會秋後算帳,太上皇的拉攏和庇護正好讓他們找到了歸屬,也因此他們一直想要擁立太上皇重新登上皇位。
所以這幾年元雍帝的處境極為不好,他基本上都是老老實實做好太上皇給他安排的工作,同時儘量不露鋒芒,當一個聽話的皇帝。
元雍帝繼位的第一年甚至只負責祭祀之事,朝中大事依然是太上皇一言而決。
這幾年元雍帝不管是在人前還是在人後,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侵略性,尤其是在太上皇面前,根本沒有皇帝的作派,完全還是過去那副忠臣孝子的模樣。
也因此元雍帝贏得了太上皇的信任,從去年開始元雍帝的權利才開始有所增加,他也開始慢慢的收攏屬於自己的勢力。
陸俊卻是搖頭道:「如今雖說皇上仍被太上皇壓著,可是比著前三年皇上的處境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我相信皇上用不了幾年就會徹底控制朝局。」
相比著太上皇,陸俊更看好皇上會獲得最終的勝利,畢竟元雍帝從奪嫡開始就不被眾人看好,但最終卻是元雍帝坐上了皇位。
而且這幾年元雍帝在如此艱難的處境下,依然坐穩皇位,就可見元雍帝城府極深,而且極為能忍。
太上皇這些年雖說身體還算康健,但終究年歲已高,而當今皇上正當壯年,據他所知,元雍帝雖然一切唯太上皇馬首是瞻,但這兩年皇上一直在拉攏老臣,培養新人。
想來用不了兩年,皇上就能在朝中和太上皇形成分庭抗禮之勢,等再過幾年皇上徹底掌握朝局之時,就會收拾依附太上皇的一幫子舊臣。
陸侑無意和二弟爭辯,只是說道:「為兄也看好皇上會獲勝,我如此做也只是以防萬一而已,而且眼下我們還要顧忌甄家在江南的勢力。」
雖然他不看好太上皇,也不看好甄家,但如今甄家勢大,在江南幾乎是一手遮天,陸家也不能輕易得罪甄家。
但他也不想和甄家牽扯上關係,這才想到讓陸璟拜師林如海,如此一來陸家即便是推了和甄家的婚事,也能保證甄家不會為難陸家。
「只是如此一來,倒有些利用如海之嫌!」陸侑有些慚愧的說道。
「大哥放心,若是將來能救林如海,我自然會還了林家的人情。」陸俊說道。
他對元雍帝極有信心,相信等皇上騰出手時,必然會收拾太上皇的舊臣,到時候他再出手救下林如海,也算是還了如今的人情。
「如此也好,若是將來形勢有變,你也可提醒如海一二!」陸侑叮囑道。
他和二弟的判斷一致,太上皇總有力不從心的那一天,皇上早晚會收拾依附太上皇的一干舊臣。
「若是有可能也要盡力保住如海,也算是替璟兒還了這份人情。」
陸俊雖然不喜歡林如海的為人,但受人因果自然要還,因此保證道:「大哥放心,若是形勢允許,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陸侑點頭道:「另外璟兒和芷瑜的婚事就託付給你了!」
陸俊自然聽出大哥的託孤之語,語帶悲戚道:「大哥放心,我自會為璟兒和芷瑜尋一門好親事。」
「我這一去,璟兒以後就是陸家宗族的新任族長,璟兒年幼,你作為長輩要多指點於他!」陸侑不放心的交代道。
他雖然對陸璟的能力極為信任,但一族之長事關重大,他擔心兒子不能勝任,若是有可能他寧願讓二弟來當這個族長,只是宗法規定,他也無法違背。
根據陸家祖訓,由始祖之嫡子承始祖之祭祀,從此直下,嫡子世為大宗,合族宗之。
繼始祖之嫡,謂百世不遷之宗也,此謂大宗,始祖之庶子則不能稱始祖,必待其卒而其嫡子繼之,則自別為稱,而親兄弟宗之,此為小宗。
大宗統御宗族,合族有大事,必各稟小宗而後行,諸小宗必總統於大宗之子,如此則宗族之內,人情相稟,人倫不亂,此乃治家之要法也,子孫要遵而行之。
宗子即族長,主祭祀而統族人,務在立嫡不立庶。
族長死,族長之子立,無子則立族長之弟,無弟則立次房之嫡子。
既為族長,必謹守禮法,以光先德,族人亦宜推讓,毋得輕忽。
陸侑若是去了,按照宗法陸璟就是陸氏宗族新任族長。
族長主持祭祖,代祖先立言,代祖先行事,制訂和修改各種家訓族規,操縱家族事務,規約族人行為,並充當族人糾紛案裁判和法官。
族長控制著族田和其他共有財產的管理權和分配權,控制著宗族與外部的聯繫,對於觸犯家規的族人,族長有權決定各種處罰和懲治,甚至處死,因此族長實際上擁有主宰家族一切事務的最高權力。
但每個家族也非單一族長所能支配,族長之下還有族房長、士紳學士、掌事的董首等,這些構成龐大的宗族管理階層。
而自古以來就有五世親盡,別為公族,過五世而遷之宗的禮法,歷朝歷代為了限制宗族的勢力過於強大,都會沿襲古禮,強制規定凡同一宗族,五代之後必須分宗,出了五服的族人需要另立門戶,獨成一家。
姑蘇陸家這一支,就是當年從陸氏大宗中遷徙而出,而陸氏大宗於前朝衰落,如今姑蘇陸氏已然獨立成宗。
姑蘇陸家先祖安遠公,曾任禮部尚書,傳下兩房,長房為嫡長子陸銘,二房為嫡次子陸鈿,其中陸銘最高官至督察院左都御史,陸鈿最高官至山東布政使。
陸銘傳下兩房,長房為嫡子陸彰,最高官至浙江巡撫,育有兩子,分別是陸侑和陸俊;二房陸彬為庶子,生有一嫡子陸儉;另外,陸銘還有一嫡女嫁於林如海之父為妻。
陸鈿只有嫡子陸彥,陸彥未出仕,傳下三房,長房嫡長子陸伸,二房嫡次子陸倡,三房庶長子陸修。
如今姑蘇陸家共有六房,因陸侑和陸俊在為陸彰守孝後就已分家,所以算作兩房。
其中陸侑為安字房,堂號為先祖安遠公所建的安遠堂,陸俊為致字房,堂號為致遠堂,陸彬一支為寧字房,陸伸一支為靜字房,陸倡一支為尚字房,陸修一支為懷字房。
陸彬是陸彰之庶弟,也是陸家唯一健在的第三代長輩,不過因其乃庶子出身,所以在族中地位並不高,其子陸儉也只是舉人功名,為官數年如今也只做到金山知縣。
陸伸和陸倡都是同進士出身,也都出仕為官,陸伸現為泰州通判,陸倡為通州州同,陸修雖有舉人功名,但未出仕。
陸俊慎重的點頭道:「大哥放心,我自會支持璟兒主持族中事務!」
他如今是陸家官職最高的人,在族中威望極高,只要有他支持,陸璟自然能輕而易舉的接過族長的職位。
隨後陸侑和陸俊兄弟二人又商談許久,方各自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