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東跨院,見陸璟還未離去,探春、迎春、湘雲幾個未出閣的姑娘忙躲在門外避開。
黛玉見寶琴已經醒來,且安置妥當,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長舒了一口氣,對陸璟道:「夫君也去個洗澡,換身乾淨的衣服吧!」
陸璟點了點頭,又看了寶琴一眼,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轉身離開了。
陸璟走後,探春、迎春等人一擁而進,紛紛來到寶琴身邊,關切的詢問她的身體情況。
寶琴忙不迭的回應,讓眾人不必擔心,說自己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黛玉見此,便讓陸芷瑜、李紋、李綺三人招待湘雲、探春等人,她則留下來親自照看寶琴。
不一會廚房那裡熬好了薑湯,端了過來,黛玉接了,親自端到寶琴面前,關心道:「妹妹快喝了,暖暖身子!」
薛寶琴想到剛才瞞著黛玉,和陸璟私定了盟約,心中有些愧意,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羞怯的道了聲:「多謝姐姐!」
黛玉搖了搖頭,歉意道:「都是我思慮不周,讓妹妹落了水!」說著便自責的淌下淚來。
寶琴紅著臉,心中愧意更甚,忙勸道:「不怪姐姐,是我自己非要玩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真要說起來是我對不住姐姐,惹得姐姐擔心受怕了。」
黛玉一邊拭淚,一邊將錯攬到自己身上,又讓寶琴快點將薑湯喝下去。
寶琴聞言,便一口氣喝了薑湯,放下碗後,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黛玉。
黛玉看著寶琴欲言又止,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時間兩人對坐無言。
黛玉沉吟良久,方說道:「如今這種情況,為了妹妹的名聲考慮,我有一個想法,妹妹且聽聽看如何?」
寶琴神情忐忑的看著黛玉道:「姐姐請說!」
黛玉神情鄭重道:「我願與妹妹結為並蒂姊妹,兩花同一心,共托絲蘿於喬木,蒹葭可依,桑梓相連,妹妹意下如何?」
薛寶琴聽了心中欣喜,羞答答回道:「一切任憑姐姐做主。」
黛玉見此又道:「妹妹且耐心等待,過幾日我便安排人去提親。」
寶琴點了點頭,隨即低聲道:「多謝姐姐!」
黛玉搖了搖頭,心中有些無奈,也有些發苦,只是這件事說到底也怪不到別人身上,只能自己生悶氣。
寶琴正自欣喜,忽然瞥到黛玉神情嚴肅,瞬間臉色一白,心中泛起幾絲憂愁,自己嫁過來只能做妾,也不知道黛玉姐姐會怎麼對自己。
黛玉見她神情異樣,忙安撫道:「妹妹別多心,我只是氣夫君竟然完全不顧及妹妹的名聲,若是讓我們姐妹施救,妹妹也不用受此委屈。」
寶琴忙低聲道:「當時情況緊急,他也沒有時間考慮得那麼周全。」
黛玉見她替陸璟說話,心裡暗自嘆息,也不知道夫君哪來那麼大的魅力,竟會讓琴妹妹如此傾心維護。
兩人說話間,紫鵑她們準備好了熱水,又拿來黛玉的衣服。
寶琴洗了澡,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只是羞於見人,也不敢出去。
一刻鐘後,請的大夫到了,大夫隔著簾幕替寶琴診了脈,言道姑娘已然無事,只開了一副安身補氣的方子,便告辭離去。
眾人聽說寶琴收拾好了,又來探望,見寶琴無事,都放心下來。
支走了迎春、惜春幾人後,寶釵和探春兩人便問黛玉該如何解決這事。
黛玉神情肅然道:「還請寶姐姐、三妹妹吩咐丫鬟們別將這件事說出去,過幾天我自會安排人到薛家提親。」
寶釵、探春聞言都點了點頭,這樣做確實是最妥當的辦法。
寶釵心裡暗暗發苦,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琴妹妹和陸郎素無交集,卻因一場意外而得以嫁進陸家,而自己和陸郎的婚事還要經歷磨難,如今琴妹妹先一步得到了陸家的提親,到時候自己想要嫁進來豈不是更加艱難。
探春已然放下當年之事,此刻聽到黛玉的決定,心中感慨不知該說琴妹妹是運氣好呢,還是運氣差呢,梅家那邊的婚事因梅家長子身死而出現變故,可沒幾天又能定下新的婚約,可惜的是只能做小,也不知道她心裡是否意難平。
寶釵、探春幾人等寶琴休息好後,便起身告辭。
黛玉、陸芷瑜幾人親自將寶釵、湘雲幾人送上馬車,又囑咐寶琴好好休養,便目送她們離去。
陸璟洗好澡後,便到園子裡替黛玉處理後續的事情,收拾妥當之後,聽說黛玉已經送了眾人,便到暖玉堂找她。
一進門,正看到黛玉坐在那緊蹙著眉頭,一個人發呆,忙走過想要安慰,卻見桌上放著一張紙箋,上面寫道:
月里嫦娥折桂時,花胎結子落遲遲。
郎君又到天台上,更折仙花第幾枝?
黛玉見陸璟到來,忙起身緊緊的抱住了他,低聲抽泣起來。
陸璟抱著黛玉,一邊替她拭淚,一邊安撫道:「都是我的錯,不該漫惹花草,致使夫人傷心。」
黛玉搖頭道:「和夫君無關,妾身只是在後怕,若是夫君沒在那裡,寶琴妹妹豈不就要香消玉損了,要真是那樣,妾身就是一輩子吃齋念佛,也不會安心。」
陸璟忙安慰:「那只是意外,和夫人無關,再說寶琴妹妹現在已經安然無事,夫人千萬不要如此自責。」
黛玉在陸璟的千般安撫下總算止住哭泣,然後問道:「夫君今日怎麼會在百花閣那裡?」
陸璟想了想道:「我見園子裡景致正好,就在那裡看書。」
黛玉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妾身做主替夫君定了門親事。」
陸璟聞言,眼中充滿愧意,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緊緊的抱住黛玉。
黛玉搖頭道:「夫君不必覺得愧對妾身,今天的事誰都沒預料到,夫君雖是為了救寶琴妹妹,可畢竟於寶琴妹妹的名節有礙,妾身已經和她商議過了,過幾天就讓人到薛家提親,寶琴妹妹也同意了。」
陸璟嘆口氣,抱住黛玉道:「就是委屈夫人了!」
「畢竟是妾身之過,妾身心裡就是有委屈也只得這樣。」黛玉語氣中儘是無奈道,覺得妻子做到自己這個份上,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竟然不斷往自己夫君房裡送人,只是因緣湊巧,也沒有其他辦法。
陸璟又安慰一番,黛玉心中委屈稍減,只是眼中仍有些不安,千萬事,風前燭,鴛鴦一旦成孤宿,最堪憐、新人歡笑,舊人哀哭,於是盯著陸璟的眼睛問道:「夫君是否也會愛新人窕窈顏如玉,相與牽蘿補屋,漫採得、柏枝盈掬。」
陸璟沒有片刻遲疑便說道:「夫人放心,無論任何時候,你都是我的最愛,且這世間的百媚千紅有誰能比得了夫人。」
黛玉聞言心下稍安,事已至此,只能求夫君心裡最愛的仍是自己。
是夜,陸璟心中有愧,百般安撫黛玉,又曲盡為夫之道,總算讓黛玉的心情有所好轉。
三天後,陸家請了媒人到薛家提親,薛蝌早已得知當天之事,且早就得到了王子騰的指示,便接了陸家的聘禮,定下兩家的婚約。
至於婚期,薛蝌則以派人回金陵稟報母親為由,暫時未定下來。
薛姨媽得知此事,本欲阻止,但從寶釵那裡得知真相,又見賈家都傳開了,說寶琴落水得陸璟相救,雖然沒有救人的細節描述,但提到當時的情景,都是一副面紅耳赤、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也只得認下此事。
探春和寶釵暗自惱怒,不知是誰那麼嘴快,只兩天就將這事傳了出去,只是當時去陸家的都是各個姑娘身邊的得力丫鬟,也無法一一問詢。即便心裡有懷疑的對象,沒有真憑實據也無法指責。
寶琴因此事已經傳開,羞於見人,便每日陪在賈母左右,心裡一直想著能儘快嫁到陸家去,免得受賈家眾人的非議。
賈母、王夫人等人對此事反應不一,賈母是暗自嘆息,心疼黛玉,見寶琴有時天真爛漫,有時惜春傷懷,和黛玉有些相似,怕她會威脅到黛玉,這些天便不斷教導寶琴嫁到陸家後,要事事以黛玉為尊,又制止了府中的議論。
王夫人身為寶琴的義母,本來對她就沒多少情義,經此一事對她也越發冷淡。
賈寶玉則暗自嘆息,又一個女孩要離開賈家,嫁做人婦,又想到也不知園子裡的眾姐妹何時會散盡,心中鬱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