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從翰林院回府後,走進內院,見黛玉穿著月牙白色紗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一襲白色籠瀉絹紗裙,正坐到廊下輕蹙著眉頭髮呆,猶如瑤台仙女,月里嫦娥,便準備悄悄繞到她身後。
不曾想沒走幾步,恰巧碰到黛玉轉頭,兩人正好打個照面,陸璟只得沖她笑了笑,放棄嚇她的打算。
林黛玉見他躡手躡腳的樣子,甚是有趣,不由得嫣然一笑,嬌嗔道:「夫君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怎麼在妾身面前總是做這些幼稚的事情!」
陸璟呵呵笑道:「因為在外人面前需要隱藏,但在夫人面前就能隨心所欲,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能卸下所有偽裝。」
林黛玉聽後欣喜不已,嬌靨露出甜甜的笑容,便問起他去翰林院的事。
陸璟便將大考的事情告訴黛玉,同時也把自己與掌院學士的交易說了出來。
林黛玉驚訝道:「竟然還有這種作弊手段!」
陸璟笑道:「夫人少見多怪了,科舉至今已近千年,從其誕生之日起,各種作弊手段就層出不窮,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管朝廷如何防備,總是會有新的手段出現,夫人不必引以為奇。」
林黛玉點了點頭,便好奇地問起歷朝歷代都有哪些舞弊手段。
陸璟簡單介紹了懷挾法、用襻法、傳遞法、頂替法、龍門掉卷法等幾種,然後問道:「夫人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林黛玉正聽得嘖嘖稱奇,見夫君詢問,笑容一斂感嘆道:「妾身只是看了湘雲妹妹送來的書信,有些感慨而已。」
陸璟聽到是此事,不由得點了點頭,上個月賈寶玉的庶長子出世,襲人最終為賈寶玉產下一子,如今她已被王夫人抬了身份,成為賈寶玉的妾室,想來史湘雲心中有些不快,也屬正常。
林黛玉繼續道:「湘雲妹妹說寶玉房裡那個叫素娥的丫鬟,今日也被查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而且自從過年之後,老太太對她就不怎麼上心,如今史家也沒人在京,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陸璟聽後心中瞭然,薛寶釵早就息了嫁入賈家的心思,而且過幾天就要搬出賈家,史湘雲自然也就沒了利用價值,估計她已經察覺到老太太對她的態度變化。
不過事已至此,她已經沒了回頭路,因她久居賈家,又和賈寶玉同住在一個園子裡,兩人都已十五歲,又不避嫌,外界早就認為她們二人有情,自然不會再有人求娶她過門,就連她原本的官配衛若蘭也早已定親。
林黛玉見夫君沉默不語,便繼續道:「湘雲妹妹已經及笄,婚事仍無人做主,心中不免有些苦悶,就寫信找妾身訴苦。」
陸璟沉吟片刻道:「夫人只關注史湘雲,卻忽略了其他人,像賈府的二姑娘、三姑娘都到了及笄之年,卻仍無人上門提親,夫人可想過其中的原因?」
林黛玉聽到此處豁然想起迎春已經十六歲,按理說早該議親了,但至今仍未聽到絲毫關於她婚姻的事情,心中有些詫異,於是問道:「夫君可知是何故?」
陸璟沉聲道:「我也只是猜測,估計是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幾人對她們的婚事不太上心,畢竟都不是她們的嫡女。」
林黛玉神情憂慮的點了點頭,心中十分認同夫君的說法,同時想到賈家若是嫁女,陪嫁最少也要在萬兩銀子以上,以賈家公中的情況,估計也拿不出這麼多嫁妝,只能暫時忽略她們的婚事,心中不由得替她們暗暗擔心。
陸璟心中想的卻是中山狼孫紹祖此人,根據此前的消息,前年孫紹祖之父去世,他回長安替其父守孝,想來明年就會守孝完畢,進京謀求復職,估計仍會求到賈赦頭上,自己需得提前布置,阻止迎春的悲劇再次發生。
林黛玉見夫君陷入沉思,不由得問道:「夫君在想什麼?」
陸璟收斂思緒道:「我在想咱們家幾個妹妹的事!」
林黛玉接口問道:「夫君要考慮幾位妹妹的婚事?」
陸璟點頭道:「下個月二十三號就是紋妹妹十五歲的生日,也是該考慮她的婚事了,不過我依然不主張她們早嫁,但可以先定下來,正好明年是大考之期,到時候我會看看明年來京的舉人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林黛玉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就俏臉一寒,嬌哼道:「夫君既然不主張妹妹們早嫁,又為何那麼早就娶妾身過門?」
陸璟摩挲著黛玉的柔荑,笑道:「主要是夫人的風姿太過迷人,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夫人,甚至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坐臥難安,度日如年,實在難以忍受這種相思的煎熬,只好早點娶夫人過門,好好疼愛呵護,以解相思之苦。」
林黛玉聽後嫵媚的看了陸璟一眼,便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他懷中,聽著他砰砰的心跳聲,臉上露出甜蜜的笑意,嬌聲道:「斷蟬高柳掛斜陽,飛檐亭角話家常;芳心密與巧心貼,又成嬌困倚檀郎。」
陸璟笑意盈盈的撫著黛玉的秀髮,聞著她發間淡淡的芙蓉香,忍不住親吻其發梢,然後又攏起黛玉的幾縷青絲與自己的頭髮系在一起,笑道:「千絲萬縷相縈系,織成錦書呈送伊;今生不忘來生誓,生生世世做夫妻。」
兩人緊靠在一起,享受著眼下靜謐的時光,良久,林黛玉問道:「夫君覺得妾身該如何勸慰湘雲妹妹?」
陸璟思忖一番後感嘆道:「這就要看她的心思了,她是否仍願意嫁給賈寶玉?」
林黛玉想了想,點頭道:「我看湘雲的心思依然在寶玉身上,只是寶玉也太胡鬧了,已經有了庶子,又讓別的丫鬟懷了身孕,實在對不起湘雲對他的一片痴心,還有他房裡的那些丫頭,我看她們想要嫁作別人的妻子,恐怕也不能了。」
陸璟點了點頭,賈寶玉房裡的那幾個丫鬟,襲人、素娥、麝月、秋紋、碧痕幾人都和他有了雲雨之事,唯一一個恪守堅貞的晴雯還被王夫人趕了出來,估計剩下的芳官、良兒、春燕、佳蕙等人也難逃其手,不知等賈政回來會作何反應。
想到此處陸璟便道:「既然如此,夫人就勸她安心在賈家待下去,如今即便她不願嫁給賈寶玉,也無處可去,倒不如等史家的人回京了再做打算,若是有可能,也可以勸她多約束下賈寶玉的行為。」
林黛玉想了想也只能如此,於是便回到書房寫了回信,命人送到賈家。
史湘雲接到林黛玉的書信後,立刻拆去封皮,展箋觀看,見上面滿是安慰之言、勸諫之語,心中既是感動,又是無奈。
自從襲人產子後,寶玉來自己這裡的次數就屈指可數,自己每次去怡紅院,那裡的丫鬟又是處處提防,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寶玉。
現在的自己就如同籠中之鳥,除了待在瀟湘館,幾乎無處可去,想到此處不由得羨慕薛寶釵有家人在身邊,可以搬離賈家,自己給兩個嬸娘寫的信,至今杳無回信,也不知道姑祖母幫自己送了沒有。
怡紅院中,襲人已經住進了單獨的小院,並配備了小丫鬟,成了花姨娘,不過此刻她臉上卻露出愁苦之容,自從生了孩子後,寶玉只來過兩次,就再沒看過自己,還整日和素娥、秋紋、碧痕幾人廝混。
如今自己正在坐月子,無法理事,怡紅院的管理權被素娥竊取,且她平常慣會收買人心,又懷了身孕,小丫鬟們都去巴結她去了,自己這裡只有麝月時常來看望,思忖良久,襲人準備和湘雲結盟對付素娥等人。
賈寶玉至今仍有些神情恍惚,無法接受成為父親的事實,對那個孩子也有些抗拒,同時又覺得愧對湘雲,因此既不願去見襲人,也不敢去見湘雲。
素娥察覺到賈寶玉的心思,又素知他仍是孩子心性,便極盡柔情的安撫他,又陪他詩詞唱和,將賈寶玉留在自己房中,同時暗暗祈禱自己肚子裡懷的也是一個男孩。
賈母雖說不喜歡襲人,但見她生下一個兒子,對賈家而言也是件好事,便派鴛鴦去安撫一番,又送去一些補品,至於取名之事,只交代等賈政回來後由他來取。
王夫人近來管家鬧得心力憔悴,又和薛家有了嫌隙,無法從薛家借錢,不得已拿出前些年從公中撈取的銀子,貼補家用,又安排周瑞提高印子錢的利息。
她對襲人產子之事雖然重視,但也只是親自去安撫一番,賞賜些東西,然後讓人好好照顧襲人,便不再關注。
迎春、探春、惜春幾人對此事反應一致,只是派丫鬟去慰問襲人一番,便不再理會,同時也不再踏足怡紅院,甚至也不願多搭理賈寶玉。
薛寶釵對此完全沒放在心上,甚至不斷勸說薛姨媽儘快搬出賈家,以撇清和賈寶玉的牽連。
賈赦、邢夫人對此事倒甚為在意,如今二房又有子嗣出生,但大房只有一個巧姐,於是便叫來賈璉夫婦,催促他們儘快為長房延續香火。
又因賈赦、邢夫人二人早就對鳳姐不滿,因此不斷以言語彈壓鳳姐。
五天前,賈璉便從平安州歸來,知道了自己被張華狀告的事,心中極為惱怒,但見事情已經解決,便沒放到心上,如今聽到賈赦催促子嗣之事,心中甚是著急,對王夫人的恨意更深,對鳳姐也有些不滿。
王熙鳳心中卻是又氣又恨,不過也只得吞聲忍氣,滿臉羞愧的應承下來,回到房中之後就氣病了,又想到尤二姐這個心腹之患,不得不強顏歡色,打起精神勸說賈璉將尤二姐接到家中居住,又將此事告到賈母處。
賈母為了賈家和鳳姐的名聲考慮,便讓賈璉將尤二姐接入府中,同時吩咐賈璉等孝期結束方可圓房。
賈璉無奈只得來接尤二姐入府,尤二姐沒什麼主見,又擔心賈璉只是圖一時新鮮,玩膩了就把她丟在外面,早就想搬進去圖個心安,便全憑賈璉做主。
尤三姐不放心尤二姐孤身進入狼巢虎穴,但事已至此也無法阻止,便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可輕信王熙鳳的花言巧語,又交代興兒,一旦榮府有不利於尤二姐之事發生,要立刻過來知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