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將尤二姐接入府中後,先是領著她去拜見了賈母、邢夫人等人,然後又將此事稟報於賈赦。
賈赦見素來不中用的兒子,竟然不畏妒婦醋妻,偷娶外室,頓時大感欣慰,不住的誇讚賈璉中用,賞了他一百兩銀子。
又見鳳姐極力表現出大度能容的樣子,便趁勢將自己房中的侍妾秋桐,賞給賈璉為妾,同時囑託兒子儘快為長房繁衍子嗣,延續香火。
賈璉素來眼饞其父姬妾丫鬟眾多,每懷不軌之心,只是懼賈赦之威,未敢下手,且平素就與秋桐眉來眼去,打情罵俏,欲偷偷成就好事,但從未來過一次。
今日天緣湊巧,竟將秋桐賞了他,因此喜之不盡,忙叩頭領去,回來見到鳳姐,說了秋桐之事,臉上不免有些得意之色,驕矜之容。
王熙鳳聽後,忙命兩個媳婦坐車在那邊將秋桐接了過來,又命擺酒接風,只是心中更加憤恨悲苦,如今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只得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暫時忍辱負重,再圖後計。
賈璉見鳳姐不似往日拈酸吃醋,以為她因子嗣的事情受到壓力,這才轉變態度,也未放在心上。
如今新得了秋桐,就如同乾柴遇到烈火,西門慶遇上潘金蓮,一觸即燃,立刻燒起燎原的慾火,整日裡如膠投漆,抽刀斷水水更流,哪裡拆的開。
一連多日,賈璉只黏著秋桐,晝夜不離,唯她一人之命是從,對尤二姐的心思也越發淡了,更別說鳳姐、平兒兩人,更是一點沒放在心上。
王熙鳳心中暗恨秋桐,打定主意先挑撥秋桐、尤二姐兩人爭鬥,借秋桐之手除掉尤二姐,然後自己再殺秋桐。
於是喊來陪房來旺等人,命他們在府中散布尤二姐和張華的婚事,以及尤氏姐妹和賈珍、賈蓉父子有染的事情。
不到兩日,尤二姐與賈珍、賈蓉父子有聚麀之誚之事,便鬧得榮府上下人盡皆知,一時間賈家眾丫頭媳婦無不說三道四,指桑罵槐,暗相譏諷尤二姐。
秋桐原本在賈赦房中,深恨賈赦年邁昏憒,貪多嚼不爛,還不斷往房裡塞人,每次都是淺嘗輒止,軟綿寡水,不能盡興,便常與賈璉調笑,如今被賈赦賜於賈璉,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起廝混,頓時欣喜不盡。
又見賈璉連日來痴纏自己,片刻不離,言聽計從,且自以為是賈赦之賜,無人能僭越自己,更加趾高氣揚,驕縱異常。
平日裡連鳳姐、平兒都不放在眼中,豈能容下尤二姐,因此常到尤二姐門口大罵:「先奸後娶沒漢子要的娼婦,也來要我的強。」
尤二姐勢弱,又因品行有虧,心中有愧,只得忍氣吞聲,含怒忍讓,茶飯也不吃,也不敢告訴賈璉,只在房裡暗暗哭泣。
王熙鳳見此,不禁暗暗叫好,忙趕到尤二姐房中勸說:「妹妹的聲名很不好聽,連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了,說妹妹在家做女孩兒時就不乾淨,和姐夫、侄兒有些首尾,就連大太太都罵二爺說『沒人要的了你揀了來,還不休了再尋好的。』」
尤二姐聽到此話,頓時驚得花容失色,一時間淚如雨下,心中更是絕望不已,擔心賈璉會休了她。
王熙鳳一面為其拭淚,一面繼續勸道:「二爺這幾天正在氣頭上,也顧不得來看妹妹,我聽了這話,也氣得倒仰,查是誰說的,又查不出來。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妹妹要是為了別人的閒言碎語就不吃飯,以後豈不是要餓死。」
尤二姐悲泣道:「奴家非是氣別人,只是怪我自己命不好!」
王熙鳳安慰道:「依我說妹妹也別怪命不好,如今秋桐正得二爺的歡心,妹妹且忍耐幾日,養好身子才是正理。」
尤二姐耳根子軟,被鳳姐勸慰幾句,便當她是好人,因此不住的感謝鳳姐。
王熙鳳勸說一番,陪尤二姐一同用了頓飯,又安撫幾句,便起身離開了,出了尤二姐房間,又來到秋桐處,勸說秋桐道:「你年輕不知事,她現是二房奶奶,你爺心坎兒上的人,我還讓她三分,你去硬碰她,豈不是自尋死路!」
秋桐聽了這話,越發惱怒,語帶鄙夷道:「奶奶是軟弱人,那等賢惠,我卻做不來,奶奶素日的威風怎麼都沒了,奶奶寬洪大量,我眼裡卻揉不下沙子,讓我和她那**做一回,她才知道我的厲害。」
王熙鳳聽了暗暗欣喜,又挑撥幾句,便回到房裡裝病,任由兩人爭鬥,自己則坐山觀虎鬥,又命人每日只送些殘羹冷炙給尤二姐食用。
秋桐則天天來到尤二姐房門外,不斷咒罵,氣的尤二姐每天只躲在房中哭泣。
次日尤二姐去給賈母請安,賈母見她眼睛紅腫,便問何故,尤二姐也不敢說。
秋桐則悄悄地告訴賈母、王夫人等人,說尤二姐:「專會作死,好好的整天在家裡號喪,背地裡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她好和二爺一心一計的過。」
賈母聞言對尤二姐越發不喜,不悅道:「人生的太嬌俏,心裡就藏著刀,鳳丫頭好意待她,她倒這樣爭鋒吃醋,可知是個賤骨頭。」
一眾丫鬟婆子見賈母不喜尤二姐,越發地往死里作踐她。
平兒看不過眼倒時常來勸慰尤二姐,同時心中暗怒,平日裡見鳳姐打罵她們還覺得她們可憐,如今倒覺得她們的面目極其可憎,畏強凌弱,欺善怕惡,遇到性子和善的主子,不知道可憐,倒往死里作踐。
興兒見此情況,忙討了一個外出的差事,趁機將此事告知尤三姐。
尤三姐聽明白原委後,頓時怒不可遏,回到房裡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告別尤老娘,便讓興兒帶著自己來到榮府。
尤二姐每日聽著眾人的污言碎語,吃的又是剩飯剩菜,只幾日就被折磨的四肢懶動,茶飯不進,每天躲在房中哭泣,也不敢出去,此刻見妹妹到了,忙強打精神,撐著病體,將尤三姐接入房內。
尤三姐見姐姐面色蠟黃,眼睛紅腫,神情懨懨,身形消瘦,走起路來都顫抖不已,頓時又憐又恨,忙扶著尤二姐進房,吩咐興兒道:「去把你們二爺叫過來,我要好好問問他,是不是要折磨死我姐姐才肯罷休!」
興兒聞言,忙領命而去。
尤三姐見尤二姐只是掩面哭泣,頓時怒道:「姐姐怎麼這樣性子軟,她們欺負你,你就該打回去才是,整天哭泣有什麼用!」
尤二姐哀泣道:「是我自己命不好,行事有虧,理當受此報應。」
尤三姐聞聽此言,頓時氣的怒目圓睜,憤慨道:「我早就說姐姐如此性子早晚要吃大虧,還有那個璉二,竟然看著那幫賤人作踐姐姐,也是個喜新厭舊、薄情負心的混帳,依我看這樣的地方不待也罷,姐姐倒不如隨我一起出去算了。」
尤二姐忙解釋道:「不怪二爺,他每日忙碌也不在府中,我也沒有告訴他這些事。」
尤三姐聽了正想駁斥,突然聽到窗戶外邊傳來咒罵聲,立刻甩開帘子跑向門外。
原來秋桐聽說尤三姐到了,便來到門外大罵,剛罵幾句,見出來一個顏色嬌俏的丫頭,心知是尤三姐,又見她比自己標緻,頓時心生嫉妒,撇著嘴罵道:「不要臉的爛娼婦,姐姐妹妹都是一樣的貨色,不知廉恥,偷漢子竟往窩裡偷。」
尤三姐聞言大怒,瞬間便衝上去,對著秋桐的腰身就是一腳,然後又猛地揪住秋桐的頭髮。
秋桐一時沒防備,被她踢倒在地,又被她揪住頭髮,頓時大怒,正想起身反擊,不想看到一個匕首橫在脖子上,頓時嚇的全身顫抖,驚恐不已,一動也不敢動。
尤三姐揪著秋桐,冷笑道:「你就是秋桐?」
秋桐感受到脖子上的冰涼,忙驚恐萬分地不住點頭。
尤三姐見她嚇得話都說不出來,更是冷笑不止的嘲諷道:「說我們不知廉恥,我看你才是不要臉的蕩婦,老子收用之後,又賞給兒子,呵呵,聚麀之誚,我看你是句句罵你自己。」
秋桐聞言,一是害怕,二是回過味來,臉色頓時由白轉紅,由紅便黑,羞憤不已。
尤二姐見妹妹拿匕首架在秋桐的脖子上,頓時驚嚇的站立不住,倚著門慢慢的滑倒,最後癱坐在地上,不住地勸道:「好妹妹,千萬使不得。」
尤三姐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喝道:「姐姐你別管,今天我非好好的鬧一場不可。」
有丫鬟見到這邊的情形,以為尤三姐要殺了秋桐,盡皆嚇得驚聲尖叫,有的軟倒在地上,有的連滾帶爬地跑去向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等人稟報。
尤三姐心裡早就有所判斷,知道秋桐只是被王熙鳳利用的小角色,於是將匕首一轉,用匕首脊背不停地拍著她雪白的脖子,恐嚇道:「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的蠢貨,你以後要是再敢說我姐姐的一句不是,我就要了你的命。」
秋桐被她拍的氣都不敢出,身子更是隨著她的拍擊,一下一下的不住顫抖,忙不住的點頭,嚇得話也說不出來。
尤三姐見此,便拿開匕首,鬆開她的頭髮,將她往地上一推,冷聲道:「滾吧!」
秋桐仍兩腿發軟,在地上爬了幾下,方顫顫巍巍的站起,顧不得釵裙凌亂,忙披頭散髮,左搖右晃的尖叫著跑走了。
尤三姐看到此景,心中頓時舒暢不已,放聲大笑不止。
秋桐聽到笑聲頓時嚇的一陣趔趄,片刻也不敢多待,忙跑去邢夫人那裡告狀。
尤三姐笑過一陣後,忙走過來扶起尤二姐,笑道:「姐姐就該像我這樣才是,給她來個狠的,看她還敢不敢猖狂,還有那個狠毒的妒婦,等我見了她非給她來一下不可。」說著揚了揚手中的匕首。
尤二姐見了嚇得差點沒昏過去,一邊勸說妹妹千萬不可如此,一邊憂心如焚的讓妹妹趕快離開。
尤三姐卻不在意道:「姐姐不必擔心,今天我就要把事情都鬧開,讓人都知道那毒婦的真面目,若是鏈二還敢維護她,姐姐也沒必要留在這裡了。」
尤二姐聞言更加擔心,仍不住的勸說妹妹趕快離開這裡,不要再繼續鬧下去。
尤三姐見她這個樣子,頓時氣憤不已,憐其不幸,怒其不爭,心裡打定主意要為她出頭,於是就在房中等待賈家眾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