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那會兒,實驗中學高三的國慶節假期只有三天。
頭一天張寒沒挪窩。
整個人睡了一個昏天黑地。
把考試前那幾天,缺的覺全給補了回來。
第二天的時候。
季春芳眼看著,自己兒子睡不醒。
便一大早,就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別睡了,哪有年紀輕輕的,天天睡懶覺的。」
季春芳二話不說。
直接將被子掀了起來。
揪住張寒的耳朵,便要往床下拉扯。
「哎喲,不是媽。我為了考試,連續好幾天,只睡了五個小時。你讓我再睡會。」
眼看著張寒又重新卷著被子,滾到了床上。
季春芳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張寒的屁股上。
「哎喲,你小子可以啊。好不容易考了一個好成績,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這就是個期中綜合測試,還不是高考呢。」
「你要是真能考上個重點大學,你再在這個家作威作福。」
季春芳嘴跟機關槍似的。
數落的張寒也是毫無半點睡意了。
於是便起床,隨便吃了一口早餐。
張文友正好從外面回來。
拎了兩箱牛奶,一些水果。
這一看就是要趁著國慶節,出去走訪親戚了。
「臭小子,收拾一下。中午去你奶奶家吃飯。」
張寒哦了一聲。
隨口問道:「就咱們去?」
「還有你大伯,你大姑。」
母親季春芳下意識的說道。
張寒撇了撇嘴:「那我能不能不去?在家複習?」
「少來!」季春芳瞪了他一眼:「不去也得去,少拿複習當藉口。再說你肯定也不會複習,八成是去網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張寒不咸不淡的回應道。
「快點收拾一下去,整精神點,別吊兒郎當的。」
季春芳說著,便回屋挑選衣服去了。
張寒是真不願意走親戚。
尤其是大伯他們一家子。
張文友是全家老小。
上面還有一個大姐,一個哥哥。
大姐家的兒子,去年大學畢業。
在滬上工作。
大哥家的今年剛參加工作,是在中原銀行裡面,謀了一個一官半職。
親戚聚會。
免不了的就是互相攀比,問這問那的。
小時候問成績,長大問收入。
實際上,重生之前的張寒。
除了關係比較近的大姑一家,大伯一家幾乎是不怎麼來往了。
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尿不到一個壺裡面。
中午吃飯的地方。
是中州當地比較有名的越秀酒家。
聽名字就知道,這裡主打的是廣府粵菜。
這是中州的老字號了。
伴隨著改革開放,九十年代最早在中州立足。
並且當年開業的時候。
盛況空前。
除了邀請了不少老饕食客。
甚至還一些邀請了文化界的名人。
當然,如此規格。
消費自然不低。
越秀酒家整體的消費,人均都在200左右。
張寒他們家算得上是一個大家族了。
一家人前來用餐,直接用了越秀最大的包房。
十個人的台桌。
張寒的奶奶和爺爺坐在主座位置上。
「嗯...這場面...這站位...倒很像是後世,短劇裡面的老太太壽宴嘛。」
當然,區區一個國慶節。
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送禮環節。
其實說白了。
就是一家人,找了一個由頭。
坐在一起嘮家常的同時。
也暗自比拼一下軟實力。
入座之後,張寒百無聊賴的擺弄著,桌子上的餐巾。
一大家子,人心各異。
坐在一起,雖臉上堆砌笑容。
但卻也都暗地裡較勁。
比如大姑父總會說,今年又看上了什麼項目,準備投資多少。
再比如大伯母時不時的會亮出,手上的新戒指。
生怕別人看不到一樣。
季春芳手上沒有金戒指。
連銀的都沒有。
「我記得,前世的時候,大伯母就因為當眾炫耀她的金戒指。」
「自己當時還暗暗發誓,自己掙錢了,要給老媽買一個來著。」
「可後來...自己買的第一個金飾,還是結婚時候,送給老婆了。」
上菜的時候。
張寒一邊看著基圍蝦,一邊心裡想著。
「前世真該死,怎麼能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張寒心裡一遍嘀咕。
餐桌上的話題。
就不知不覺的從,每家每戶暗自較量財力。
變成了對自己女的教育當中去了。
張寒的姑媽為人還算是比較低調的。
不願意說的太多。
兒子也就是張寒的表哥。
在滬上是個不折不扣的打工族。
不過軟體設計出身的他。
算得上是白領,月收入穩定。
最為不低調的。
還得是大伯一家。
尤其是伯母朱翠。
「哎喲,我們家老大在銀行也不容易。」「既有攬儲任務,還要跟領導打好關係。」
「不過好在老大他沒讓我失望,明年不出意外的話,就能去信貸部了。」
朱翠一張巧嘴,連珠炮似的。
不但是把自己兒子一頓夸。
最後的一句信貸部。
更是引起了大姑父李偉生的注意。
「信貸部?那銀行那邊的貸款,能從我大侄子這兒批嗎?」
張寒的堂哥張冰。
笑呵呵的說道:「大姑父公司要是急用錢,也許能可以,不過這還是要看資質。」
「要麼有抵押,要麼有擔保人。當然,大姑父要是有興趣,回頭我們細聊。」
大姑父李偉生笑呵呵的說道:「還得是咱們小冰有出息啊。」
「這年紀去了銀行,既有學歷,又有人脈。」
「以後咱們這一大家子的興旺,可就全靠你了啊。」
伯母朱翠輕笑一聲:「哪裡啊,我們家小天,就是運氣好。」
當媽的臉上有光。
伯父張全友也是笑呵呵的。
拿起酒杯,看向張寒的老爸。
「老二,今年你家張寒,也要參加高考了吧?」
張文友笑了笑:「是啊。」
「準備上哪個學校啊?」
張文友不咸不淡的說道:「上哪所學校,就看他能考到哪裡了。我不強求。」
季春芳在桌子下面。
輕輕踹了張文友的小腿肚子一下。
動作幅度不是很大。
但卻被伯母朱翠看的清楚。
「小寒啊,你可要給你爸媽爭氣啊。別一天天的沒個正形的混日子。現在,就連銀行保安都要職高畢業,沒關係還進不去呢。」
朱翠一句話。
卻暗含了兩個信息。
第一知道張寒學習成績不行,將來肯定沒出息。
第二不如你求求我,服個軟,我讓我兒子安排你進銀行。
「其實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小寒學習不好,去職高早幾年畢業,也能補貼家用啊。」
說話的是大姑父李偉生。
明顯帶著有色眼鏡和偏袒。
而朱翠這時候又加了一句說道:「是啊,我們家琪琪就不一樣。藝考的老師說,按照她的條件浙江傳媒大學問題不大,甚至滬上戲劇學院都可以爭取。」
大姑父聽聞這話。
立刻舉起酒杯。
「哎喲,滬上戲劇學院!那可是藝術類院校的頂尖了。厲害厲害。」
張寒的奶奶。
這時候也笑眯眯的說道:「老大家的孩子,都出息咯。」
說完她慈眉善目的看向張寒:「就是老二家的小寒,不管能不能上大學,以後有機會還得多讀書。不然,沒出息。」
季春芳此時臉上隱隱有些不悅了。
正要說話。
一旁當爹的張文友,不願意飯桌上矛盾激化。
便倒了一杯茶給自己老婆。
暗示季春芳,忍讓一下。
結果季春芳冷靜了。
一旁的張寒,突然放下了筷子。
「媽,我吃飽了。咱啥時候回去,我還得背單詞呢。這次測驗,老師對我英語才考了105分,很不滿意。」
聽聞這話。
張寒身邊傳來一聲嗤笑。
笑的是張寒的堂妹。
那位據說,今年浙江傳媒十拿九穩。
並且有野心衝刺滬上戲劇學院的女孩。
「哥,家宴而已,當著長輩的面,沒必要吹這麼大的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