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樂現在只想找條地縫，然後把自己的頭錘進去。
早知道這樣，他不如不收內褲，坦坦蕩蕩地掛在陽台算了，怎麼也比現在「天女散花」的好。
在耳邊的一片嗡鳴聲中，程予樂機械地撿起委屈巴巴躺在地上的藍胖子和他的同伴，丟進旁邊髒衣簍。
「那個……是洗了的，剛收起來。」
他無力地解釋，沒敢正眼看許珩，在直男的世界裡，掉內褲應該不能算X騷擾吧？
許珩看著他臉一點一點紅到脖子根，撇開的眼神飄來飄去的樣子，終於明白剛才的兩分鐘裡他在幹嘛。
他克制住把人拉到懷裡揉兩把的衝動，卻憋不住嘴邊的笑。
「你不是要給我找衣服嗎？」
看到台階，程予樂趕緊下，很快找到那套新衣服遞給他。
許珩心情大好地進了浴室。
關上門他才發覺不好，浴室里對方剛洗完澡的水汽，裹挾著清新的薄荷味，從他的四周撲面而來，衝擊著他的每一個毛孔。
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每一個細節都會在腦內加深，程予樂身上的這股薄荷香氣，不知多少次侵入他的夢境，撩撥著他的神經。
而此時，令他魂牽夢縈的氣息，正從四面八方，不要錢似的往外涌。
他覺得自己像是著了火，克制的自我建設瞬時瓦解。
許珩三兩步走到花灑下，把開關撥到最左側的冷水上，然後打開。
沖了幾分鐘冷水澡，他覺得又恢復了冷靜。
旁邊的架子上擺放著沐浴用品，他拿起這幾個瓶子端詳了一下。
和程予樂失聯後，他曾經有段時間，很丟人地瘋狂尋找對方用的洗髮水牌子，找了很多種薄荷味洗髮露，甚至出國的時候買了一堆國外的牌子，都沒有一模一樣的。
他轉動了一下瓶子，發現對方是把洗髮水裝進了這個muji的分裝瓶。
依然是未解之謎。
許珩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聞到一股黑胡椒的香味，向周圍一看，餐廳的桌子上擺著兩個盤子，裡面盛著的意面看起來賣相很不錯。
程予樂還在廚房裡洗什麼東西，低著頭，居家服衣領間露出一節線條優美的脖頸，襯著烏黑的頭髮，在廚房頂燈下白得晃眼。
水聲掩蓋了對方的腳步，直到許珩的聲線在他耳邊響起。
「你做的飯？」
程予樂手裡的草莓差點掉了，趕緊一個回手撈住，偏過頭笑笑：「不算是吧，就是那種微波意面，放裡面一轉就好了。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來，家裡只有這些。你坐著吧，我洗點水果。」
頭頂的燈光溫暖，好像能將人的心裡也照得暖暖的。
許珩的視線移到了他的手上，他居家服的袖子一邊卷在了肘上，另一邊因為動作脫落到了腕部。
程予樂拿另一隻手的手腕往上蹭著袖子，想要把它搞上去，旁邊的人卻靠近了他一步，一隻手從他背後繞了過去，另一隻手在他身前橫過，低頭一圈一圈地幫他把袖口卷了起來。
程予樂一霎那整個人都僵了，這個動作就像許珩把他環在了懷裡一樣，周身被那個人的氣息籠罩著，他只要一側頭，絕對會碰到對方的下巴。
他就這麼愣愣地被人卷完袖子，草莓早掉進了水池裡。
「謝……謝謝。」
「不謝。」
許珩輕笑了一聲，離開時說話的氣息在他的耳側而過。
天哪，程予樂想，這一屆的直男都這麼撩人而不自知的麼？這樣下去，真的不能怪他越想越歪啊。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和許珩真的生活在一個屋檐底下了，太上頭了太上頭了，就讓他再在這樣的夢裡過一會兒吧。
意面的味道並不怎麼樣，不過現在程予樂什麼味也吃不出來，腦子裡還在重複剛才那一瞬間的觸感。
等吃完飯，牆上的時鐘正好馬上指向八點整，程予樂看許珩似乎也沒接到電話，提議道：「看節目嗎？一起看？」
「好啊。」
「看電視還是上網看？」
「上網吧，可以看到彈幕。」
程予樂笑了：「沒想到許影帝也會在意別人的評價啊。」
許珩抿抿唇，沒說什麼。
程予樂把筆記本電腦搬出來，登上視頻網站，刷新了下，第一期剛好上線。
題目上明晃晃寫著【第一期（上）：史上最強導師陣容，選手先聲奪人，影帝許珩空降現場，昔日同窗同台競技】
程予樂咧嘴笑了，許珩果然是註定登上標題的男人，還連帶著把他拽上去了，雖然沒有名字。
他點進去，將視頻投屏到電視上，開始卡住了好一會兒，看來看的人不少。
放出來後，主持人的臉立即被一波彈幕淹沒。
【啊啊啊啊沖標題來的姐妹有多少！！老公！！！】
【前面的別亂叫，許珩正在抱著我看視頻】
【徐澤！徐澤！沖沖沖！！！】
【薇薇寶貝，你是最棒噠，全場最靚孟薇薇！】
【苑傑！給媽媽沖呀！啊啊啊啊啊啊】
一溜全是給選手或者嘉賓表白的。
介紹完導師組，節目正式開始，程予樂發現剪輯以後，出場順序並不是按照錄製順序來的，第七組就被放到了第一個播。
而且播出時和現場不一樣，錄音室時觀眾就能看到選手們的臉，哪個頭像對應哪個人一目了然。
組隊的時候，幾個選手的鏡頭會像拼圖，拼在屏幕上出現，像多人視頻一樣。
當第七組的徐澤出現在屏幕右上角時，彈幕又爆出一波迷妹們的隔空尖叫。
程予樂笑道：「這小子人氣很高嘛。」
「是麼。」許珩坐在他旁邊看著電視屏，不咸不淡地說。
第七組在連線時的一些對話，也在正式配音前被放了出來，程予樂不禁想起他不知道許珩身份時，在錄音室兩人說的話，都會播嗎？
先放的兩組整體表現很穩，彈幕一片對自家藝人的彩虹屁，緊接的兩組水平比較參差不齊，彈幕就腥風血雨起來，一片哪家拉了我家的後腿，你行你上啊，導師不公平看人下菜等等言論。
程予樂就著彈幕，看得津津有味，不時跟著節目裡的爆點笑兩聲，跟許珩討論幾句。
五組過後，進度條只剩下了三分之二。
這時候，他自己的臉忽然出現，他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發呆，突然好像發現了攝像頭，歪頭端詳了一下。
無數人的屏幕上出現了他的大特寫，面容清雋，一雙微微下垂的眼睛目光澄澈，對著鏡頭眨了眨。
彈幕短暫的空白後。
【啊啊啊啊這什麼絕世帥哥！我心動到忘記發彈幕！】
【這是誰？三秒鐘之內，我要搞到他的全部資料】
【程予樂啊，前段時間和影帝上熱搜那個】
【臥槽，居然是他？不然為了這神仙顏值我也要轉粉】
程予樂摸了摸耳垂，節目組怎麼連這種鏡頭都放？怕時間拖不長嗎？
下一秒，他們組的四個人連上了線。
「啥是給！！」
隨著一句呼喚，程予樂先出現在左上角。
然後許珩的臉出現在右上角，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那擼多！」
彈幕一下炸滿了整個屏。
【老公！！老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拼命截圖！】
【終於等到你！！太帥了太帥了我當場去世！！！】
【你們收斂一點！擋到我看我老公的臉了！！】
【佐鳴嗎這是？！有生之年我萌的CP出現在了電視上？】
【選這兩個頭像，他們不是商量好的我不信！】
【不能商量啊，按理說這會兒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8】
【哈哈哈哈哈我笑到當場去世，太有梗太默契了吧他們】
程予樂忽然轉頭問許珩：「你當時為什麼選佐助？」
「下意識的。」許珩淡淡地回答。
他記得，在學校一次小組排練的閒聊中，程予樂提過他最喜歡的動漫是《火影忍者》，他也只是碰運氣而已。
「我也是，真是巧了。」程予樂若有所思地點頭。
緊接著，小丸子和蟑螂惡霸也來齊了。
節目組沒有直接放焦苑傑的鏡頭，而是用的頭像，估計是要營造反轉的神秘感。
討論角色分配時，屏幕上許珩淡定地盯著屏幕一言不發，忽然開口道：「你來配主角。」
這話是對程予樂說的。
彈幕一片【啊啊啊啊啊哥哥的聲音好蘇，A爆了，我腿軟了】
【哈哈哈哥，你也學別人用個偽音吧，作為嘉賓生怕人家認不出嗎？】
然後他就一直沉默到程予樂被推著配三個角色時。
「我相信他可以。」
許珩在鏡頭下單手支著下巴，深邃的眼睛懶散地瞟著屏幕，忽然一勾唇：「或者你求我，我幫你配一個。」
【太A了嗚嗚嗚嗚，我血槽空了】
【啊啊啊我求！我求還不行嗎！求什麼都可以！】
【哈哈哈哈他這話真的不是在調戲程予樂嗎！】
【絕對是啊哈哈哈，程予樂都愣住了，影帝你怎麼能這樣欺負他】
程予樂看著彈幕，心想那時候許珩原來是在調戲他嗎？當時應該還不知道他是誰吧，他哪有愣住，明明表現得很淡定。
他瞄了一樣旁邊的許珩，對方還在認真看著。
彈幕還在繼續討論。
【隊友才是欺負人吧，一人配三個怎麼做得到】
【節目效果啦，可能需要些搞笑的橋段】
【程予樂真的慘噢，小透明就被拉出來祭天，憐愛一秒】
【慘什麼慘？沒有實力蹭熱度來的節目，就是這個結果】
【天哪肯定會很尷尬，我替別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
所有人等著看戲的時候，節目的鏡頭一轉，他們組的正式配音開始。
屏幕右側是配音演員，左側是電視劇視頻，下方是導師席鏡頭。
程予樂開口，說了裴筠禮的第一句台詞。
彈幕沉默了兩秒。
【臥槽？？節目放錯了，放的原聲？？】
【不是原聲！看了這劇六遍的人告訴你們，不是原聲！天哪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導師也震驚了哈哈哈，你們看譚霖的表情，譚男神估計覺得自己被魂穿了】
等到程予樂的第二個角色出來。
【我驚了，完全聽不出是一個人】
【天啊天啊，配的太好了，我嚇到酸奶掉在鍵盤上】
最後，程予樂的三個角色開始互相對話了。
【這還是人嗎？？？是人嗎？！】
【天哪這是人能做到的麼！是真實存在的嗎？！】
【不是後期特效的話，難道他身體裡有三個人？他被附身了嗎？】
【我媽為我為什麼跪著看視頻，我收回我剛才所有嘲諷的彈幕，褻瀆了您！您是真大神！】
彈幕淹沒了整個屏，逐漸偏離無神論，走向魔幻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