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預警發布到了每個A市市民的手機里,反常的天氣讓所有人都心生煩悶,只有許珩的粉圈一片歡欣雀躍。
【@許珩的薄荷糖:老公!你要的雨來了,不枉姐妹們日夜做法啊哈哈哈~@許珩。】
【@程予樂和我哥互關了超話:@許珩,要下了要下了!雖然還是不知道我哥為啥求雨。】
【@小倉鼠坨坨醬:哥哥好像很喜歡雨天的亞子,上次彈鋼琴也是暴雨。】
這話一出,許珩幾個大粉建的群響了。
[互關:!!倉鼠你又在暴言!]
[倉鼠:啊?我說什麼了?]
[薄荷:hhhh互關每次都被倉鼠的呆萌氣到。]
[互關:你們覺得咱哥,最近對勁兒麼?]
[本宮:不對勁……]
[薄荷:不對勁+1]
[倉鼠:哪裡不對勁鴨?我是假粉嗎?]
[互關:……你退群吧。他最近總發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話又很多,感覺心情又很好,感覺就像是……]
[薄荷:……]
[鹹魚:……]
[本宮:害,瞎猜也沒用,不管最後哥哥做什麼決定,我們都要支持他不是麼?]
[薄荷:嗚嗚嗚你這話說的,好像他明天就要公布婚訊了一樣QAQ]
[倉鼠:八字沒一撇呢,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互關:是程予樂的話,我覺得我可以接受。]
[倉鼠:我也可以嘿嘿嘿~]
[本宮:來人!把這倆嗑cp的叉出去。]
[鹹魚:嗻。]
[薄荷:不過你們自己嗑,還是不要在超話說呀~這幾天有些人對cp挺敏感的。]
[互關:嗯嗯,最近cp火得太快了,圈地自萌大家都懂滴!]
程予樂回去之後,很快接到了隋意的電話,對方驚喜地表示居然這麼快就下雨了,這個季節大雨可遇不可求,於是他們三言兩語就敲定了第二天的拍攝計劃。
掛斷電話後,程予樂回想起來他和許珩在店門口看完簡訊,對視的那一眼。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意識到,第二天要和對方拍吻戲了,成年人之間無需言語,一個曖昧勾繞的眼神足以讓人會意。
程予樂今晚本來是想主動和許珩提起那天表白的事,告訴他自己的意思,然而飯桌上許珩忽然提起從前喜歡的人,讓他覺得這時候開口,氣氛很不合時宜。
後來出門上了車,又和吳越跟司機共處一室,更加沒法談起了,讓他覺得心裡一直有件事壓著。
那邊蔣州也終於等到了他的消息。
[橙:不好意思哈蔣二,我才回來。]
[百萬猛1的夢中情人:我等你等得好苦!你今天不是10點不到就錄完節目了麼,怎麼才回啊?]
[橙:我跟他去吃了個宵夜。]
[百萬猛1的夢中情人:……今天的狗糧還是同樣的苦澀,不說了,你看看我給你發的視頻啊!up主可太會了!求你看!]
程予樂本來就對騙他心懷愧疚,自然不會拒絕他的要求,點開居然還是個他關注了的鬼畜區大佬。
一看標題,他的手頓住了,大佬被盜號了?視頻名字看著像部三流言情小說。
點開來,他的視野被一片「xnalszd」淹沒,大佬居然發的是……他和許珩的cp向視頻?
這個世界怎麼了。
然而看著看著,他竟然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不自覺地臉有些發燙,不自覺地又從頭看了一遍。
up主太會了,剪得幾乎讓他本人覺得,這就是真的。
他暗戳戳地點了個贊,投了個幣,然後退出,收斂起臉上的笑,回復道:
[橙:看完了。]
蔣州對他的回覆很不滿。
[百萬猛1的夢中情人:看完了?就這?你不覺得很rio麼?不覺得你學弟看你的的眼神里充滿愛意嗎?算了,你又把我虐到了,再見。]
程予樂握著手機,歪著頭艱難地想了一會兒,為了保護他和蔣州岌岌可危的友誼,為了真相大白以後他不會被蔣州揍死,他決定親自給蔣州發一點糖。
[橙:等等,跟你說個事,不要告訴別人,我和許珩一起接了一個MV。]
心灰意冷的蔣州立即回覆:
[百萬猛1的夢中情人:!!!真的?詳細講講!]
程予樂斟酌著,隋意的專輯現在一點宣傳消息都沒有,這時候告訴他,就算蔣州出去說,也沒人會信,但他還是挑著內容講。
[橙:就是一個抒情風格的歌,我們倆在裡面,比普通朋友升華一點吧,明天我們要去拍一起淋雨的鏡頭。]
[百萬猛1的夢中情人:我好了!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我又可以了!我還能繼續嗑!我絕對不會出去說的,這麼一想所有cp粉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也太爽了,樂崽,認識你真好,啾啾啾啾~]
程予樂一臉惡寒地關掉了他的對話框,只祈禱以後蔣州知道真相的時候,不說啾啾啾,別跟他絕交就成。
城市的另一邊,許珩面色深沉地盯著手機屏幕。
上面是打開的百度界面,輸入框裡明晃晃一條——什麼是猛1?
這也不怪他,他遇見程予樂之前自認是直的,遇見程予樂之後沒對別人動過心思,活得十分清苦,自然也不知道這些gay圈的名詞。
看著搜索出來的條目,許影帝的世界觀正在無聲地重建。
有一個名字叫「猛1」的人,在拼命給程予樂發消息,雖然程予樂表現得不想理他,但這也足夠讓他感覺到挑釁的意味。
就在他眉頭緊鎖之時,經紀人吳越打來電話。
「喂,老闆,」吳越的聲音帶著心虛,「蘇總剛才找我談話了,就是說今晚你和程予樂的cp向視頻在全網流量爆炸的事,公司要不要把熱度壓下去。」
「不用。」許珩言簡意賅地回答他。
吳越的聲線頓時更虛了:「蘇總還說,之前你私自接那個mv的事,已經讓趙董和幾個高層不滿了,如果這次你堅持不壓cp的熱度,不和程予樂在鏡頭下拉開距離,趙董可能要親自和你談談。」
「可以啊,」許珩聽起來絲毫沒有緊張,雲淡風輕地說,「之前公司不是急著讓我炒cp,現在又不願意了。」
「可能……他們是想讓你跟女的……」
「可我和他不是假的,」許珩的語氣強勢而堅定,「只是現在我還沒把人追到,等以後時機成熟,他要是願意,我隨時可以公開。」
雖然知道事實如此,親耳聽到許珩這樣說出來,吳越心裡還是「咯噔」一聲。
「你就把我原話跟蘇總說。」許珩繼續說著嚇死人的話。
吳越那邊已經開始腿抖了,之前許珩出道四年沒緋聞的時期,日子是多麼幸福啊,天天看著別人家處理花邊新聞,搞得焦頭爛額,他在旁邊喝茶看戲,好不快活。
誰知道隱藏在冰山地下的岩漿,爆發起來才是最要命的,他決定回去之後還是多買幾份保險吧。
第二日天色陰沉了一整天,天上烏雲翻湧著,預示著隨時都可能降臨一場暴雨。
mv拍攝組先拍了室內的戲,等待著大雨的驟然來襲。
這一段的劇情設定是兩個人在職場重逢,會議室里,許珩帶著公司的人,坐在會議桌的一側。
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打著精緻的領帶結,垂眸看著手裡的企劃案,儼然一副職場精英模樣。
門被推開,與他們合作的企業的代表到了。
一行人中,穿著藍色豎紋西裝的程予樂尤為顯眼。許珩的目光從文件中挪開,起身與對面握手,動作卻在看到他時停頓了一下。
程予樂也在一早進來的時候,便注意到了他。兩人的視線在會議桌上方的空氣中交匯,仍維持著平靜的態度與對面談著合作,隱藏在後面色思緒卻早已波瀾涌動。
程予樂在對方發言的時候,掃過他嚴肅的眼眸,開合的唇,和桌上那雙指節修長的手,那上面……沒有戴戒指。
等他收回目光,許珩的發言完畢,在他看不到的時候,視線同樣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很好,卡!」
導演滿意地喊了停,這樣的劇情對於他們的演技來說是小菜一碟,一遍就過了。
「接下來拍吸菸室聊天的鏡頭。」他宣布道。
取景公司的吸菸室很寬敞,空氣中有淡淡的薰香味。
程予樂從來不抽菸,只能拿了根煙,夾在手裡裝裝樣子。許珩拿出打火機,替他點燃他手中的煙,然後自己也拿出一根點上,順手抽了一口。
煙霧繚繞在他側臉前,一瞬間模糊了他立體的輪廓,讓眼前之人看起來忽然又理他遙遠了起來,然後氤氳散去,那雙深邃的眼睛抬起來看著他。
幾乎是下意識地,程予樂用稍帶詫異地語氣問:「許珩,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
畢竟他們失聯之前,許珩還活得像個三好學生模範呢。
「和很多人一樣,」許珩視線移至前方,「失戀。」
其實他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他這麼實話說,不是在給程予樂心理壓力麼?這是他拾回和對方的關係後,最不願意做的。
那個時候,和程予樂的一場爭吵後,有一天他堅定決心撥通了那個號碼,對面毫無感情地女聲告訴他「你撥打的號碼是空號」時,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裡忽然塌陷進去了一塊。
後來他的室友告訴他,那天回寢室看見他靠牆坐著,身邊扔的全是菸頭的時候,覺得他眼裡灰暗得像是隨時要從樓上跳下去了。
他有時候也有一絲隱秘的想法,想要讓程予樂知道這一切,知道他究竟喜歡他到了什麼地步。
但是他不願意,他不想讓那個人有一點兒自責或是後悔的情緒。
程予樂聽到這輕描淡寫的「失戀」二字,心裡先是泛起了濃重的酸澀,而後難以抑制的怒氣洶湧地襲來。
他一想到幾年前的許珩,一個人坐在那紅著眼睛,悶著頭抽菸,可能開始還被煙味嗆了幾口的情景,就覺得心疼。
他那個暗戀對象怎麼回事?親都親過了,最後做得這麼絕,至於麼?
即使兩個人的腦電波沒交匯到一個地方,他們的目光對上對方之時,都被那其中濃厚的情緒色彩震了一下。
程予樂覺得心裡非常悶,蹙著眉頭拿過手裡的煙,猛抽了一口。
然後毫無疑問地,被嗆到了。
他咳得彎了腰,許珩趕緊上前拍著他的背,另一隻手拿走了他指間的煙,順手在旁邊掐了。
「非常好,cut!」
程予樂懵了,抬起頭看著導演,他們剛才不是在做準備嗎?怎麼就拍完了?
導演對上他的視線,給他比了個贊。心想優秀的演員就是優秀,休息階段情緒都演得如此到位,他不願意錯過這樣完美的場面,沒有通知就直接拍了。
收工的時候,程予樂還是一臉茫然,配上他被嗆得發紅的眼圈,看起來慘兮兮的。
許珩的心情忽然開朗起來,笑道:「你突然抽什麼煙,劇本里又沒有。」
程予樂被他笑,忽然想到他替別人的感情生什麼氣呢,真是莫名其妙。
「我原創行不行?」
說完他轉身就走,許珩三兩步趕上他,繼續跟他說著些什麼。
隋意在後面看得都呆了,這還是他認識那個冰山的許珩嗎?
而且剛才導演拍攝的時候,他覺得他們兩個並沒有在演,而是真情流露。那種又曖昧,又悔恨,糾結纏繞的眼神,他們究竟有多深沉的過去啊?
出門後,天色更暗沉了,烏雲壓得極低,所有人都知道暴雨會在半小時內襲來。
他們先拍了兩人一起到主角家裡敘舊的場景,他們坐在沙發上邊喝邊聊,最後乾脆並肩坐在了地毯上,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樣,暖黃色的燈光下,記憶與現實的界限開始模糊。
許珩的眼神逐漸移到了他的嘴唇,程予樂也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呼吸也不敢放重。
這時窗外一聲響雷,將他飄離的思緒震了回來。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程予樂說道。
許珩抽離了視線,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向門口走去。這次分別,不知道下一次重聚又是什麼時候。
「很好,」導演喊了停,「就剩下最後一幕了,加油。」
所有人透過窗戶往外看去,窗外大雨傾盆,不停敲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視線。
一陣沉默之後,導演率先開口跟他們講起了戲。
「等一下許珩你先出去,走到門外那棵樹邊上的時候,程予樂你撐著傘衝過去,先拉著他的手腕把他拽過來,然後你右手撐傘,左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近,對視一秒,然後閉眼準備吻他。」
導演一本正經地講著戲,程予樂卻覺得臉上開始發燙,尤其是劇情需要,他還要主動去親許珩。
「許珩呢,你察覺到他準備吻你的時候,用手扶住他的臉,親下去。」
許珩點了點頭。
「到時候借位就行了,等到差不多親上的時候,程予樂你手裡的傘往鏡頭,也就是右邊斜,讓傘面慢慢下來,遮住你們倆的臉,維持大概十秒鐘,鏡頭緩緩推遠,然後隨著傘往下移,傘掉到你們腳邊,這個鏡頭就結束了。」
原來不用真親上啊,程予樂心裡忽然冒出這個念頭,他察覺到自己竟然有一點點的失望,頓時臉上更熱了。
「嗯,我明白了。」他對導演說。
導演看他有些不自在,故意開起玩笑。
「哈哈哈哈不用緊張,不就是接吻麼。都親過吧?用不用醞釀醞釀?」
程予樂摸了摸耳朵,他好像還真沒有,除了那天在車裡,許珩那個輕得仿佛沒有真實感的吻。
差不多講清楚了,下面各項準備完成,燈光一打,正式準備開拍。
程予樂下定決心他得一遍過,畢竟許珩是要真的淋雨,這麼大的雨淋上幾回,鐵打的身體也得感冒。
一聲令下,許珩開始往雨幕中走去。
密集的雨滴沖刷在他身上,淋濕了他的頭髮,雨水匯流成線沿著他的側臉流下。
他極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這時卻像失去了感官一般,麻木地在大雨里走著。
程予樂向窗外看了一眼,立即抓起了門口的雨傘,衝下樓去。
他撐著傘在雨里狂奔,追上許珩,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扯向自己。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一把大傘罩在他們頭頂,他們誰也沒有問任何問題,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
程予樂看著許珩沿著下巴滴落的雨水,他連睫毛已經被浸濕,籠罩在水霧中的眼神,卻直白到幾乎能將人灼傷。那裡面宣洩著對他的渴望,熾烈而執著,又蘊含著隱忍的痛苦。
他望上一眼,就再也挪不開視線,一瞬間維繫多年的理智潰不成軍,他握著對方的手指在發抖,連嘴唇都在細微地顫抖。
他不管不顧地拉住對方的衣領,將他貼近自己,鼻息之間,對方獨有的氣息衝破雨水濕潤的潮氣,向他侵吞過來。
他的大腦中早已混沌一片,只有胸口溫熱的心跳連著他顫動的手指,一下一下有力地傳遞過來。
程予樂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許珩的手撫上了他的側臉,指尖有些冰涼,呼吸卻滾燙,和他的呼吸徹底交疊在一起。
眩暈之中,他抽出一絲尚存的神志,按照安排將手裡的雨傘脫力般地向右/傾倒,鏡頭的畫面中,斜下的傘角正好遮住了兩人的側臉。
緊接著,程予樂的呼吸一下停滯住了。
在雨傘的遮擋下,眾人看不到的角落,許珩真的吻住了他。